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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批灭我满门,还想我忠心耿耿?全本阅读》精彩片段
国公府乃先帝钦命内务府督建,占地面积不大,却极具园林设计之美,加上顾国公声名远播,几乎成了京中一景,每年上京赶考的学子甚至都要慕名到国公府外吟诗作对,互相攀比一下文采。
这场火,烧了足足一天一夜,漫天的鹅毛大雪被火光灼成霭霭的雾气,天光乍现时,映红了半边天。
顾瑾在顾家大门口站了一夜,眼睁睁的看着国公府的一切一点点化为灰烬。
凤漓觞恩准他替顾家满门收尸,却一把火烧了顾家,让他连停尸立牌位的地方都没有。
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雪水打湿,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寒冰似的刺骨,明明身体已经疲惫到极致,意识却还坚挺着不肯倒下。
“顾大人,这些尸首该怎么处理?”
棺材铺的伙计小心翼翼的问,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这顾家都被一把火烧了,这些尸首真的不会被丢到乱葬岗吗?
“棺材不要了,劳烦给我准备几桶桐油。”
顾瑾开口,在伙计惊诧的目光中,将昨夜拉回来的尸首一具具搬到已经被烧毁的顾家宗祠。
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伙计上前想要帮忙,被顾瑾推开。
顾家已经亡了,他却还活着,有些事,只有他能做。
一把火,烛照了半天,五十三具尸骨化为森然白灰,铺在地上,和积雪无异。
顾瑾蹲下身,伸手想要触碰那白灰,哒哒的马蹄呼啸而至。
“顾大人,陛下宣你进宫,有要事相商!”
话落,风起,满地白灰随风而去,手扑了个空,如同被人捅破了的心脏,呼呼地灌着冷风。
顾瑾收回手面无表情的起身,拉开衣襟,扯下脖子上的玉坠递给棺材铺的伙计:“拿去典当,当来的钱,一半给你,一半拿去买纸钱,烧足七日。”
玉坠烫手似的在伙计手里跳了两下,这坠子比昨日的籽玉成色更好,只是刚见了顾家满门惨案,伙计也没敢发这死人财,小声开口:“大人昨夜给的玉佩足够了,这玉坠小的不能要,大人放心,小的一定请高僧为顾家满门超度。”
伙计说着把玉坠递回来,顾瑾连看都没看一眼,挺直了背离开。
抱了几十具尸体,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污浊不堪,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从宫门进来,一路的宫人全都掩鼻避开,顾瑾恍若未觉,到了御书房外,尚未来得及禀告觐见,门口的太监连忙上前提醒:“顾大人,陛下让您先去雾清池洗干净再来觐见,陛下不喜您身上的血腥味儿!”
这满身的血腥不都是他亲赐的吗?他凭什么不喜?
胸口郁气瘀滞,却只能隐忍不发,拂袖,在宫人的带领下前去沐浴。
雾清池乃人工开凿的温泉,因冬日雾气蒸腾得名,踏入池中,身体被温热的泉水覆盖,浑身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满足的松了口气,却见一人踏着影影绰绰的雾气而来,平白踏碎了一池温软。
深冬第一场初雪连下了三日,今日天终于放晴,到处都银装素裹反射着刺眼的光。
顾瑾骑着马慢吞吞的走在街上,冷冽的空气刺激着干疼的嗓子,呛得他轻轻咳嗽起来。
街道两边挤满了人,全都伸长了脖子看他身后长长的囚车队列,像极了多年前父兄凯旋归来众人夹道欢迎的场面,如今却成了黄泉道。
“真的要斩首啊?这案子都还没怎么查呢,怎么就定罪了?”
“就是!顾国公年轻的时候立下多少战功啊,如今却被如此草率的定罪,陛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你懂什么!顾国公功成名就,膝下二子一文一武又极有能力,陛下才刚刚登基,不削弱各方势力,陛下如何能安心?”
纷杂的议论涌入耳中,脑袋胀鼓鼓的疼起来,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清,眼看要失态落马,顾瑾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耳边炸开一声高呼:“刑场到!!”
哗啦!
押运囚车的衙差打开囚车锁链,催促着将犯人赶出来,那些声音像淬了毒的针一样扎进顾瑾耳中,他不敢往后看,身体因为极大的愤怒而轻轻发抖,掌心早已被指甲刺破,一片湿濡几乎抓不稳缰绳。
“顾大人,请下马!”
有人上前提醒,顾瑾僵坐在马背上没动,眼前一阵阵发晕,身体晃了晃,终是扛不住朝马下栽去。
“顾大人!”周围的人发出惊呼,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急火攻心又发着高热,他神智不清起来,甩开那人朝最近的囚车撞去,冲到一半,父亲的厉喝传来:“逆子!你敢!”
饱经沧桑却遒劲有力的一声,生生止住他的步子,他茫然抬头,寻到被人押着跪在斩首台上的双亲,喉间涌上腥甜,他强行忍住,一阵耳鸣。
“阿瑾!!”母亲被他吓得痛哭出声:“陛下仁慈留你一命,你莫要犯糊涂,阿慎还在边关,他一个人熬不住的!”
