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东土忍宗斯坦因的女频言情小说《敦煌秘术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作家飞天”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敦煌三月,柳叶转绿。落地窗外的苗圃里,嫩草吐绿。“用它裹住身体,三昼夜魂魄归来,自然痊愈。”“什么?把这脏东西裹在身上?怎么可能?”叶天端起茶杯,默默地看着石大师和林宝儿交谈。林宝儿是二零二四港岛选美大赛冠军,这次到敦煌拍摄法国香水广告,所有安保工作,由叶天全权负责。石大师点点头,拿起佛珠,闭目念经。“不可能,据说这东西是敦煌裹尸布,披上它......我多看一眼就要呕吐......”林宝儿捂住嘴,奔向洗手间。长桌上,摆的是石大师带来的一口古老藤箱。长三尺,宽两尺,高一尺。箱子四角,嵌着藏银兽爪保护。把手也是藏银材质,花纹凹槽深处,填满了绿褐交融的银锈。箱子年代古老,但比起里面的那只虎头傩戏面具,却差得远了。敦煌傩戏,一向都是河西秘术...
《敦煌秘术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敦煌三月,柳叶转绿。
落地窗外的苗圃里,嫩草吐绿。
“用它裹住身体,三昼夜魂魄归来,自然痊愈。”
“什么?把这脏东西裹在身上?怎么可能?”
叶天端起茶杯,默默地看着石大师和林宝儿交谈。
林宝儿是二零二四港岛选美大赛冠军,这次到敦煌拍摄法国香水广告,所有安保工作,由叶天全权负责。
石大师点点头,拿起佛珠,闭目念经。
“不可能,据说这东西是敦煌裹尸布,披上它......我多看一眼就要呕吐......”
林宝儿捂住嘴,奔向洗手间。
长桌上,摆的是石大师带来的一口古老藤箱。
长三尺,宽两尺,高一尺。
箱子四角,嵌着藏银兽爪保护。
把手也是藏银材质,花纹凹槽深处,填满了绿褐交融的银锈。
箱子年代古老,但比起里面的那只虎头傩戏面具,却差得远了。
敦煌傩戏,一向都是河西秘术的重要分支。
虎头狰狞,目眦欲裂,彰显着百兽之王的杀气。
在敦煌傩中,虎头驱魔。
石大师带来的这只面具,老虎有六目、三口。
正面是双目、一口,另外的四目、双口,分别位于面具两侧。
刚刚箱子打开时,叶天被虎头面具震撼,瞬间想到了中国古代神话中,几位三头六臂的神明。
面具下面,压着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褐色麻布。
麻布年代久远,整体变成褐色,其中一些地方,有着极深的污渍。
石大师介绍,这是敦煌苦行僧的裹尸布。
叶天不动声色,过去十年的探险盗墓生涯中,见到的此类物品太多了。
“愚者不知死亡将近,看那落日——”
石大师闭着眼,向窗外一指。
叶天转过头,夕阳已经挂在莫高窟顶上。
林宝儿要拍摄的内容,是东方女郎捧着法国香水,站在古老的敦煌莫高窟内,衣带飘飞,与满天神佛共舞。日升日落,香氛不息,跨越时空,绵绵若存。
她是一颗冉冉升起的超新星,一支广告的片酬高达两千万美金。
本年度的档期极其紧密,两周内拍完香水广告,接着要去湘南剧组,拍摄一部新僵尸片。
当下,广告片拍到一半,林宝儿的身体突然出现状况,一进洞窟,就立刻昏倒,失去知觉。
反复折腾了两天,在敦煌医院两轮查体,从头到脚查了个遍,找不到任何发病原因。
叶天调动全部人脉关系,请来了石大师。
石大师给出的建议只有一条,穿上裹尸布,三昼夜后,邪魔退散,自然痊愈。
“愚者不知敦煌险境丛生,向前一步,即是拔舌地狱。高僧离去时,将魂魄留于这裹尸布上。久而久之,它就变成邪魔不侵的灵甲。有机缘的人,靠着它,度过灭顶之劫。”
叶天点头:“敦煌秘术,深不可测,多谢大师指点。”
石大师睁开眼:“你真的懂了吗?”
“裹尸布缠身,与高僧魂魄融为一体,强化心流,百毒不侵。是这个道理吗?”
石大师点头:“很好,你真的懂了。”
林宝儿从洗手间出来,手捂着心口,脸色极其难看。
“石大师,有没有其它办法?”
石大师起身,默默地走出去。
林宝儿不满地哼了一声:“叶天,打电话给有关方面,这老家伙是个骗子,以后不要介绍不靠谱的庸医过来骗钱!”
叶天一笑,不想卷入麻烦。
他只负责安保,明星的身体状况,由行政助理负责。
“刚刚吐了一阵,总算好一点了......”
叶天的目光落在林宝儿脸上,骤然发现,一条焦黑色的树状脉络,从她的脖颈逐渐向上,已经铺到了下巴。
“林小姐,你还好吗?”
林宝儿点头:“还好,就是觉得口渴——”
一瞬间,细密的黑色脉络向上,将她的面部铺满,上升至额头后,与头发交织为一体。
叶天立刻发出紧急呼叫,守在外面的助理、医生、保镖一起冲进来。
这么多人看到林宝儿的诡异模样,瞬间愣住。
“喂,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林宝儿慌了,起身冲到会客区对面的镜子前。
叶天跟过去,手搭在对方的右臂上,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林宝儿惊呼,张开嘴时,那些脉络已经布满了舌尖。
叶天倒吸一口凉气:“那些东西......竟然是......从体内长出来的?”
