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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亲二十年遇到的奇葩女

西红柿在农村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这是属于我的故事,如在某个情节中出现你,爱咋想咋想,不用给你解释。如果你用陕西方言看本小说,更会有情景。但愿我写的不是真的,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故事。

主角:余鹏飞,魏忠臣   更新:2023-02-08 1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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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余鹏飞,魏忠臣的其他类型小说《相亲二十年遇到的奇葩女》,由网络作家“西红柿在农村”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是属于我的故事,如在某个情节中出现你,爱咋想咋想,不用给你解释。如果你用陕西方言看本小说,更会有情景。但愿我写的不是真的,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故事。

《相亲二十年遇到的奇葩女》精彩片段

秦地,某农村,大槐树下,围着一圈晒太阳的人。

现在,是初春时节,太阳渐渐有了暖意,人们晒太阳治百病的习俗在这儿传承。

细数之下,600多人的小村子,细数之下,已有80余人成了光棍。

当然,这些数据,包括媳妇跟人跑的;或是外出打工不回来,就那样离了的。村子成了男人国。

我就是这80余人中的一员。

他们都叫我余鹏飞。

我今年39岁,相亲已20年。

今年是何年?

透过树杈,看不出什么。老人翻看皇历,细数日子。

在他们眼中,时日无多。

过一个腊八,长一个叉把;过一个年,长一个船。这是他们口中的俗语。

“鹏飞,你说下媳妇了没?”邻居73岁的老爷爷打招呼。

在我们这条塬上,常年种庄稼,种苹果,农民常年劳作。上了80岁的很少。更别说那上了100岁的。那就是传说中的长寿村。就是平日里听到有90岁的,大都是县城的人。

小病靠扛,大病才进医院。现在,有合疗了,人们才舍得用钱买命。重病,死了算了,不给儿女添麻烦。

“李爷,还没说下。你这人脉广,给我说个,我请你吃羊肉泡馍。”我空口许诺。

“好嘛,成不成,先吃好饭再说。媒婆的嘴,油乎乎。这事没个三四回羊肉泡,成不了。”

“李爷,你先说嘛,有了眉目了再说。”

“不行了,现在女儿娃缺,要你们自己出去找。我现在不比当年了。现在也不出去了,最大可能就是去个永平镇的集。平时,也接触不了人,你还是另托别人嘛。瓜娃,你今年有40岁了吧?没40岁我想也差不多了。”

“38周岁。”

“39个相了,实岁39了,就不要虚报了。”

边上的人也招呼:“余老板,发个烟,他不说我给你说。”

“不吃烟,我回家给你拿,你给我去跑路。”

“那我就不吃你的烟了,我就要吃你现在兜里装的烟。”

我明白,他们是对我的嘲笑。

是啊,从我19岁开始相亲,一直相到了39岁,整整20年,还没有找到一个合心意的。这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笑话。在我们车头坡,这就是个笑话。

村子因为在第一阶梯,是突出的山体。沿着这条山脉,一直缓慢上升,往上走,就到了甘肃地界。人常说,陕甘一家亲。在乡亲们的眼中,两边都是干旱少雨的地方。在这儿生活,庄稼没有丰收可言。偏偏家乡的人喜欢认死理,爱种地。现在,还是种小麦玉米。连地膜都舍不得投资。

贫穷,越守越穷。

这儿的人,没有外出经商的观念。

这30年,最喜欢外出打工。打工,不需要投资,只要人不瓜,有力气,识字,脑子够用就成。

默默地坐在他们边上,嗑麻子,嗑瓜子,听他们从各个渠道收集来的信息和情报。

“鹏飞,不是爷说你,你长的条正,人又帅,为啥不好好寻个女娃结婚?是不是身体在外面耍坏了?年轻人,要忍住。你在外面打了那么多年工,就没有遇到一个合适的?”

“遇到,人一听是咱这儿的,都不嫁了。”

“唉,就是咱这地方把年轻人害了。要是再这样下去,村里光死人,办白事,不办红事。要不了50年,村子就没人了。这都开年了,天气也暖和了,你咋不出去打工?”

“我等种上玉米就出去打工。”

“年轻轻地,把地包出去,你出去打工就成。现在种地,咱这是旱地,靠天吃饭,除过机耕费,化肥钱,这种地不赚钱。现在打工,也是允许的,你往女娃多的地方出去打工。”

“李爷,我正托人说,打算进煤矿。混个正式工,这一个月赚它15000元,我就不信,还找不到女朋友。找不到女朋友,我都找不到二婚的寡妇吗?”

“那就好,那就好。人这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自己。钱是慢慢赚的,娶媳妇生娃才是大事。要不咋说成家立业?成家在前,立业在后。不成家,事业干的再大,没后代,人心里没劲。干一辈子白干。你看咱村上马老三家的老四,到现在,年近50岁,连个女娃手都没摸过,这一辈子就毕了。”

听他这样说,我心中有一种迫切感。

给说媒的魏忠臣发信息:叔,你上次给我说的女娃人家不愿意,再有没有苗苗?

“你啊,你这媒把人说的为难。你这娃,钱光上,饭吃上,车包上,图地是个啥?只要人家女娃不瓜认得钱能生养就成。你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给你说这媒了。我不知道别人是咋给你许诺的,我给你说媒,成的希望不大了。”

我发语音:“叔,你好好说,说媒钱一分不会少你的。就要麻烦你多跑腿,多给我操心这事了。”

边上的乡亲问:“你让谁给你说媒?就是忠臣?那个人是个能人。现在说一个媒多钱?”

“5000元。”

“这人能挣这钱。以前在电力局上班时,人家给咱村里通电,电线以次充好,据说,当年赚了10万元。就他一个人。这还是在02年时。你说,那时候的10万元值现在60万元。”

“是啊,当年,咱县上房子一平方才900元,现在要4500元。这人,一辈子闲不住,空里来钱。”

魏忠臣,我们村人喜欢叫他忠臣,不用带姓,大家都知道说的是谁。如果还分不清,就说电工忠臣。要是外村人,或是给外村人介绍,就带名带姓说,电工忠臣,姓魏,魏忠臣。这人现在给人说媒,干这一行,你有需要的话,让给你娃说媒。要电话的话,我这有号。

身边的老人感慨:“这日子过的太快了。想当年,鹏飞他爸还在烂窑洞住。那时人都没钱,为了给这娃结婚,全村人借钱才成了事。当年行份子钱时,都是5分钱,1毛钱份子钱。大多数人给的是白棉布,自己纺的二尺老白布。你看,人家现在这娃都快40岁了,到娶媳妇的年纪了。”

“是啊,当年,鹏飞满月过事时,总管派我们下山挑水。我们一块儿六七个小伙,怪毛那人精明,夹了个辣子馍,争了个小桶跑到前头,下山在河里挑水。咱杨树山沟深,一天一个人从早上到晚上挑6担水,把人累的都不想动了。”

“是啊,那时缺衣少食,娶媳妇容易。没想到,现在到了儿孙手里,女儿娃缺,娶个媳妇把人难住了。钱到位了,就是没人。鹏飞,你回家催你爸,提着礼品去媒人家,给人家好说,把这事当个事办。”

我点点头,仰头看大槐树,它快发芽了,这新的一年又来到了,我39岁了,明年春节,我就40岁了。


我刚好起身,就看到父亲老余站在房子门口喊:“往回死,天天就知道逛。一个男娃,天天游手好闲,以后怎么好说媒?回来砍柴。不能大活小活都让我干,你是看把我这老骨头还没有送走是不是?”

父亲一身是病,行走不便,年年到过年时,就和病鸡仔一样,年年过年生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很好的就是这样。为此,父亲还专门找那送病的神婆子来看,结果,白花了1000元,啥作用都不起。

为此,父亲是这样说的,现在这些人手艺都不行,没有过去那些高人了。可惜了,好多东西都没有传下来。要不然,这么一点小灾小病的,早都治好了。

“回来了。急啥?要是我下煤矿了,谁来天天给你砍柴?”

“你下煤矿了就不回来了吗?”

“单位有免费的宿舍,我回来干啥?”