心脏被狠狠地撕裂开来,兄长戍守边关已有三年,如今恐怕还不曾知晓京中变故,若他满心欢喜的凯旋而归,却发现满门俱灭,当如何自处?
怒极悲极,眼眸都生生被他逼成通红的血色,像是天生异瞳的妖魔,却又听见父亲悲恸的仰天长啸:“陛下仁善,臣伏罪!臣伏罪!!”
三字一出,顾瑾感觉自己的脊梁骨被人抽了出来。
父亲一生坦荡磊落,宁折不屈,奸佞污蔑没让他伏罪,天牢无数酷刑没让他伏罪,最后却在这样的情境下,当着众人的面认下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一颗心被捣得稀碎,顾瑾深吸两口气,稳住身形,一步步走上监斩台坐下,抓起令羽,用尽全身力气开口:“斩!”
令下,手起刀落,血洗刑场,连洋洋洒洒的雪花都染上浓艳的红。
“启禀陛下,顾家满门五十三口,今日午时已斩首示众,无一人幸免!”
专注批示奏折的人抬首,凉凉的掀眸看来:“尸首如何处置的?”
“贵妃娘娘有何指教?”
顾瑾回首问,赵灵的目光意味不明的落在他身上,良久,才低声说了句:“顾家遭此巨变,顾大人请节哀。”
顾瑾与她从未接触,以往只是在宫宴上远远地见过几次,她这宽慰来得很是突兀,顾瑾虽疑惑,却还是礼数周到的回应:“谢贵妃娘娘挂心。”
说完,赵灵率先领着宫婢走入御书房。
顾瑾回到紫徽宫,立刻找了宫人打热水来沐浴,坐进温热的浴桶中,身体的痛楚才消减一分,心里却十分恶心,拿了皂角发了狠的揉搓,余光不经意瞥见散落在地上的外袍有已经干涸的污浊和血迹。
脑子如遭雷劈,终于明白之前赵灵为什么会那样看着自己。
她知道了,知道他与凤漓觞在御书房里做过什么!
顾瑾浑身发冷,手也僵得厉害,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到大街上一样,恨不得将自己溺死在这木桶之中。
一直泡到桶里的水变得冰凉,手脚被冻得麻木,顾瑾才起来,慢吞吞擦了身体将自己扔在冰冷的床上。
少年时不知事,有段时间叛逆不服管束,母亲曾把他送到边关磨炼数月,边关的冬天也像这样冷,棉花厚重却不抵寒,凉飕飕的透着冷风,他便耍赖要与兄长挤在一处睡,兄长知道他自来娇贵,还用胸膛帮他暖脚。
想到兄长,眼眶渐渐湿润,他躲进被子流起泪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从磨炼数月边关回来以后,他便极少哭,如今却是因为无助到了极点,泪意汹涌,如何也克制不住。
哭到脑子缺氧发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昏过去的还是睡过去的,反正第二日一睁眼,天已经大亮,错过了上早朝的时间,竟也无人唤他。
脑子昏沉沉的如有千斤重,眼睛也肿得难以视物,自顾自的换上朝服,拉开门,寒风携着雪花猛地灌进来,又是一个大雪天。
踏出宫门,不知在外面等了多久的宫人捧着托盘跪到他面前:“顾大人,陛下让您起了便去太傅府宣旨!”
朱红托盘里是一卷黄澄澄的圣旨,上面已经积了不少雪花,入手冰凉。
没用早膳,径直出宫,疾行到太傅府邸,府门大开,却是连守门的人都没有。
心中惊奇,翻身下马提步走入,却见恩师遣散了家奴,携着师娘和至亲负手站在大堂中,已是恭候多时。
心中一痛,顾瑾快步上前,掀了衣摆直挺挺跪下:“顾瑾拜见恩师,师娘,师兄!”
“没想到陛下竟是让你来宣旨。”高太傅低声感叹,伸手扶了顾瑾一把:“罢了,起来吧!”
顾瑾站起来,高太傅却顺势,带着众人跪下。
浑身一震,顾瑾后退半步,却不敢让他们跪太久,连忙展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大人年事已高,不堪重任,今除去太傅之职,其子高鸿桀骜难驯,革除大理寺案判之职,即日起,高家遣返回乡,不得入京!”
“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太傅高呼,与那日顾国公在刑场高呼伏罪的情形交叠,顾瑾心痛难忍,将圣旨交到高太傅手中。本想再叮嘱几句,却听见恩师叹着气道:“从远既已选择忍辱负重,当劝陛下以德服人才好。”
从远是他的字,除了家中至亲,旁人从不这样叫他。
顾瑾没想到的事,恩师目光通透,竟是看穿了他与凤漓觞之间的龃龉。
再无颜待下去,顾瑾转身,跌跌撞撞出了太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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