林宝儿歇斯底里地大叫,保镖和助理摁住她,医生注射了三倍剂量的镇定剂,先让她昏睡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叶天,他是保护者,对于刚刚发生的一切,必须给出解释。
叶天一个字都说不出话来,冲出房间,寻找石大师。
最终,他在酒店楼顶天台,找到了对着夕阳盘膝打坐的石大师。
“大师,救救林小姐!”
“戴上面具,缠上裹尸布,三昼夜,邪魔退。”
“她到底怎么啦?”
“看了不该看的画,剜眼。碰了不该碰的物,断手。动了不敢动的念,诛心。”
叶天脑子飞转,将林宝儿进入莫高窟的所有行动梳理一遍,迅速锁定了四天前午后发生的那件怪事。
当时是拍摄间隙,林宝儿进入莫高窟254窟,面对著名的《尸毗王本生图》,突然开玩笑:“港岛美女,为减肥烦恼。如果像尸毗王这样,割肉喂鹰,既完成了伟大修行,又让身体变得完美,于公于私,大有裨益,岂不是双赢?”
她的腰间,挂着一把装饰用的小刀。
接着,她站在壁画前,拔出小刀,在自己脸上轻轻划了两下,假装割下了一条肉,向壁画中放去。
“我的肉给你,拿去,保佑我爆红三十年,就像米高、麦迪娜那些前辈一样。如果可以,三十年后到此还愿,整个身体献给你!”
当时,叶天隐隐觉得不妥。
不过,对方是明星,他无权限定对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大师,是尸毗王本生图?”
“是割肉咒。”
叶天内心猛地一颤:“苗疆蛊术里的割肉咒?但是......但是当时只有我陪她,没有第三人在场。布下诅咒的人藏在哪里?从港岛到敦煌,一路上并没有苗疆的人出现。不可能,不可能......”
“她体重多少?”
叶天愣了愣,取出手机,打开林宝儿的个人资料表。
“四十五公斤。”
“尸毗王割了多少肉?”
叶天头大如斗,握着手机,说不出话来。
尸毗王是古印度阎浮提洲国王,身材高大,体重至少是林宝儿的三倍。
按照这种计算方法,即便是将林宝儿全身都进献喂鹰,也无法完成“割肉喂鹰”的目标。
“大师,这没有道理!”
“天地之间,戈壁大荒,独留一面莫高窟在此,有没有道理?尸毗王割肉喂鹰,有没有道理?敦煌所有壁画,有没有道理?”
石大师每一句诘问,都让叶天词穷。
此刻,他已经头大如斗,因为“苗疆割肉咒”五个字,如同五把尖刀,扎进了他的心脏。
“愚者不该踏足敦煌,每一洞窟,每一幅画,都在警告世人。愚者入洞,如马踏流沙,四蹄深陷,最终没顶。”
叶天愣住,突然意识到,林宝儿这边出了大事,他的麻烦就来了。
“大师,我现在就按照你的吩咐,用虎头面具和裹尸布,去救她的命——”
叶天飞速下楼,招呼女助理,给林宝儿戴上虎头面具,又将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高僧裹尸布,紧紧地缠绕在她身上。
林宝儿依然昏睡,脸上的黑线越来越清晰,仿佛随时都能撕裂皮肤,凸露出来。
他走到露台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双手合十,祈祷林宝儿能够躲过一劫。
“叶先生,我是陆菲。”
露台侧面的桌边,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子站起来。
叶天转身,陆菲继续自我介绍:“我来自敦煌研究所,奉命前来,帮忙解决问题。”
陆菲穿着褐色的鹿皮猎装,脚下是高筒战靴,身材纤细,干练利落。
两人落座,简要交换信息。
陆菲的一双眼眸漆黑闪亮,犹如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
敦煌风沙粗粝,久居于此的人,大多皮肤黝黑,但陆菲却是肤色如玉,唇红齿白,不受任何影响。
跟这样的美女合作,当然愉悦之极。
他将自己所知所想的和盘托出,没有丝毫隐瞒。
他知道,“敦煌研究所”这个机构,内部高手如云,专门解决与敦煌有关的不可思议难题。
“敦煌傩虎头面具和僧侣裹尸布,就能解决割肉咒?石大师的处理方式,未免草率。我更担心,裹尸布上的细菌侵入病人体内,造成更大伤害。”
陆菲从口袋里取出笔记本,掀开一页,推到叶天面前。
“敦煌傩戏相当复杂,历史沿革中,加入了太多河西走廊、丝绸之路、西域三十六国的诡异秘术,早就突破了艺术范畴,进入玄学领域。看这里,过去三百年,围绕敦煌傩戏,发生了太多匪夷所思事件。”
那一页上,娟秀小字密密麻麻,列举了十三个例子,全都是敦煌傩戏神秘杀人事件。
按照陆菲得出的结论,敦煌傩戏近乎于诡道杀人秘术。
“石大师说,虎头面具和裹尸布,是唯一的救赎之道。”
“石大师是谁?”
“上面介绍来的,今早登门,此刻还在楼顶天台。”
陆菲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翻开笔记本,抽出一张照片:“是这个人?”
照片上,正是盘膝打坐、闭目诵经的石大师。
叶天点头,陆菲低叫:“坏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石大师,而是盗圣司空摘星!这个黑道灾星驾临敦煌,麻烦就大了——比天还大!”
两人赶到酒店天台,石大师已经不见了。
叶天向有关方面求证,溯源十二小时内的石大师行程,终于在港岛一家偏僻民宿里,找到了依旧昏迷的石大师。
对于司空摘星的出现,叶天并不恼怒。
“他是我朋友,希望这次只是开个玩笑。”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陆小姐稍安勿躁,我马上联络他,让他当面道歉。”
林宝儿的身体出现这种诡异状况,叶天不敢掉以轻心,邀约陆菲,一起赶往莫高窟。
在车里,陆菲眉头紧锁:“叶先生,我看过你的资料。关于司空摘星,你很可能是交友不慎。我接触过的一些收藏家,都遭到司空摘星的光顾,损失巨大。在敦煌,不要说司空摘星是你朋友,会惹来大麻烦。”
叶天无奈地苦笑:“这是他的职业,贼不走空,是这个古老职业的唯一戒律。”
“叶先生,你不会觉得,有司空摘星这样的朋友,自己感到光荣吧?”