“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的话。你现在事还没有办成,就卖大嘴。你看看你,花了15000元给你寻门路,办了个假高中证,就是为了进这煤矿。这样一出一入,你费了多大周折?你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我气道:“爸,那你说忍心看着我 和你一样种地吗?我也不是没去过外面。外面打工,一个月才3000元左右,能落什么钱?这次,我收心了,回家进煤矿。”

“行,你爱上天还是爱入地,随你的便。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亲儿的份上,我才不管你这破事。也就你一个男娃,把人急的,要不然,谁给你这么多自由?我当父母的,说啥就是啥。”

是,从19岁那年,父母就开始托人给我说亲,一直到现在39岁了,还是没有说成。

你说,犯的是什么罪,遭如此大难?

都说穷不过三代。到了我这代,娶不到媳妇,下一代从哪里来?

我们这里没事时,就砍柴。山上茂密的洋槐树,随意是砍个小树枝就成。就现在,每家都有果园,每年冬天修剪的苹果树枝多的是,只要你勤快,烧不完的柴。

砍柴,为啥?还不是为了省钱。

虽说住在煤矿上面,但乡亲很少买煤。那产出来的煤是有烟煤,烧起来,不好闻。

“爸,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要长记性。这次,你进煤矿了,就不要出来。要不然,这15000元不退。想起来,这15000元我干啥不行,非得让你这败家子去托关系。人家有本事的都自己寻活,你这倒好,还是花钱进。你再落不住脚,出来挑工作,我打断你的腿。”

“行。爸,我死都死在煤矿。”

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和父亲说话,就觉得心里烦躁。看到他,就和看到仇人一样。这个家,我是多余的。

我不回来,他们很想,想我的钱打回来没有;我回家,过不了七天,全家见我都烦。仿佛我是扶不起的阿斗一样,在他们眼里都是个祸害。

早上8点吃饭喊不起,下午3点吃饭找不到人。对于这一天两餐,父母很上心。

“我总有一天会死的,让你们害我。”这是父亲常挂在嘴边的话。

是,我们这儿进煤矿,只要是矿队,还是要给交钱的。整个县城除过公务员,这是最稳定的工作。收人方面,就是这么卡。没有15000元,你想都不要想。不过,一个月上23天班,就有12000元,想想我都高兴。

我们这儿,大部分孩子都不去外面打工了。

坚持在煤矿上3年,都能在县城买套房子了。

我们这儿的人买房不喜欢买二手房,也不喜欢买两居室,都买三室两厅的房子。一个月12000元工资,还有更高的,岂会向房价低头 ?

再说,县城的房子就是现在,2023年,一平方也才3800一平方。当然,前几年,飙升到了4500到5000元。现在,降下来了。

算上装修,不到50万,大家辛苦一下,一家人凑一下也就出来了。谁让我们这儿的老百姓家家种苹果树?

有钱,过上了小康生活。连我们村,都是小康示范村。就是这一日两餐,有点让人饿,赶不上人家县城,人家是一天三餐。

想想那好处,我就想在煤矿上班到老。

大约在2016年时,煤矿曾派了一批房子,每个工人须买。当时,一平方1500元。有人不乐意要,找了关系好的,让别人1500元接手。现在,房本都拿下来了,出房子的煤矿工人后悔的和吃了黄连一样,房子要不回来了。

“娃,好好干活。不要看不上这家里的杂活。生活在农村,就是为了省钱。你不要以为这花不了几个钱,那花不了几个钱,都是钱啊。你抽烟把烟戒了。煤矿井下不许抽烟。你抽的烟一包12元,太贵了。”

“爸,我现在抽7块钱的烟了,不贵。”

“谁说不贵?你一天一包烟,一个月30天就是210元,够家里的水电费和话费了。你没问,给你说媒的忠臣咋回话?有没有给你说个对象?再这样托下去,你过了40岁这个门坎,我就没办法了。以后人问你,你就说年纪说小一岁,就说你是35岁了。记住,不然,你就要打一辈子光棍。我不想和你荒坡山上的拴拴 一样。”

我点点头。

无语,这都什么事?

荒坡山是我们村过去吃水沟上面的山坡。山上住有三户人家。拴拴家是最富有的。随便他父亲去世,他母亲那个小脚女人因为过去缠了脚,干不了什么重活,家境就落败了。

偏偏这拴拴也不学好,不知哪里淘了几本算命的书,天天研究那个。后来,一直到了25岁那年,还没有娶亲。到拴拴母亲入土以后,这家里就乱的更不像话了。村上的邻居铁牛就和进自己家一样,天天去偷人家拴拴家的东西。有好几次,还遇到了一起。不想这铁牛恶向胆边生,迎面就打。

小偷打主人家,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胆子肥了。

他知道,这拴拴直系亲属没有了,村上只有几个旁系亲属。就是欺负他以后是绝户。

这拴拴外出流浪了,据有人说,充当算命和给人看风水过活。到了60岁那年,拴拴回村了。家里和水冲了一样,啥都没有了。那老窑因为在山上,什么也不剩了。门板都被人偷的卖了,地也被村子收走了。不得已,又从重给他划了一片地。

这拴拴,天天买的吃饭,村上按五保户对待。就这样,有一次逛集市,人死在了公交上。人,死了,公交,停了。这公交是承包的,那司机给买棺材买衣服,就那样入土为安。村上给申请的丧葬费,全家人挖的坟墓。

从此以后,只要有人说到荒坡山上的拴拴,在我们村,都是五保户的代名词。

“爸,你放心,我好坏找一个媳妇。关键现在是别人看不上我。要是能看上我,我立即同意,当下就结婚。”

“你好的。你当年19岁,那时彩礼才15000元,你不同意,说自己年轻。后来到了25岁,都快订婚了,你还是不乐意。现在,彩礼到了150000元了,没人喜欢你了,你想结婚?有房吗?有车吗?你凭啥要结婚?还是你这几年在外打工存了50万还是100万?”

我抡起斧头砍柴,不再有言语反驳。


烦。

闷。

无聊。

真想做件什么事逃离这里。

家中父母对我的话语是:你出去,你看除了父母,谁给你饭吃?

是的,父母教育我,在家要听他们的话。不听话,就是不孝顺。

外出求发展,走远了,你连父母都不要了,还能干成什么事?哪个老板眼瞎了雇佣你?你年年赚钱,年年过年空手回来,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这种父母给我的感觉就是,他们不仅在钱财上要控制你,还要在精神上PUA你。

这种感觉,直到父母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其中的一些人都走不出那种阴影。

躺在炕上,后背烙的温暖。

此时,父亲推门进来:“我给忠臣打过电话了,明天早上我们吃了饭就去相亲。车都寻好了,是你表弟的车子,他在煤矿上夜班,白天把我们送到。有啥事,明天再说,你晚上早些睡,不要熬夜。明早寻几件好外套穿上。把你那一身新西服穿上就行,把胡子刮一下。”

原本,砍了一天的柴,我以为自己已经够烦心了,不曾想,明天还要去相亲。

“爸,我可以不去吗?等煤矿的工作寻好了再说亲,这事就安稳。”

“你这娃,死心眼。羊放上,酸枣拾上。你不能只放羊,不拾酸枣,也不能拾酸枣,不放羊。工作和相亲,那个能成先成那个。”

“好,我知道了。羊放上,柴背上。”

这种生活,我一直在反抗。不想自己活到了39岁,还是一事无成。回家后,这才发现,我还是在走父母的老路。结婚,生子,种地,也就那样了。

父母这辈子是扎根在这黄土高原了,我,不过是将锄头放下,去工厂打螺丝罢了。

行为方便不同,目的都一样,都是为了活着。

活着,太难了。

不光是为了活着,还要活的比别人好。不然,父母都会看不起你,骂你没血气。

你看,你要是比不过邻居,这在村里就没有话语权。

父亲气道:“我说个话,你就和我顶嘴。你看,你要是买了车,这明天就不用叫别人的车了。唉,你啊,这些年,钱没挣下,女朋友没领回一个,你都在外面干了个啥吗?就混了自己个空人吗?”

我明白,父亲给我留足了脸面,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你长了一身膘吗?

大家彼此留足了脸面,这是基于我成年的原因。

要不然,父子不和,花不上你的钱。就和养大的孩子离家出走一样,那是白付出了。我们村有几个抱养别人家的儿子,养到成年,人出去打工,跑了,就再没回来过。

那狗日的丧了良心。别人的娃和咱不是一条心,这事以后弄不成。好坏娶个媳妇,自己亲生的,再打再骂和你不反脸。别人的娃,你敢打一下?