后座底下,传来有人不耐烦打哈欠的动静。
“你这个小姑娘,真是聒噪。叶天是什么人,你竟然觉得有资格教育他?”
陆菲刚要回头,那声音立刻提醒:“别动,无声手枪对着你后脑勺蝴蝶结!”
叶天没有回头:“司空摘星,别闹了。陆小姐是来帮忙的,救不了林宝儿,大家都有麻烦。”
司空摘星懒洋洋地笑起来:“那可未必,南亚小国巴尼赫家族重金打造林宝儿,想把她捧成国宝级巨星——这是表面文章,实际是,巴尼赫家族遭受割肉咒控制,每一年的大壶节,都要献祭一个聪明漂亮、能歌善舞的女孩子。林宝儿是下一年大壶节的祭品,呵呵呵呵......”
陆菲哼了一声:“卖弄!”
“陆小姐,又不是讲给你听!上天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定了价格。一个出身港岛贫民窟的女孩子,能一跃成为本届港岛小姐,预订本届世界小姐,她配吗?巴尼赫家族养猪,她甘心当猪,所以不要关心猪的命运,上天自有安排。”
“胡说八道!”
司空摘星叫起来:“喂,别以为自己长得漂亮,就出言不逊!我和叶天见的美女多如牛毛,你算老几?”
车子到达莫高窟前面的广场,保安看清了副驾驶的陆菲,立刻升起横杆。
叶天知道敦煌研究所的江湖地位,对此见怪不怪。
车子开到莫高窟入口侧面,他回过头,看着满脸胡子拉碴、一身油腻牛仔装的的司空摘星。
“事情已经很棘手,别火上浇油好吗?”
司空摘星笑了:“叶天,我什么时候给你添过麻烦?好心帮你救林宝儿,不领情就算了,还处处针对我。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重色轻友了?”
陆菲恼怒,一言不发,开门下车。
“叶天,这小妞可不是普通人,小心点!”
叶天点头,他查过陆菲的履历。
这个外表单纯、眼神清澈的漂亮女孩子,曾在雪域十大寺面壁修行五年,又参与追踪古格银眼、不死勇士等多个世界超一流玄学项目。
面对林宝儿身体异变的棘手状况,敦煌研究所派陆菲一个人过来,已经证明了她的实力。
踏入莫高窟254窟,叶天的焦躁之心,渐渐冷静下来。
敦煌莫高窟就是有这种神奇玄力,五湖四海来客,到了此处,思想瞬间被洞窟里的千年壁画控制,无法逃逸。
再次站在《尸毗王本生图》前面,叶天凝神专注,观察壁画。
割肉喂鹰的寓意,是大公无私,普济众生,勘破生死,光明辉煌。
割肉咒的寓意,却是自动入魔献祭,永坠无间地狱。
“陆小姐,当时林宝儿就是站在这里,一边开玩笑,一边拔出小刀,贴在脸上。那时,我觉得她是拍摄累了,开个玩笑放松放松。现在才明白,她已经了解自己的宿命。看似玩笑,实则怨愤。”
司空摘星冷笑:“有什么好怨愤的?既要当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天下哪有那种好事?”
“你......出去!”
陆菲突然涨红了脸,指着司空摘星的鼻尖。
“我凭什么滚出去,是来给叶天帮忙的——”
骤然间,陆菲的拇指和中指指尖搭在一起,形成一个圆圈。
无名指和小指从圈中向上探出,与食指相接。
叶天吃惊,一把抓住司空摘星,将他挡在身后。
陆菲单手结印,这是雪域密宗里极其高明的意念猎杀之术。
以司空摘星的能力,根本接不住。
“陆小姐刀下留人,司空摘星不是坏人,只是口无遮拦,看在我面子上,手下留情,我马上让他滚出去......”
叶天推着司空摘星出去,站在栏杆边。
“听我说,从现在起,一个字都不要说,也不要跟陆小姐强辩。她有密宗面壁修行的经历,已经修炼到单手结印的境界。你想死,我不拦着,但不是在这里,明白吗?”
司空摘星缩了缩脖子,讪笑了两声:“唯女子与小人最难养也!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你放心,我有内幕消息,救得了林宝儿!”
“什么内幕?”
“巴尼赫家族为了对付割肉咒,聘请了南亚六位盾术师,潜心研究,冥思苦想,下周就来敦煌,破解割肉咒。”
叶天无奈地叹气,按住司空摘星的肩膀:“他们能对付割肉咒,就不用献祭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说话前能不能先过过脑子?”
司空摘星呸了一声:“叶天,你重色轻友,对陆菲和颜悦色,百依百顺,对我就连讽带刺,不给面子?我一个盗墓的,要脑子干嘛?”
洞窟里,陆菲轻轻咳嗽了一声。
叶天进去,两人并肩,站在壁画前。
“这是双层壁画,表层与底层的内容,往往截然相反。割肉喂鹰是大善至善,下面藏着的是什么?”