那狗日的电工忠臣,你爱说媒不要脸,这又是打上了我家的主意?

怪不得,这动不动给我发微信,问我哪天有空。

明白了,大家都是为了钱才给你跑腿,要不然,谁为你的亲事耽误自己时间?

我们这儿的行情现在是这样的:管成不成民,当天一碗炒面,或是更好的饭也行;一人100元,这算电话费;至于别人要的车费,偶尔也有。一般来说,都是男娃雇的车,这就不要费用。

末了,要家媒人还说了一句:这不是我要,你这100元我也富不了。关键是我也托的别人说的,要不然,咱都是一条原上的,你这事我全当帮忙了。

早上9点钟,我们早早地动身,坐上车子,来到媒人家,接了媒人,又到半路接了另一个媒人。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忠臣,把这男娃的情况给我说一下,我好去了给人家女方说。”

“这娃一直在外打工。最近才回家,托了人准备下煤矿。工资咱去就说个12000元,再高,也不能哄人不是?家里,两个妹妹都出嫁了,就这一个男娃,以后不存在兄弟分家的情况。家里父母都是种地的老实人,也不多事。有多没少,以后都是这的。”

“那这有说的啥,今天出去,这保证成。走,咱今天安排了三个,我都打电话落实好了。第一个,是一个精神病,这个彩礼6万,胜在便宜;这二个,是个离了婚的理发的女人,人家大小是个老板,这个人没麻达,彩礼张口要8万8;第三个,是个离了婚的,带一个6岁的女娃,彩礼16万8,人特爱干净。这女娃长的白净。”

我张嘴问:“这有没有未婚的?”

“你没给这娃说吗?现在,像他这种情况,那还能找到未婚的女娃?人家二十八九的女娃,早都一两个娃了。结婚早的,人家都二婚了。这娃,还是看不清现实。娃娃说不清话,他爸你咋看?”

父亲回答:“好歹说一个。这带一个女娃都能行。不能带个男娃。女娃以后长成了就是自家的一门客人。你看着办,我这娃让在外面自己找,找了几年,连个女娃的影子都没带回来。一句话,还是太老实了。要不然,随便领一个回家都行。我也给他说了,只要你找个女娃,我把彩礼准备好,给你把婚结了,我这辈子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啥事都由娃胡来,现在,你看到了这个地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心里都慌了。”

“是啊,我们说媒,还没遇到这么大年纪的。这事,我本来都不应承,就是这忠臣不停地说。我这老弟说你一家都是老好人,为了给咱娃成个家,这才冷的跟着你们跑。要说媒,为啥年前不行动?现在,打工的女娃走完了。现在,还留在家里的,不是瓜子,就是傻子,还有就是离了婚的带娃的,家里走不开。你这人,办事不看时间。这就难办了。去,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就不要说。要不然,我们都商量好了,你一句话说的事就黄了。现在这行情,就是一个女娃身后,有六七个男娃追。”

冷不丁,父亲吼我:“听懂了吗?不要天天玩手机。再玩手机能玩出个女朋友吗?人家在网上都能聊到一个女娃,就你瓜,光知道打游戏。再这样下去,我们余家的香火就断了。唉,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了你这么个货?”

第一个顺路看的是理发店的女人。

开门,就见她披着一头大波浪卷发,正在给一个男客人理平头。

人家开门问:“你们开车来的?”

“我们包的车。”

“没车啊?有照吗?”

“没考。”

“这年头,男娃没车出门不方便。”她又继续理发。

待那男人出了门,理发的女老板说:“咱加个微信,让有这回事,咱都相互多了解一下。我这叔,你下次给我介绍个好一点的,车子要有。好坏我不说。没车,来相的什么亲?”


媒人起身:“那你忙,我还要去下一家。现在这相亲,都是互相看。这娃,人长的好,35岁。以前在外地打工。这外地的人结婚都晚,把娃耽搁了。现在这一个月工资12000元,不少了,在咱这儿来说,算最好的。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车子在媒人的指挥下往前走。

“这,唉,成的希望不大。娃,这娃是不是叫鹏飞?鹏飞,你加了微信,红包发上,天聊上。不能见啥都不说,那就坏菜了。现在这男娃,就和家里的养的公狗一样,追在母狗后面跑你才有机会。红包不要多发,一回50或是100都可以。”

老父亲替我作答:“你叔给你教法子,你要学。咋不说话?该你说话时,你不说,和个哑巴一样;不该你说话时,你话比屎多。”

车窗外,是冷冽的寒风。

我们这儿地处黄土高原,春天来的晚。杏花开了,也会下雪。这些开花较早的,如雪或是杏,遇到寒流,一年无收成。

电工魏忠臣安慰:“这个,人也是老板,忙,咱去下一家。这个女人,我们给说了两年,都没得成。人家是有手艺的人。离了婚,两个娃在男方那边养,时常和前夫有联系。下一家。老余,这说媒这事,不能急。要是了解不好,婚后不合适,一结一离,你这几年存的钱就打了水漂了。”

没车,唉;我还没驾照,唉;一下子将我的自信心打击的落到了地上。

现在,相个亲,都这么直接了吗?

车子停在一户人家门外,这是离镇子300米远的一户人家。

这个镇子上,有少部分的人搬到了县城生活。孩子都在镇上上学。前几年新建的仿古一条街,有近一半的门面房空着。

“你们都来了。”人家女娃的父亲在门口扫树叶,准备翻菜地。

“对。老家伙,你年过的好么?”媒人自来熟。

“好。往进走,里面坐。就我女子这事,没个下家,让人心里毛躁。”

“这怕啥。现在女儿娃太少了。一家有女百家求。你看你女儿,娃长的水灵,也会说话,是个好姑娘。就是第一次结婚没寻对人,把娃整了。”

“谁说不是呢。我现在就想给她寻个好人家,把后半辈子托付好。”

前脚迈进门,就见一个女孩子用半自动洗衣机洗衣服。身子弓的和虾米一样,半截雪白的腰如莲藕一样露在外面。

待她起身,迎来一个甜甜的笑,比甜歌皇后的笑还甜。这女人,一下子走进了我心里。

她用毛巾擦干手,倒茶水给我们。

“门口是他的车?”

“要叫的车。他在考驾照,照还没有下来。”媒人解围。

“我叫红莲,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鹏飞。”

“你们两个年轻人去隔壁房间说话,想了解啥,你自己问。互留一下电话和微信,我们大人在这边聊天。”媒人开始主持场面。

院子花花绿绿晒了一绳子的衣服。不知她用的是洗衣液还是洗衣粉,洗的衣服颜色发亮,和新的一样。

我们进来的是客厅,无论什么家具,都一律用干净的旧床布盖着。墙面上有十字绣,一看就是一户秀雅的人家。

“这十字绣真好,都是你绣的?”

“是啊,闲着没事,就绣了去县城装裱挂了起来。你在哪儿上班?”

“我托关系进了煤矿,是矿队,正式工,一个月12000元左右。”

“你驾照出来了打算买车吗?”

“买一辆,到时出行方便。”

红莲说:“咱都年纪不小了,我今年32岁了,你多大年纪?”

“我今年35岁,比你大7岁。”

“喝水,我扫你微信。”

“是这样的吗?我翻出二维码?”

“你平时不加好友吗?”

“我都是直接搜号添加的。”

红莲道:“我们也老大不了,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出来。我这个,有话当面说清,背后不嚼舌根。过去事就不记了。你家弟兄几个?”

“我两个妹妹,都出嫁了。就我一个儿子,没有兄弟。”

“我这情况你也看了。那一间是我兄弟的婚房,去年结了婚。别的都安排好了,就我这二反常。我前年离的婚,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儿。其实,当年,吵的要死不活的。离了婚,我到现在都想不起来当时是为什么吵架。人这一辈子,都是经一事长一智。你呢?离婚了吗?”

“我没有结过婚。以前有女朋友。后来,到了谈婚论嫁时,人家父母不同意,是南方姑娘,不忍心让女儿嫁到我们这儿。”

“那到是。你平时有什么业余爱好?”