叶天研究过敦煌壁画,大千先生在莫高窟临摹时,曾经掀开表层,窥见底层,进行深度剖析。正是这种艺术追求上的探幽精神,才让他的敦煌写生作品系列,享誉全球。
当下,没有人敢破坏洞窟里这些文明瑰宝。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得损毁,否则必受严惩。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叶天耳边,猛地响起一阵如同蚊虫哼哼的细微声音。
他仔细辨别,声音竟是从壁画中传来的。
与此同时,陆菲踏上一步,从口袋里取出放大镜,贴近壁画。
“割肉图第三幅,声音来自握刀的手......这些壁画使用了针刺法,布满了用来附着颜料的细小针孔。声音从针孔里传来,我能辨认出,是‘放我出去’四个字。”
陆菲思路极快,口齿清晰,将事情分析得一清二楚。
叶天深吸一口气,顿时恢复清醒。
壁画里藏不下人,即便有人出声,也是录音机一样的磁性记录介质,在合适条件下自动播放。
两人同时贴近壁画,脸对着脸。
叶天的感受极其强烈,莫高窟有千年历史,即便有人被封存在壁画后面,也早就变成了干尸,不是活人。
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那就是保护林宝儿。
这次进入254窟洞窟,他最想弄清楚,怎样才能洞察林宝儿的混乱状态?
“放我出去——你也听到了?对不对?”
叶天点头,此刻莫高窟游客不多,没有旅行团的聒噪声打扰,洞窟内相当安静。
不然,他们也听不到这个极其细小的声音,很快就错过了。
“是壁画的心流在说话?壁画存在这里太久了,其思想已经通神,从无意识界转向有意识界,对不对?”
叶天苦笑:“壁画亦是妖魔鬼怪,已经修炼成人声人形?”
按照他的做事法则,思维撞壁时,不能继续纠缠,而是迅速后撤,寻找下一条解决之道。
“吾当此时此刻,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陆菲低声诵念心经,声波振动,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洞窟。
叶天感到,冷硬的固体壁画正在消融,变成了一幅幅轻柔的帛画,随着诵经声摇曳。
“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叶天有些恍惚,壁画中,食肉大鹰倏地展开了翅膀。
扑啦啦——
洞窟入口处蓦地一暗,一只灰色的大鹰冲进来,一个盘旋,双翅收敛,落在旁边的石龛上。
石龛高度两米,大鹰所处位置,能够俯瞰叶天。
一双灰色的鹰眼,死死盯住他。
“帮助林宝儿就是帮助巴尼赫家族,割肉咒针对巴尼赫家族,林宝儿不过是献祭品。天下无辜者遭受践踏久矣,等待有人揭竿而起,救民于水火。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割肉喂鹰,以身入局......”
叶天垂手,从腰间拔出小刀。
诵经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响。
朦胧中,他看到了小时候的模糊记忆。
“烧,烧,烧......”
一棵巨大的血龙木,陷入烈焰腾飞之中。
父亲和母亲被反绑其上,身体被火焰舔舐。
无数戴着面具的人,围绕火焰,挥舞法器,疯狂呐喊:“烧死他们,烧死他们......”
他的耳边,想起父母留下的唯一声音:“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叶天轻轻移动刀锋,冰冷的刀刃已经贴在颧骨上。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只要下刀,就能达成割肉喂鹰的创世善举。
白日飞升,得道成仙。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呢?
扑啦啦——
大鹰展翅,在洞顶盘旋一周,向外飞去。
洞口光线再次一暗,大鹰就消失不见了。
叶天惊觉,脸上湿漉漉的,不是血水,而是泪痕。
“割肉咒的根源,不在敦煌,而是在南亚小国巴尼赫家族。真正能够破解割肉咒的,也不是南亚盾术师,而是苗疆大炼蛊师。”
陆菲依然握着放大镜,仔细观察壁画。
叶天惊醒,刚刚那一幕,都是幻觉。
陆菲没有诵经,洞内也没有大鹰。
他动了拔刀割肉的念头,都是因为面前这幅尸毗王本生图。
或许,林宝儿的厄运起因,也是如此。
“叶先生,请警告司空摘星,千年莫高窟不是法外之地,如果他想借此牟利,还是早早死了这条心吧!”
叶天点头,陆菲是官,司空摘星是盗,天然犯冲。
陆菲收起放大镜,取出手机拍照,自言自语:“颜料褪色是大问题,总有一天,颜料褪尽,就要露出莫高窟壁画本来面目了!”
叶天走出洞窟,跟司空摘星一起,背靠栏杆。
“刚才那只大鹰真是奇怪,从半空扎下来,准确地冲入洞窟,好像带着导航一样——”
叶天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大鹰是自己的幻想,却想不到,司空摘星也看到了。
“叶天,我有种预感,春雷震动,戈壁沸腾,埋藏在莫高窟的所有秘密,眼下都到了揭开之时——巴尼赫家族向我发出的邀约,就是预兆。”
叶天没有回答,莫高窟博大精深,冠绝天下。
任何外国人来到这里,都是瞎子摸象,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这一次,司空摘星毛躁激进,想在敦煌探秘中分一杯羹,几近痴心妄想。
“叶天,我刚刚收到巴尼赫家族大总管的短信,他说,邀请来的盾术师已经到了敦煌,破除割肉咒,指日可待。怎么样,加入我们吧?”
叶天摇头,他刚刚已经有了基本判断,盾术师解决不了割肉咒,这属于药不对症,只会让麻烦越来越大。
“需要我做什么?”
“把林宝儿交接给我们,你就可以离开敦煌了。”
叶天也想早点结束这次任务,但他与林宝儿的公司有约。
对方不发正式解约函,他就不能走。
陆菲出来,三人走向车子。
“叶天,南亚小国秘术门派众多,盾术师的确能够达成使命。你走吧,今天就订机票回港岛去......”
司空摘星喋喋不休,钻进车子后,依然说个不停。
陆菲忍不住回头:“不要说了,我收到同事短信,六大盾术师已经到了敦煌研究所。”
司空摘星一愣,随即大叫:“怎么可能?巴尼赫家族大总管说,他们有任何行动,都会通知我。”
陆菲举起手机,向司空摘星展示短信。
司空摘星泄气:“竟然是真的,这帮狗东西说话不算数,算什么南亚小国顶级富豪家族?”
叶天一句话不说,刚刚的婴儿期回忆,让他情绪低沉。
从他完全记事起,内心的父母位置,就被义父雷动天代替。
每个年代的港岛江湖,都会出现一手遮天的大人物。
雷动天和他背后的江南霹雳堂雷氏一族,就曾经是港岛天空最亮的一颗星。
正是有了雷动天的庇护引导,叶天才能茁壮成才至今。
只不过,烈火焚烧双亲的惨烈记忆,已经变成铭刻在他脑中的铜版画。
冷极痛极,永不消退。
叮——
叶天收到短信,上面只有一行字。
“酒店恭候,大驾速来,黄金十万,借命一条。”
短信落款,是南亚小国巴尼赫家族的长蛇缠龟标志。
语气虽然冰冷,但“黄金十万两”,对于任何一个江湖人而言,都具有极大诱惑力。
叶天不动声色,立刻开车,先把陆菲送到敦煌研究所,又把司空摘星送到阳关宾馆,再回敦煌大酒店。
在林宝儿下榻的总统套房里,巴尼赫家族的大总管葛兰正在恭候。
“叶先生,盾术师说了,需要一个人承接割肉咒,将那些黑树枝转移到那人身体上,林宝儿小姐就痊愈了。”
叶天不多问,淡然地看着对方。
葛兰的英印混血蓝眼睛里,浮起优雅的笑意。
“叶先生,巴尼赫家族愿意出十万两黄金,借一个功力深厚的年轻修行者。割肉咒转移到此人身上后,双方死命拼杀,就将割肉咒的力量消解掉。”
叶天觉得口中苦涩,华人江湖修行者众多,不乏一些极具野心者,为了金钱,高价出卖自己。
卖身之后,花天酒地,挥霍无度,最终灰飞烟灭。
葛兰说是“借命”,实则是“买命”。
买来的修行者,一旦同意与割肉咒左右互搏,就注定了死亡结局。
“叶先生,不需要你为难。盾术师团队已经去了敦煌研究所,他们有一份江湖人名单,别说是十万两黄金,就算几千两,已经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叶天听得出,葛兰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优越感。
在那个南亚小国,巴尼赫家族一手遮天。
由此可知,林宝儿的平民逆袭,飞黄腾达,就是一个笑话。
“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为盾术师护法,抵挡别有用心的江湖人骚扰,与敦煌研究所的高手保持良好合作关系,直到割肉咒事件结束为止。”
葛兰按下遥控器,侧面的大屏幕上,展示出林宝儿房间的情况。
黑树枝已经将她的五官完全遮盖,从眼珠、鼻孔、嘴唇、耳朵的状况看,那些黑色脉络无孔不入,攻占了她的身体。
“大自然真是神奇啊——没有看过巴尼赫家族死亡录像带的人,真的很难相信,一个人的身体,被沿着这些黑色脉络切开,最终只剩下骨骼。你能想到吗?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干的,与割肉喂鹰的佛经故事一模一样,骨肉分离,坐化而亡。”
叶天打了个寒颤,巴尼赫家族上溯四代的掌门人死时,现场录像遭窃,被商业对手大量复制传播。
正如葛兰所说,一个人举刀解剖自己的身体,那不仅仅是勇敢和胆量,纯粹是生物学史上的悖论。
“刚刚在莫高窟,看到什么?”
叶天微笑,巴尼赫家族手眼通天,又有金钱开路。
所到之处,线人无数,将他和林宝儿的行动看得清清楚楚。
“林小姐在莫高窟内出事,再次回到事发现场,更容易发现端倪。”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不要瞎想,完成你的工作。或者,解决不了工作上的麻烦,就解决制造麻烦的人!”
桌上,铺着一张敦煌地图。
上面有红蓝铅笔画出的箭头,从四面八方,指向莫高窟。
“解决了割肉咒,我就该飞升了。买一个南亚小岛,与世隔绝,化身为神,一个人的神,你觉得怎样?”
外面,有人敲门报告:“盾术师已经回来,求见大总管。”
叶天起身,准备回避。
“叶天,不要走,帮我做个见证,听听盾术师怎么说?”
很快,六个穿着灰色西装,脖子上缠着细长围巾的女人,鱼贯而入。
她们的耳朵上,悬着藏银耳坠。
那并非普通饰物,而是伏魔法器。
葛兰抬了抬下巴,指向带头的女人:“宝象大师,事情怎样了?”
宝象大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事情并不顺利,苗疆朋友提醒,割肉咒不仅仅是蛊术,还融合了东土忍宗的禁制之术。这些事情发生在莫高窟,很有可能......密宗秘咒也有干系。”
剩余五人,一坐下就闭目结印,看都不看叶天一眼。
“你的意思是,仍不可解?”
“世界上没有不可解的难题。”
宝象大师抬头,看着大屏幕。
葛兰按下遥控器,画面放大,林宝儿的脸部布满了整个屏幕。
她的诡异模样,令叶天心寒。
“她已经被封印,不是吗?”
葛兰皮笑肉不笑:“那是当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家族的几位长老听到这消息,倍感欣慰。巴尼赫家族从来不缺真正的聪明人,把割肉咒封印在林宝儿体内,就是解决麻烦的第一步。”
叶天后背发凉,迅速看清了这件事的脉络。
巴尼赫家族为了彻底解决割肉咒的困扰,布局数年,豢养具有“封印邪术”能力的林宝儿,就是为了这一刻。
林宝儿就是万里挑一的“封印之器”,只是不自知而已。
在那些世界巨富眼中,八十亿人类不是同类,而是蝼蚁。
所以,用林宝儿的命,换巴尼赫家族的安宁,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割肉咒可解,东土宗禁制之术可解,但敦煌秘咒不可解,也解不了。林宝儿在莫高窟内许愿,割肉喂鹰,以证大道。说出来的话,覆水难收。”
葛兰微微有些焦躁:“你的意思是,林宝儿重复了巴尼赫家族的错误,也在莫高窟许诺,以至于被那些力量控制?”