“看看书,学习一点专业的知识。这以后在煤矿上班,就没有外面那么自由了。”

红莲问:“你家有多少亩地?”

“也就12亩地,不多。这年头,都是机器种机器收,人不怎么出力。”

红莲起身为我续水。

茶水喝了四遍了,感觉聊的也就那些。

“走,一起去吃个饭。”

“不了,我还有一些衣服没洗出来。”

“放心,大伙见个面,聊聊,聚在一起吃个饭。能见面都是缘分。就是以后这事成不了,我也不会给你要饭钱的,你就赏个脸。”

我们出了房间,走到院子中,听我这样说,媒人也帮腔:“一起嘛。不就是一顿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掏出钱夹子,抽出200元给红莲:“拿着,这是见面礼。想吃什么就自己买点。今天来的急,也没有给你带什么东西。”

“你这样,让人怎么好意思?”

媒人忠臣帮腔:“拿着,咱这儿就是这么个礼数。你要是不拿,让人笑话。”

红莲接了200元,装进上衣口袋。

我们一行人,说说聊聊,往镇上走。

“我们这儿离镇上近,孩子读书都住自己家。你们家离镇上近不近?”

“我们那儿远。不过,要是这事成了,给我儿在县城买房安家。”父亲抢着回答,他生怕我实话实说,吓跑了好不容易谈来的女娃。

进的是某家餐厅,是镇上人流最多的餐厅。进去,也就三四个人吃炒面。这种饭店,不承包宴席,很难有利润的。老婆是服务员,老公炒菜。一个店就三个人,外加老板的母亲打扫卫生。

刚刚在门外受冷风吹,一进房间,搭的火炉温暖了人的身心。

看着红莲雪白的肤色,感觉这两个媒人挺靠谱的,说的这个人不错。


任务完成的很圆满。

别人怎么说暂时没有反馈过来。目前,两个媒人对余鹏飞是满眼看上。

“老余,你这娃灵醒啊。遇到自己喜欢的,肯表示,不错。说媒这一行,最怕遇到那种木头。那种父母指挥一下动一下,那种男娃,把人能气死。你就是钻到肚子教,你也教不会。”

回家的车上,媒人问:“已经来了,还要不要看一看那个精神病?”

“怎么,这个不是定了吗?”

“这娃,路过,顺路的事。走,叔给你做主,让你去看下。反正今天到这时候了,迟早回去就成。就和去菜市场买菜一样,多看一家也没有错。再说,你也见一见,让你知道这是个啥样人。反正今天见多见少都花是这点钱。不按个算,按天算。”

父亲在边上说:“老哥,我看就不去了吧。”

“你看你这人。就当给我帮个忙。别的不说,我给你娃说媒,我也给人家娃说媒。刚给你娃说了一个如意的,就当去走走过程,让我这老脸也好看一点。不然,人家女娃虽说是个精神病,也要出嫁的。”

听他这样说,我下意识总觉得事情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难不成,这事还有我不知道的内情不成?

电工魏忠臣在后座与父亲小声说道:“今看的这个女娃,我们给说了一年多了,没有合她心意的。也不知和你娃有缘没缘。这事也不好说。就让两个娃去聊。多看一个没错,反正又不给你多要钱,你怕啥?我最怕咱农村这些人,啥事都没干,就浑身发抖。照这样子,谁还敢给你娃说媒?”

各怀心事,各有各的想法。

车子沿着这条原往下走。

说是原,也就是一个山梁梁。在我们当地,更多的是写成塬字。宽外有1000米,是整理的梯田;窄处仅有100米,生怕这路塌陷,我们这辆小车翻滚到山下。

满眼黄土,春风刮起,漫天黄沙。几乎可以看成是天地间都被黄褐色的土气渲染。

“到了,我打了电话,人在家。这说媒,还要提前联系好。要不停地调整。这几年,说个媒淘气太大了。要不是女娃看不上男娃,就是男娃看不上女娃。”

刚走到门口,一股味道迎面而来,如同狐臭一般。

这?

“走,到了,往进走。老刘,我又给你引人来了,你看这小伙长的多帅?娃刚从外面打工回来,以后在咱这媒矿落户,家里的地也能顾得上。日子好,人家还是高中生,识文短字,脑子够用的很。就是年纪有点大了,这才急着说亲。”

我看到,那所谓的老刘明显颤抖了下,对我有一丝不满意。

此时,老刘的婆娘出来,将老刘拉到一边:“这咱女子能配得上?不要让人笑了。”

媒人说道:“女子在哪里?叫出来让两个人见一面。能看了咱再废唾沫,看不了,那各走各的路。”

“我女子逛去了,我给你叫去。刚吃了饭,跑出去逛去了。平时,一个人都能走去镇上耍,天黑也知道回家。”

“你看,这人就不错。知道回家。”媒人重复了一句。

我闻着这屋子中的味道,能肯定这是尿骚味。心中有一万个不乐意,打算看看就走。这说的是什么亲,还不是两边骗?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给媒人一个面子。

老刘招呼我们进去坐下,开始用电热水壶烧水。他家用的是不锈钢的那种烧水器,差不多是35元到65元那种价位的杂牌子。

房间我站不住脚,味道太冲。

“啊——”随着一声吼,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进来。

那头发,如同烂棉絮一样。

这不就是一个疯子吗?

我娶这样的怎么生活?

吓得我缩在表弟身后。这表弟,你不会配合演一下戏,说困,让我们早点回家。

“人回来了,你们两个看。”

“大,这是给我说的新女婿吗?保证能成婚吗?”女子进门就问。

她还是按照习俗将爸称呼为大。

媒人开始解围:“这以前好着。是嫁的第一家子,前夫对她不好,婆婆妈打骂,这才成了这样子。后来,生了一个娃娃,没成。人也气成这样了,两家都不乐意了,就离了。”

见我没说话,媒人不停地给我挤眼睛,怎么连个场面话都不会说?

喝了三遍茶水后,留了电话,我们上车回家。

“怎么,你这娃,还是在外面打工的人,都说走南闯北的人,怎么连个话吓得都不敢说?成不成一句话,这有啥为难的?相亲,重在相。要是订婚,到了那步,你再不愿意,那就出大丑了。咱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不能把人哄到半路。如果到了订婚那天,你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绑也要把你绑的结婚。”

车子先后将媒人送回了各自的家,最后,我和父亲下车。给了表弟200元车费,表弟收了100元。

进了院子,父亲开始训我:“你看,今天这三个能成哪一个?”

“我看希望都不怎么大。就第二个洗衣服那个还行。”

“你啊,自小不谈,现在年纪大了,再说就难了。你这娃,把你惯的上天了。我和你妈都是农民又不是地主老财,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种?今天这一来一去花了多少钱你没算?两个媒人各100元,加上吃饭,买烟,车费,500元拉不住。”

真的生气,怎么会有这种人?你办事怕花钱?那怕的什么事?

“爸,这事就是个花钱的事。你有啥不高兴的?”

“把我气的肚子疼。你一个头婚的,遇到这种事,净给你说的是二婚的,你说,咱把钱拿上让人笑咱,这说的是个什么媒?你年轻时咋不急,现在屎到了沟门子才着急?你这娃,出去这么多年了,连个媳妇都引不下,真是让人发愁。”

看到母亲为我们家两边烧炕,我就有点自责。都是我没挣下钱,才过成了这种日子。一般人来说,都是插的电热毯,晚上睡觉时关了就好。现在天也不怎么冷了,烧炕,就是为了省点电费。

晚上九点时,天已经大黑了,父亲过来喊我:“你不要玩手机了,过去把脚一洗睡觉。你好好把自个的事晚上睡炕上想一想,看你怎么办。再不结婚,你这一辈子就完了。”

“爸,那我决定了,就成今天那个事。”

“你啊,脑袋转不过来。这事是我说能成就能成的吗?要是那样的话,我恨不得给你娶个皇帝的女儿。你这脑子和猪脑子一样吗?人家给媒人把话给了,说不行,看不上你。你非得让人说别人没看上你吗?”

得,这一记闷棍打的我脑袋晕乎乎地。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时,那个女人用微信给我发来三个字:对不起。接着是红包。我点开,是200元。

这就结束了?