大屏幕上,林宝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底深处,全都是黑色血丝。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张嘴说话的时候,口腔内壁,舌尖上颚,全都是黑线。
比黑线更恐怖的,是她说出的“放我出去”四个字。
叶天脱口而出:“你要去哪里?”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宝象大师大喝一声:“唵嘛呢叭咪吽——”
其余五位盾术师旋身而起,十二只手同时指向大屏幕,连接在一起,以六十根手指联合,迅速结起结界大手印。
“啊——”
卧室里传来刺耳的尖叫声,一个护士连滚带爬,狼狈之极地逃出来,披头散发,歇斯底里大叫:“她不是人,她不是人!”
“嘿,不要慌!”
叶天大喝一声,向前疾冲五步,进了卧室。
林宝儿已经坐起来,双手捧着一面镜子。
长发披落,遮住了她的脸。
“我到底......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
起初,她在自言自语,但到了最后一句,嘶哑干涩,歇斯底里到极点,仿佛两只铜钹死命摩擦一样。
叶天深吸一口气:“好了,只是一场意外。”
“我的脸怎么了?”
林宝儿慢慢抬头,头发向两边掠开,露出了五官正面。
刹那间,叶天仿佛被一柄重锤迎头痛击,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他想开口,但唇舌又苦又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的脸怎么了?你说,我的脸怎么了——”
叶天自以为,平生所见,令人作呕的事情已经极多,不会再为这样的事而惊骇。可是,林宝儿那张脸的诡异之态,却真的将他震慑住了。
无数黑丝从林宝儿的五官七窍之内钻出,穿行在皮肤内外,又钻进七窍。
黑丝并非是死的,而是微微蠕动,无头无尾,如同饿极了的极长线虫。
一瞬间,叶天无法判断,黑丝是出还是进。
当林宝儿张嘴,叶天看到,黑丝已经进入她的咽喉。
葛兰也冲进来,站在叶天身后,右手按住他的肩膀。
“没事,没事!”
外面,有人吹响警笛,十几个保安一起冲进来。
看到林宝儿的样子,有三人立即当场呕吐,捂着嘴倒退出去。
“没事,叶天,割肉咒发作的前兆就是如此。冷静一下,盾术师会解决一切。”
林宝儿掀开身上盖着的薄毯,翻身下床。
此前,她的双脚纤巧白皙,已经被一家公司重金聘为脚模,但此刻,黑丝穿入指甲、脚趾、皮肤、脉络,一直向上,越过脚踝,穿入睡裤之下。
“按住她,捆住!听话的,重赏!”
葛兰挥手,四个保安壮着胆子冲过去,把林宝儿按住,捆在床上。
六位盾术师进来,围在床边,双手结印,指向林宝儿。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放开我,我要去敦煌,我要去敦煌......”
林宝儿一边尖叫,一边极力挣扎,口中黑丝的蠕动速度也大大加快。
叶天大叫:“不要弄伤她——”
葛兰揽住叶天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走走,出去说!”
两人到了走廊,葛兰点燃一支纸烟,猛吸了一大口。
“有点乱,对吧?不过有大雪山盾术师在这儿,最终有惊无险。家族那些大人物放权,让我搞定这件事。”
叶天心中,五味杂陈。
这件事渐渐进入玄之又玄的境界,普通人再怎么分析,都是雾里看花。
“叶天,不要担心公司的佣金,你损失多少,我补给你。当下,只看不说,只听不问,可以吗?”
叶天苦笑一声:“贵家族草菅人命,不合江湖规矩吧?”
“在那边,家国一体,家族几位大人物说的,就是规矩。”
屋内,盾术师的诵咒声越来越沉重,林宝儿的嚎叫声渐渐消失了。
“叶天,为了解决割肉咒这事,大人物批了一个亿美金预算,其中也有你一份,放心吧!”
叶天再次深吸一口气:“如果解决不了呢?”
葛兰干笑:“怎么可能?宝象大师他们,是大雪山最强的结界高手,她们门中的二代师尊,曾经主持过一王二后镇压魔女之战。割肉咒中的魔性再厉害,能比大雪山魔女更强?”
“先生,很不幸,刚刚我感觉到,林宝儿体内的黑丝之力,汹涌激烈,如同大海怒涛,能把敦煌掀翻——”
葛兰轻轻抚摸鹰钩鼻的鼻尖,略显蜡黄的脸上,现出一丝狐疑。
“叶天,宝象大师明明已经控制了林宝儿,不是吗?”
“先生,你大概理解错了,六字大明咒的力量未必敌得过林宝儿满心的怨念!”
葛兰干笑:“呵呵,怨念......呵呵呵呵,她一个青春女郎,摘得选美桂冠,各种世界级商业合同到手,有什么怨念?”
起初,叶天察觉林宝儿眼中怨念的时候,也曾这样质疑过。
不过,他相信自己的眼睛。
叮——
葛兰的手机一响,有消息进来。
叶天不动声色,从葛兰取出手机的刹那,借着玻璃反光,读到了屏幕上的“袭明卫”三个字。
那三个字如同熔炉里迸出的火星,瞬间灼痛了他的眼睛。
葛兰走出去打电话,叶天一个人留在走廊上。
敦煌这边的酒店,走廊上悬挂的摄影风景画,都与戈壁风光有关。
叶天侧面那幅画,是满月下的敦煌鸣沙山。
鸣沙山下,就是著名的“戈壁之月”月牙泉。
摄影师的构图十分巧妙,满月的影子落在月牙泉静谧的湖心,一幅画中,存在两个半月亮。
林宝儿曾经说过,等到工作结束后,要在月牙泉里泛舟。
如今,这一切都别想了。
门一开,宝象大师匆匆闪身出来。
“叶先生,刚刚没来得及请教,你是港岛的叶天先生?”
叶天点头,宝象大师抽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又用力擦了擦手,才把手帕收好。
“叶先生,我是......”
她并拢双脚,向叶天恭恭敬敬地鞠躬,然后规规矩矩地双手当胸,结了一个极其复杂的手印。
叶天微微一笑:“你来自色迦寺?曲日大师好吗?”
宝象大师低下头,态度更加恭谨:“大师尊很好,一向在后山石洞中面壁,苦思神鹰展翼飞腾之术。他常说,这次行走江湖,如果有幸见到十个人,一定要执弟子礼,向这十位高手请教。其中一位,就是港岛的叶天先生。”
叶天摇摇头:“曲日大师太谦虚,他是当今世上难得一见的智者,你是他的弟子,受他教诲,已经足够了。”
色迦寺是林芝大寺,拥有大雪山“神鹰展翼”无上心法。
曲日大师持的是“入世戒”,当今天下,在“神鹰展翼”之术上的成就,无人比肩。
“叶先生,有件事,弟子大惑不解,不得不斗胆请教?”
“你们制不住林宝儿,是不是?”
宝象大师红了脸:“也不是......我们用六字大明咒和密宗大手印......葛兰总管说,只是对付割肉咒。我们六个人一起到敦煌,已经是绰绰有余。可现在,可现在——”
叶天淡定地打断对方:“你探查到,林宝儿体内有什么?”
宝象大师再次鞠躬:“叶先生,我冒昧,想用千里传音之法,向您禀告,可以吗?”
叶天点头,宝象大师伸出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洞见幽冥,风穿尘沙,雪洗凡心,皮相互存......”
宝象大师眼中,忽然泛起了一丝雪色。
她的灰黑色眼珠上,映射出一件黑乎乎的东西。
“结界之内,真我永存,擦去尘垢,直见本心......”
那件东西瞬间放大,又刹那间消失。
叶天感到,自己做了一场极其短暂的梦,前后不过十几秒钟,就完成了入梦、沉浸、醒来的过程。
“是一只手?准确说,是一个尾指?”
“是,叶先生,就是一个尾指。”
叶天刚刚看到的,是一个漆黑色的尾指。
骨节细瘦刚硬,有皮无肉。
指甲狭长尖锐,同样是漆黑色。
同时,他还感受到,宝象大师传递过来的巨大怨念。
“还有什么?”
“曲日大师说过,色迦寺后山之下,镇压着那个东西——”
叶天立即做了个“嘘声”的手势,那些古老的事情,不可再提。
宝象大师后退一步,额头上再次渗出冷汗。
她的两颊上,留着两块高原红。
汗珠滑落,高原红上湿漉漉的,显得更加狼狈。
“叶先生,我还没跟她们五个说,先来请教您。如果不行,我们就走,只能走......”
葛兰从走廊右端回来,一边走一边吹着口哨,看样子这个电话给他带来了好心情。
宝象大师压低声音,急促地说:“叶先生,我想逃,盾术师本来就对付不了......”
话没说完,葛兰已经过来。
“叶天,我接到家族大人物的来电,这件事不必节外生枝,按原计划进行。”
宝象大师看看葛兰,欲言又止。
叶天意识到,这次葛兰的计划真的进行不下去了。
色迦寺是镇魔参与者之一,此刻宝象大师意识到,林宝儿身体上出现的黑丝与镇魔有关,事情就麻烦了。
砰——
室内传来重物落地声,随即是五个人的惊呼。
情急之下,五个人使用的都是密宗暗号。
叶天去过大雪山数次,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
“死!”
“危险,重危!”
“撤——”
门一开,五个人同时冲出来,直接撞到对面墙上。
五个人返身,双手一直结印,对准屋内。
宝象大师大叫:“又发生了什么?”
五个人来不及回话,一个眼神之间,六个人就已经沟通完毕,同时对门内结印。
叶天一个箭步过去,关闭了房门。
六个人的手臂勾在一起,同时望着葛兰。
“葛兰先生,我们要走了,再见。”
葛兰愣了愣:“什么?你说什么?”
六个人不再说话,转身走向楼梯。
葛兰赶上去,一边愤怒地叫着,一边追随下楼。
叶天长叹一声,推开走廊里的窗子。
视野尽头,就是土黄色的鸣沙山山顶。
他的身份,是林宝儿的保镖。
林宝儿出事,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葛兰回来,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宝象大师走了,走了——计划进行到一半,必须改弦更张,真是麻烦,麻烦!家族大长老说了,盾术师撤离,再找其他高人过来!”
叶天微微一笑,没有回应。
“叶天,你不要管,隔岸观火就行,看我怎么终结割肉咒!”
叶天没有再进房间,葛兰的到来,等于是接管了敦煌乱局。
他一个人去了酒店的咖啡厅,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有人从大堂过来,径直到了他的对面,正是陆菲。
“我知道发生了一些事,盾术师走之前,去了我办公室。”
叶天一怔,陆菲随即解释:“我们研究所跟天下寺院都有关系,经常互通消息。”
“盾术师遇到大麻烦,没办法,只能去求你了。”
“非也非也,宝象大师想找我求证,林宝儿、割肉咒、敦煌割肉喂鹰图......这些怪事跟镇魔图的关系?”
“结果呢?”
“玄之又玄,不可言说。”
“他们呢?”