睡在火炕上,后背热的出汗。面部还是有丝丝凉风。一个人睡觉,炕显得大,不到半夜,炕就凉了。

回想这一切,我到底是哪里错了?

农村孩子早当家。特别是在婚姻方面,要早早地谈。不然,到了合适的年纪,早没有你挑选的余地了。

回忆往昔,我也曾订过婚。那都是20年前的事了。

20年前,也就是2002年,我19岁。

那一年,我在煤矿做杂活,不怎么危险,比一线工人赚的少,但比种地强多了。那时,我的工资一个月300元。

对,你没有看错,2002年,下煤矿就是300元。后来,工资涨到450元,550元,最后到了650元一个月。

用现在的话说,小伙长的贼精神,骑着自行车回家,迷倒多少小姑娘。

偏偏我那时自以为自己长的是人样子,一般的姑娘我还看不上。

就这样,我的眼光让我的爱情运掉入别人早已挖好的坑中。

许多事,都是许多个偶然促成的。

那一年,我们家附近的大小煤矿还没有现在这样多。大都是小型的煤矿,远没有现在这样安全。三五年间,会伤亡五六人。动不动就是那某某村的某某被煤块砸死了。家属痛哭,煤矿找队长负责私下给钱了事。我记得最早的是给16000元,更早一些是6800元,大家都会存在银行。每隔三五年,将定期又存成定期。

那一年,我的自行车是全家唯一的交通工具,是我的专用工具。买不起凤凰牌自行车,买的是永久牌自行车。用村子里人的话说,这自行车你爱好一点,能陪你一辈子。永久永久,永远到长久。

“鹏飞,你现在自行车有了,工作稳定,媳妇这事你有没有想过?”邻居黑牛拄着一根木棍上门聊天。

当时,我家住在黄土窑洞,院子大大小小共有9孔窑洞。

主窑洞住的是父母,次窑洞住的是我,还有一个窑洞是两个妹妹。另一孔小窑是喂养牛;还有一孔小窑洞关羊;斜孔窑洞是厨窑,做饭用;最小的窑洞是厕所,天天用锄头挖,挖了黄土垫厕所;厕所边上的窑洞是养猪;大门口的小窑洞拴的是中华田园犬,是一条看门的好家伙。每隔三五天就要蒸麸皮和红面馍喂它。其余的窑洞,都是放点烧炕的柴火或是杂物。

拐子黑牛叔沿着我家近百平方的院子挨个看了一圈,撂下一句:“多年不来,你这院子后面扩大了吗?我记得上一次来,还是你娃满月时。你结婚时在你老窑里。”

父亲老余回答:“正在扩。你看,下院子挖了两米宽。这样一来,阳光能晒上。”

是的,邻居都养牛,家家户户都这样挖用不上的崖面子。这就样,边用边挖,垫牛圈,垫羊圈。一年到了腊月,天天得套上架子车拉牛粪。那活,把人能气死。就是拉黄土。

乡亲都说,这黄牛粪吃的草拉的屎没营养,上在地里不长。都说这牛粪是凉性,羊粪是热性。养牲口还得是养羊。羊粪长庄稼。就是实在不行,养两头猪也比牛强。

养牛为啥?

还不是为了当个劳力使。一头牛顶两个好劳力。套上牛可以耕地,人能行?人不行。

牛套好,人牵着牛拉水,拉土,拉粪,拉从地里割好捆成捆的小麦捆。那时,只要家里有口吃的,人吃白面,牛吃红面。

至于为什么养这么多,且每个都养一两只,还不是农民判断不清行情,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什么行情好了卖啥。卖一两个,留一两个种苗。不能全卖光了,要不然,明年就没得卖了。

“你上次跟集给我说的事,我去给我妹子说了,人家有回复了。”聊了半天,黑牛叔放话了。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白。要不然,一个村600来口人,他为什么偏偏来我家?

父亲回答:“好啊,走,进窑说。鹏飞,给你叔倒水。把好茶叶放上,茶水上浓一点,把人看起。”

父亲也只是自己给自己长脸面。我们家喝的就是那种沫子茶,就是卖茶叶筛子筛出来的沫子。那个茶叶一斤5元,还有那茉莉花茶叶,一斤6元,比那个贵一点。要是你两样都买,人家可以给你都算5元。父亲每次称都称4斤,半年的茶叶够了。据父亲说,我没出生时,这茶叶更便宜,一斤1块钱。他们那时使用的都是分分钱。那样的好年代,我没有遇到过,不知。

反正,我用过5分钱,可以买两支铅笔。

端上茶水,被父亲责怪:“这娃,怎么就倒了一杯茶水?”

我一看,可不是。

用吃了橘子的罐头瓶子给黑牛叔倒了一杯,忘了给父亲倒水了。

父亲自己用电壶里热水温了一下罐头瓶子,这才抓了一把钢沫子茶叶给自己倒上。

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开言解释:“我这人就爱喝这沫子茶。有钱人不喝这茶。”

黑牛是人精,岂能不接话?

“你还别说,这沫子茶还是好茶叶筛选出来的,味重。这就和每年收麦掉在地里的麦穗一样,都是好东西。”

没事我想过去睡觉,这两人,聊起天来就没完了。

父亲看我打呵欠,对我说:“你过去睡觉吧,我和你叔说话。”

黑牛显然是带着任务过来的,他开口:“我还有几句话问娃,你不急了。鹏飞,你现在一个月在煤矿情况好坏?”

“叔,我现在一个月能挣350元。”

“怎么有点少?我看咱村里推煤车车那些人一个月都650元。”

“我在安全区域,干点杂活。”

“那也行,比家里一年收入强。你这娃也算能吃苦的好娃。你给叔说,你想娶怎么个媳妇?”

我回答:“辫子长,人长的白净就行。”

“那行,其它事我和你爸说。过几天,我妹子抱着娃来我家逛,到时候,我让人叫你上来,两个娃先见面。两个娃见一面没意见,这事就能成。”

“叔,那多谢你了。这事成的话,咱都是一家人了。”

“那是。女子把我叫舅,到时,你也得把我叫舅。好好干,煤矿的活不要放手;家里的地有你爸你妈种,你好好把你班上。现在寻个活不容易。就这烂怂煤矿,一般人还进不去。”


这黑牛叔的几句话,说的我也觉得自己是村上最好的青年。就喜欢和这种人说话,在不知不觉中将你抬高。

我睡的炕是白天晚上都烧的,谁让我是家中唯一的工人,是赚钱的人。煤矿上班,三班倒,都有时间。早上天亮时回来,晚上半夜去。

睡在热炕上,翻过来翻过去,就是睡不着。

我要有老婆了,多好的事让我遇到了。

到了下午三点钟,母亲喊我起来吃饭。

黑牛叔这个媒人也在。母亲几乎将家里能做得出的菜都端上来:风干了一个冬天的海带,埋在地里的洋芋和红萝卜,还有削了半天黑点的白萝卜,烂的剩菜心的白菜,家里母鸡下的鸡蛋,村上来换豆腐的,用豆子黄的豆腐,还有去年秋天晒的西葫芦条子和晒的茄子干。

更让我食欲大开的是一方猪肉。这肉是煮熟,存在菜籽油罐子中,可以存三年。食用时,捞出来,或炒,或炖,都是极好的。

“咱都是一个村上的,做这么多干什么?你们太客气了。”黑牛搭话。

“客气啥,吃。家常便饭,你不要嫌弃。”

黑牛吃了饭菜,拄着自己的棍,父亲扶着他,两人边走边聊。到了门口,父亲特意给他口袋塞了一盒没有拆开的软兰州香烟。

“这是好烟,那我就当个事给你办。平时,我都抽的是3毛钱一大捆的不带海绵嘴的烟。”

那种烟我见过,用灰色的纸包装,就和一个大号的火柴盒一样,拆开,存在纸箱中,想吃时,套上竹筒吸。这也是有钱人抽的烟。平时,大家都是抽自家地里种的旱烟。旱烟是那种叶子椭圆,比烤烟小一号。叶子黄了,打下叶子,用绳子系起来,放在不淋雨的屋檐下晒干。吃时,双手揉碎即可。有时没晒干,在火炕上烤一下,也是可以的。

“你是给儿女攒钱。咱都抽的是老旱烟。”

“老余,哥给你说个话,把家里卫生收拾一下。有可能,还要来看过活。这日子好坏别人看一眼才放心。”

“好,这事好办。我这几天就收拾,闲着也是闲着。”

答应了黑牛叔的话,父亲开始照办。

下午,喊了邻居来,父亲腰间绑绳子,让我和邻居拽住他,他沿着崖面子下到半空,开始砍这十来年没有砍过的酸枣树。

往年,我们都是用棍子敲,敲下来酸枣,堆上黄土发酵,然后背到河道洗出酸枣核,晒干当成中药材卖钱。

今年这样一砍,明年见不到酸枣了。

母亲心疼地说:“这明年没酸枣了。”

父亲缩在崖面子上喊:“拉酸枣树,拉出去放在地边,把地保护好。和你这猪在一块儿过日子把人能气死。儿子婚姻重要还是这几块钱的酸枣重要?年年打下酸枣,背到你娘家,让你娘妈给你卖。卖了我连一分钱都看不到。白白的让人出力,落不到好。”

我们这儿流行在地边挖个渠,栽上酸枣枝,用来防牛羊和防贼。人穷,大都半夜做贼。为了生活,没办法。

许多人借不到东西,就只能偷。这也是过去那年代常有的事。被发现了,大不了两家骂一顿,或是打一架。

“不要脸的,嫁到你这家里连一件好衣服都穿不起,你还有脸说?要不是我娘家妈补贴我,我早都不和你过了。”

“滚,你看谁要你,你和谁过。谁家日子好你和谁过。斗大的壹字都不认识,连钱数都认不得,一年级的学生都比你强。你还想啥?世上日子再好,没有你的门。”

母亲在院子拉酸枣,刺伤到手,一边骂这酸枣枝伤人,一面嘀嘀咕咕。

上面的邻居喊:“你沿好,不要骂了,过了一辈子了,还这样?儿都这么大了。”

“唉,就是儿女大了,才觉得身上的累赘大。这天天睡不着觉,把人急的。”

“都一样。你看看你父母,他们给你弟兄四个都娶了媳妇。日子嘛,慢慢过。都是东家借西家借。遇到娶媳妇,谁家不受可怜?”

连砍带割,半面崖上的酸枣树枝落下去了。

父亲上来发烟,和邻居坐着休息。

“咱过去,那才几十块钱娶个媳妇。有些,都是逃难来咱这儿,外地的口音,给一口饭吃就行。咱村上多少人家的媳妇都是这么来的。现在不行了。”

“你光想好事。享受了现在的好时光,又想过去的便宜特价,世上的事哪能有这么好?”

父亲一口气喝了一罐头瓶茶水,吸了一根烟,开始砍余下的半土崖上的酸枣树和椿树。这椿树就是个怪,年年长,年年砍。这掉一粒种子在土崖上,就是一窝。就和成精一样。村上也有人将椿树叫树王,说它繁殖力惊人。

对于生殖这方面,乡亲自古就崇拜。形容女人能生养,都说谁谁家的女人和猪下猪娃一样,一下一窝。贬意中带着崇拜。

大活尽了,开始收拾别的。

父亲下来和我们一起拉酸枣树枝。

“你能吃,你骂人和吃豆豆一样,怎么拉酸枣枝都弄不完?”父亲责怪母亲。

幸好窑洞上面只有这一面生长有酸枣树枝。要不然,真的挺麻烦的。

酸枣这东西,只要是荒山边上,都生长有。我们这儿的松鼠以这酸枣仁为食。藏的遍地都是。第二年,有些没被找到的酸枣仁就会发出嫩芽来。

“爸,这活干完了,我休息一下。”

“你扛个扫帚去扫院子。不然,刺把自行车袋扎破了。我明天和你妈给门前边上的苹果园栽酸枣枝。这些放牛羊的把人能气死。要是让牛羊钻到地里了,能撞许多苹果下来。”父亲开始安排活。

我扫过了遍院子,父亲又来扫第二遍。在他心中,我骑的自行车比天上飞的飞机都贵重。内胎破了,他都自己学着补。这自行车买回家,他用绝缘胶布挨个将自行车梁缠了一遍。黑色的一体,让人喜欢。

“你看这是你扫的院子?干活要细心。你也是说亲的人了。这媳妇说好,也不知人家让不让结婚。这前两年,逢年过节,都得送年礼。不是衣服就是钱,或是灯笼,都得给。这大头还在后面。不管咋说,只要你把这婚结了,我这一辈子就把最大的一个任务办成了。”

说到此处,父亲脸上露出只有数我工资时的微笑。那是一种满足的微笑,是他对一切掌控的笑意。


可以这样说,我们家虽穷,但日子一直能过下去。为啥?正是因为有父亲的存在。他在村里交友广泛,好坏人都能说得上话。遇到过不去的坎,在邻居手里都能借到钱。

睡吧,人困了。

上夜班回来,就见父亲从我手里接过自行车,去接外婆来家。

母亲不识字,家务活做的马马虎虎。就和我写的小说一样,看似小说,在许多有眼力的人眼中,不会上一提。

随着外婆一起来的,还有父亲买的布与新棉花。

“这花了大价钱了,一斤棉花6块钱,费了好大劲,砍到5块5,买了一个新被罩。这一起下来,60块钱。”

我一觉起来,外婆已将一床新棉被缝好了。

“我终于能看到给你娶媳妇了。给你娶了媳妇,我这女子的罪就受满了。”外婆抱着新棉被过来。

在外婆眼中,我们家日子一直穷。最穷困时,小麦面粉混着玉米面粉吃。一年仅吃一罐头瓶瓶油。盐是一包一包买。

也就是我进了煤矿后,这日子才好起来。

当年,人家娃都出去学厨师,或是学修理摩托车,也有人学修自行车,就我只有煤矿的关系,进了这煤矿。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我在煤矿已经一年多了。

我19岁了,扛起了养家的责任。

一般来说,家中孩子多的人才会让男娃进煤矿。要不然,出了什么事,一家人都没地方哭。

我是托的熟人,在地面打扫卫生,也下井打扫卫生干一些杂活。不进一线。

没办法,家穷,只能自己想办法。

总不能年纪轻轻就在村里当小偷吧?村里的小偷也算没出息,只能偷鸡偷狗。偏偏偷了,拿回家连夜杀和煮。毛皮埋进地里。人闻着味找到了,一顿好打。

后来,小偷也学精了,在自己村里偷鸡摸狗,去邻村好兄弟家煮。

就这,仅够糊口,养不了家。

要想养家,只能外出找活。能请人的活,也只有砖厂和外出给人割小麦。

这是2002年,收割机开始进村,外面割小麦已经不怎么流行了。大块的地都是用的收割机。小块的地,人家请的回族人。人家那儿的干活团结,不像我们这儿老百姓,割完了坐在地头等伙计。这也有了陕西的伙计干活不行的流言。

至于砖厂,死了人,砖厂承包人跑了就成。更没有保险。有时,砖厂烧的红砖,生意更不好,连工资都发不出。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淘汰一些小砖厂。

妹妹抱着旧被子去拆洗,父亲用自行车载着去镇上弹棉花。

一切都在忙碌。

这就是当下的情景。一切都忙。几乎什么都是自产自销。一来没钱买,二来省钱。能自己家有的,就尽量省着。

可惜,我们这儿没人种棉花。据说,是产量太低。要不然,缝棉被都用自己家种的。

这时,上门换大米,或是卖棉花都有。大米是麻布口袋装的散装大米,里面有细沙子。这时,人家小贩说的好听,哪家大米里没沙子?仿佛没有沙子的大米不叫大米。当年,邻居家是做豆腐的,家境好。偶尔用小麦或是玉米换大米吃。后来,胆结石做了两次手术,最后一次没抢救下来。据家人说,都是早些年换的大米吃的。当年的大米,买回家用手挑米,会有细细的一层沙子。

那些卖大米的狗日的,坏了心肠,把沙子当钱卖。

拆洗两床被子,父母和妹妹背着做饭的铁锅下河床烧水洗。

随行的有一块钱一块的肥皂,还有一小袋洗衣粉。更多的是用草木灰。

因为草木灰不用钱,挖出一袋背上,到了河道化成水洗衣服。至于皂角树上的皂角,我们家没有,自然不会用得上。

河道里没住人,下了山,在河道捡干柴,架上三块大石头烧水。背的铝盆和搪瓷脸盆装满水,在河道里洗衣服最好。

烧一锅水,开始洗被子。洗了在河道一摆,晾晒在荒草地上。

一般来说,夏天,大家也在河道里洗衣服。

早上挑河道里的水吃。所以,河道里的水看着干净,也不干净。挑回家都是烧开才饮用。上游洗衣服,或是洗腿,要么是牛尿拉屎,下游的水自然不干净。

洗好了衣服,又开始烧水,母亲给妹妹洗头。

几人在河道里将头和脚洗干净才回家。这时,洗头用的是洗衣粉。至于洗头膏体,是那种1元3袋的,一般人家只在过年时才买。平时,都用香皂洗头。我们村的人,大部分用洗衣粉洗头。

虽说用洗衣粉洗头,大家的头发乌黑浓密。一头头发能卖30元左右。人家是拿尺子量的,并不固定。大部分都卖十几块钱。

将洗干净的棉被背回家,交给外婆缝。妹妹拆别的棉被,父亲骑着我的自行车上街弹别的旧棉花。

终于,五个旧棉被,弹成了四床旧棉被。外婆和小妹两人盖一床棉被。

烧着火炕,倒也不觉得冷。

“快点缝,缝完了我还有我家的活。正锄麦。”外婆催促。

这个时候,大家还是习惯用锄头锄小麦。

至于锄草剂,也是在几年后才流行起来。

这个时代,人,什么都用人力来解决。

外婆问了一句:“你没见那女娃长的如何?”

“人以前没注意,不知道长啥样子。听人说,脸黑,和一般的女娃一样。据说,都18岁了。女娃十八变,越变越好看。”父亲接言。

这是他经手的事,不允许有不合谐的言论出现。

“你给人说你儿一个月挣多钱?”

“说350元。”

“不会多说一点?人家现在去西安打工,在那个蔡伦造纸厂的都说是600元了。就是咱县上饭店端饭的女娃,一个月都120元。你挣的还是有点少。挣的少,可以多说点。”外婆看着我们一家人,觉得我们一家人不会吹牛。

“这,都怪这娃,太老实了。”

我反驳:“我上个月才调了工资,调到550元了,这是杂活岗位。人家一线调到1000元了。不过,大家还没有领到手,都不说。”

“那见面时,你就说,你工资涨了。娃,这年头,不能太老实。外面吹牛能吹多大就吹多大。至于欠的工资,谁还专门去核实?”

怪不得,人家现在去外面,都说打工挣的多。可能也和外婆说的一样,都是吹牛的。要不然,你看,他们回家也抽的烟是八四猴,或是红塔山。

原来是这样。

“好,还是你外婆有经验。”

“还有个啥事,你父子两个上集,把头都理一下。花个钱。现在理发店理一个平头不洗才1块钱。把人收拾精干一些。”外婆安排。

“好。”

“再有,把衣服啥都洗干净,不行,就到街上给娃买几身好衣服。天天穿的这中山服,领子都磨的不见了。”

“好,再给买身秋衣。”

听到要给我打扮,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帅的不能再帅了。镜子是邻居家做家具余下的柜子上的镜子,边上用胶布包的边。这布大镜子是我们家公用的镜子。妹妹的小镜子是一面红塑料镜子,是花了2元钱买的,有小碗口那么大。是她们两个人最爱。

“爸,咱啥时候去集上?”我对于上集上去,迫不及待。


父亲见我这样热心,说:“等后天,后天有集。”

是,我们这儿是农历二五八有集。另一个镇上是三六九,较远的镇上是一四七。反正,只要你想花钱,走路或是骑自行,都能有花钱的去处。

这年头,小娃娃最大的快乐就是去集上吃油炸麻花;老头去吃一块1块钱的江米做的甑糕。反正,字不认识,但不妨碍我们吃它。

早早地来到集市上,我们父子两人去了一家理发店。

这家理发店,现在还点着蜂窝煤炉子。这种蜂窝煤炉子在我们农村是不用的。大伙都是下山砍柴。也就是城里人,离山远,这才不得已买煤块烧。就像镇上这些人,离山较远,每年叫拖拉机去大山里砍柴。冬天,他们都去山上砍柴。

日子就是这么节俭地过来。

“他姨,你忙着,理一个头多钱?”

“还是老价格,1块钱。”理发店老板娘看了两眼,就知道是谁来了。

我们这一条原上,都是熟人,知道个大概。姓啥差不多能记下。

“给我两个人理个平头。我儿这头洗一下,我不洗了,我回家洗。”

“收你两块钱,你自己洗,行不?我理发很快的。”

用塑料梳子将头发梳平,喷壶像浇水一样,喷上水,一条公用的毛巾一抹,开始推。如理发的推子如同推土机一样几个来回就干净了。

人坐在洗头池下,两面墙形成的夹角处固定一个铁桶,将冷水和热水掺合进去,拧开水龙头,就可以洗头了。

水流从系好的布条上流出来,不测水花,不湿人衣服。

大的头发洗干净,吹风机一吹就成了。

“老哥,帮忙把这下面的水桶给我提出去倒在门口的下水道,我这会儿忙着。”

这时,我才看清,原来,这屋内没有成形的下水道,放的是另一个挑水用的铁桶。

付了两元钱,我们干干净净出来。

“这理发店理个头就是快。”我感慨道。

“好娃,都是要钱的。今来的是这个,学校跟前那个大人头要一块五毛钱,涨价了。”

这时,我们镇上还没有建专门的市场,都是沿着十字路口摆摊。人挤人,小偷也多。遇到有人挤你,就要看身边有没有偷钱包。

“谁把我钱偷走了?我给娃看病的钱。”这时,有一个女人拉着七八岁的孩了在大街上哭。

妇人急的哭,边上的人骂。这女人,气不过,给了孩子两脚。一时间,母女两人都哭。

父亲推着自行车:“你把自行车推好。不要离人。不然,让人把自行车偷走了就不值得了。”

是的,这时,上街,自行车,摩托车,都易被小偷盯上。2000年前后,乡镇上的小偷多如牛毛。

一路沿街看下来,父亲为我挑了两身新衣服,一身是那种类似于塑料的外套,据说,是尼龙的。还挑了一件的确良的白衬衫。

内裤,秋裤,都买了。连袜子,一下子砍到了7毛一双,买了10双。

“走,回家,今天把钱花完了。”

“爸,咱买点菜,万一人来了,没菜招呼。”

“行,称点豆腐,回家放锅里蒸一下,能放;再称点洋葱;再称几斤粉条,这东西条年能放;等下我,我去供销社称点白糖和红糖。回家包包子吃。还得称点散盐。”

我推着自行车,停在供销社绿油漆门口。这绿油漆,当年很流行,村里也有人给木头做的门上刷这种颜色的油漆。

“你怎么进来了?”父亲问。

“爸,我将自行车锁住了。”

“出去看住车子,小心贼娃子。人家用老虎钳子一夹就开了。”

父亲给守店的老头说:“来10斤散盐。”

“老兄弟,现在都买袋子装的盐,这散盐都没人买。”

“能吃就行了。再来几斤红糖和白糖。”

我看见那老头用不锈钢碗在一个白色的编织袋了里掏。如同卖散装化肥一样。

“再称二斤锅巴和葵花籽。”

出了门后,父亲叮嘱我:“不许偷吃,回家招呼人。等那女子来家里了,你拿出来给她吃。平时,锁在高低柜子里。”

好嘛,看了半天,还是给别人吃的。有心里有点气,这女人,还没进我家门,就要这么好的待遇。

“爸,我妈说要买黑绒布做布鞋用,还有红绒布,白线,黑线,针。”

“知道了,败家子。天天要这要那。”

父亲一个摊一个小摊去买。这些东西,都是在地摊上买的。

用父亲的话说,母亲不会操持家务。不然,人家种的麻,用那麻丝拧成线,不可以缝布鞋。

“鹏飞,我的儿,我给你说实话,娶媳妇要娶个好的。要不然,娶个和你妈一样的,天天和人吵架,日子过不到人前去,天天让邻居笑话。人家一样的米面油,她就做不出来好饭。天天给人吃的面条门墩厚,个个胃不好。”

“我知道了。”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兄妹三人,动不动就要去看病。人家医生都说吃的肖化不良。那酵母片没少吃。

骑着自行车,一路都是下坡路,不到15分钟就回到家。

打好水,开始洗头。在自己家,将头彻底洗干净。这时,我们吃水,还是下山在山沟里挑。只有山下县城的人才说上原,上山。

一般来说,十雨的话,系起塑料纸,接天雨水。天上落下的无根水,烧开用来下面条,或是洗衣服都是不错的。喝起来,就有一股怪味。这种传统,现在还在村子里流行。听说,我们家不远处的甘肃地界上的人,现在还在吃地窖水。夏秋两季收集雨水,冬天收集雪水。

“外婆,这是我爸买的袜子,给你一双。”

“好,亏你还有良心。你今天去买的什么衣服?穿起来给我看一下。”

我到自己睡的窑洞换好衣服过来,照了照镜子,挺好。

“外婆,你看,这衣服穿在我身上怎么样?”

棱角分明,穿上新衣服,我都顺拐了,走路都同手同脚。

“好,这衣服穿在我外孙身上,就和电视上的小伙一样。太好看了,脱下来放好,等人来时你再穿。叠好,用塑料袋子装好。咱这庄汉人家里尘土大,不要落了灰尘。不要把衣服压坏了。不然,你家没熨斗,难处理。”

现在,没熨斗,我家还是用搪瓷缸子装上点燃的煤块熨衣服。

“静香,你看哥穿的这衣服好看不好看?”我对大妹妹说。

“你就臭美。一个男人,还这样。你把你头上的虱子清理干净。不要说着话,头上的虱子跑到衣服上了,那就把人丢大了。”

这个大妹子一直和我说不到一块,这也是我故意问她话的原因。

“你就放你的心,我大不了剃成秃头。你把你头上的虱子清理。过几年给你说亲,把你嫁到深山老林里。那里彩礼高,咱家就富裕了。”


一家人,忙活了五六天,几乎从外到内都焕然一新。

外婆是想看看,在她回家前,能不能见那女娃一面。都说那女娃长的好,没问清是谁家的?她爸叫个啥名,她妈叫个啥名,问清楚了好帮你打听一下。

有些话,大家在明面上都不好说,也就私下说一下。

特别是人们在乎的,有没有作风问题。远的话,看有没有嫁过人,是不是二婚。别的,谁打听那做什么?

这年头,已经是2002年,不可能有姐姐代替妹妹嫁人的那种情况。

焦急地等了几天,上村捎话来了,父亲命我和他衣袋里装上香烟,两个人向着上村出发。我们上面的村子是在涝池上面,算是比较远的。上下两个村相距400来米。

站在院门外,父亲老余开口喊了一下:“黑哥,你在家里吗?”

“在呢,你进来。”

黑牛家的院子是平挖进去的,就是没有那种进人的窑洞,外面是打的黄土夹板墙,这些年也挺结实的,一直这样挺着。院子常年能见太阳,是比较适宜人类居住的。

“你家来客了?”

彼此心知肚明,都在拉家常话。

“这算啥客,是我妹子带的话来了。这是大女子,还有两个小娃娃。”

我看去,明白,这女子就要和我相亲的人了。

她长着长辫子,这是家乡人对于女娃最大的赞美。两根麻花辫子,长在我喜好上面了。

皮肤白的和白皮蒸的馍一样。再看看我,我的肤色暗一些,比我给我狗蒸的红面馍白一些。

这女子穿的衣服是的确良的,下面套着一件大红的手织毛衣。

原本,这种外套是夏天穿的。这样看来,她家也不富裕。

“鹏飞,你看这我外甥女,人小小的会做饭,针线也不弱。她身上穿的这件红毛衣就是她自己织的。”

黑色的裤子,白色袜子,黑绒布手工布鞋。

在我的脑海中,两根麻花长辫,白袜子,黑布鞋就是她的简笔画了。在我们这儿,没什么人穿白色袜子,不耐脏。地里干一回活回来,就成黑色了。我身在煤矿,见惯了黑色,对一匹白的东西都什么渴望。白色的就像阳光一样,让人有一种活着回到地面的感觉。

“两个年轻娃娃聊天。这是我村里余家的男娃,人家煤矿上班,一个月挣好几百,家里钱财不缺,粮食不缺。一圈子窑洞,拴牛,拴羊,拴猪,啥都能整开。我几年没去,前几天逛去,我都睁惹人家的过活。啥都有,卖了就是钱。不像咱这人,院子里院挖的窑洞少,连个市民一样,啥都没养。”黑牛对他妹妹讲。

要想成亲,得让人家父亲同意。这在我们这儿是必须的条件。要不然,哄不顺父母,一般来说成不了亲。要是女儿能硬过父母,成了亲,也是闲话不断,今天打架明天吵闹。

“是嘛?走,把我领上咱都逛个。我明天也要回去了,给少爷锄麦子了。锄了麦子还在挖坑种玉米。”

是的,这个时候,家里没有养牛的人家,都是用锄头点玉米。年年种的玉米太深,出苗不怎么齐整。

“行,咱村里的人,你嫁到外面才20年就不认识了?娃他妈,你拎着下去。”

“好。”黑牛媳妇领着妹子和孩子。

不对啊,我总感觉哪里不对。是的,我今年19岁,我两个妹妹都10岁上面了。她这个女娃家18岁,怎么怀里还抱着女娃?这难道是她妹子?有点稠密了。

黑牛媳妇说:“我也不给你们说假话,就是我这妹子这几年生不出男娃,年年让XX生育罚款。眼前这是两个小的,还有两个比较大的在家里。就是这家庭把女子害了,没让上太多的学。要不然,人家连啥都不缺。”

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如此,这是超生户啊。怪不得,你看这情况,这样一说,就和村里的许多情况投上了。半年抓人做结扎手术。要不然,推屋扒房,啥事都能干出来。

“嫂子,这怎么还没到?”

“快了,这是涝池。我在上村,他在下村。你空人走着,走不动吗?”黑牛媳妇问。

其实,后来我们才明白,原来,一切早已落入了圈套。

“你这儿的人苹果树和梨树挺多。”黑牛妹子说。

父亲老余搭话:“是啊,我们这村里的人都靠种果树发家。平时这个杏树,核桃,枣,李子这些,都不缺。到季节,无论到谁家,都能吃个饱。”

“你这儿人富裕。”

这话说的一行人都很高兴。因为我们村在附近几个村算有名气的,就因为这果树。也只是大家相互攀比的结果。婚丧嫁娶都知道行情。别的不说,给娃说媳妇,这光景就是好。一听到是车头坡村,高高兴兴地就结了婚。你不嫁,人家多的是嫁的。这么富的村,还愁说不到媳妇?

其实,也就是一个小圈子比较的结果,到了后期,都一样的贫困。一整个地方干旱贫困,并没有人将你这一个小村子摘出来。你又不是华西村,没有多少光环。

一行人进了人走的黑窑洞,来到我家,母亲看到人,就知道来人了。

“你们都下来了,坐,我给你倒水喝。”母亲倒茶水,妹妹静香拿出瓜子招呼人。

“你们家就这一个男娃?”

“是啊,男娃少了以后没兄弟闹着分家产。”父亲摘好听的话说。

女孩的母亲说:“那也是。不过,一个人要养两个老人。”

行嘛,这妇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挑你不喜欢的话说。说的还是那种正确的废话,让你无话可说。

买牛看母牛。这黑牛他这外甥女还不是多么好的人。别的不说,你看她妈就生不出儿子,这不会是个遗传病吧?

“坐,给女子吃瓜子。这女子长的这么好看,叫啥名字?”

“这是我大女子,叫小爱。怀里抱的这个叫引弟。”

坐着聊了半天,黑牛媳妇领着妹子出去看院子里的窑洞,这个窑是干啥的,那个窑是干啥的,都一一解释清楚。

“你刚下来也看到了,崖面上那二亩果园是人家的。一年靠这果园,能卖不少钱。”

“那这过活好。”

黑牛媳妇小声问:“你这看娃的事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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