“已经踏上归途。”
叶天有种感觉,窥见天机者,很可能中途夭亡。
“叶天,现在我只能说,发生了这些事,你的使命已经完结,可以离开了。”
“这是逐客令?”
“是朋友间的规劝。很多人都关注过割肉喂鹰图,但最终没有好结果。我们毕竟是朋友,还是走吧!”
陆菲眼中,藏着微微的阴郁。
“如果不走呢?”
“将会非常麻烦,葛兰总管的布局很大,连研究所这边,都无法解决,只能是坐山观虎斗。至于割肉咒,连苗疆的大炼蛊师都惊动了。”
叶天能够想到那些问题,但他并不担忧。
葛兰背后的家族,为了消灭割肉咒,已经是黔驴技穷。
外面,葛兰匆匆奔向门口。
旋转门外,一辆奔驰越野车停下,一对身着黑色皮衣的精干男女走进来。
葛兰热情地与他们握手,一起走向电梯。
陆菲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叶天认识那两人,那是一对阴阳双修的苗疆炼蛊师,闯荡欧洲之后,名满天下。
他们到来,自然也是为了消灭割肉咒。
“叶天,你知不知道,过去几年,割肉喂鹰图已经引来了数次诡异事件。研究所的几位老师,为此枕戈待旦,忧心忡忡。如今,该来的还是来了。”
叶天点头,表示了解。
接下守护林宝儿的任务前,他一直游历西南,长居尼泊尔一带。
在那边,对于“一王二后镇魔”,有着很深的研究。
猛地,旋转门那边出现了六个人,正是去而复返的盾术师。
“怎么?盾术师还没离去吗?”
陆菲话音未落,六个人就向咖啡厅冲过来。
“叶天,叶先生,叶先生......”
宝象大师冲在最前面,声音透着绝望。
六个人到了叶天对面,手中皮包突然落地。
叶天察觉到不对,当他起身,六个人就倒下。
随即,血水从六个人脚下涌出。
一个女店员尖叫起来:“血,血,杀人啦,杀人啦......”
六个人身体抽搐,五官面目,突然出现了极细的刀口。
此时此刻,就仿佛有人拿着小刀,正在向他们一刀一刀割下去。
陆菲起身,拉住叶天的袖子:“是割肉咒,不要动!”
叶天一动不动,看着这六人在自己面前惨死。
这就是盾术师的结局,他们接下了不该接的任务,导致杀身之祸。
或许,他们根本不是为钱而来。
这就是宿命的安排,人力无法化解。
六个人变成六具尸体,惊动了酒店的保安部。
不过,事情来得蹊跷,他们也无能为力。
叶天陪着陆菲,到了旁边的酒吧。
“看到了吧,这就是敦煌,无数玄之又玄的事情,发生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止境。就像鸣沙山的沙粒,飞起来又落下,落下又飞起来。”
陆菲有些伤感,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敦煌的故事也是江湖,江湖就是如此。
“盾术师的死,只是个开始。”
这就是叶天的判断,已经接近真相了。
两个人开了一瓶酒,叶天喝完一大杯,心中郁闷,稍微低了一些。
“陆菲,研究所高人很多,他们怎么说?”
“等待风停。”
叶天笑起来,连研究所都坐山观虎斗,他也没办法了。
第二杯酒刚刚倒上,葛兰就来了。
与刚刚的笑容可掬不同,现在的他,眼中全是恼怒。
“叶天,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只看到六个人倒地,应该是割肉咒。”
“我就不相信,盾术师......我已经请来了苗疆炼蛊师,他们一定能解决割肉咒的麻烦,对不对?对不对?”
叶天看得分明,就连葛兰心里也没底。
葛兰叫了一瓶酒,脸色尴尬:“我刚刚说的只是牢骚话,这是在敦煌,举头三尺有神明,不要乱说话,对不对?”
叶天并不在意,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已经看透了葛兰。
“叶天,陆菲,有你们帮忙,事情就好办了。我曾去过研究所,那边的几位老师,都是大能大德,有他们在,敦煌就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陆菲摇头:“没有的事,他们只对敦煌典籍感兴趣,江湖上的事,没人关心。”
葛兰突然提高了音量:“他们怎么可能不关心?每年家族都捐献那么多钱,他们不关心,对得起资金吗?”
叶天微笑,陆菲冷笑,两个人都不说话。
葛兰的手机倒扣在桌上,微微震动。
叶天知道,“袭明卫”三个字的出现,预示着将有大事发生。
葛兰拿起手机,一手端着酒杯走出去。
“怎么?”
“盾术师死了,色迦寺不会善罢甘休。”
“叶天,那不是你的事,还是回港岛吧!”
叶天叹了口气,本来,他可以置之不理,返回港岛,交接好一切,再回尼泊尔。
不过,袭明卫三个字出现,他就走不得了。
“叶天,叶天,叶天......”
葛兰快步跑进来,连声叫着。
叶天眉头一皱,知道又有大事发生。
“色迦寺的人说,魔女动了——不是,魔女没动,是雪山在动!”
叶天没有急于开口,酒吧里的人全都望过来,人人脸上露出厌恶之色。
“发生了大事,盾术师死,大山动了,割肉咒杀了盾术师,必须得解决,不然就是大乱,大乱......”
叶天起身,按住葛兰的肩膀,让他坐下来。
陆菲轻轻哼了一声:“好了,再大叫下去,整个酒店都知道你来干什么了!”
“叶天,叶天,大事不好,我们必须快点结束割肉咒,麻烦大了,麻烦大了!”
葛兰起初极其冷傲,到了现在,已经魂飞魄散,失去主张。
陆菲取出手机,放在叶天面前。
屏幕上有一条消息:“除割肉咒,邪魔外道,阻拦者,杀无赦。”
消息的落款,是“研究所第一处”六个字。
他知道,陆菲所属的敦煌研究所第一处出动,所有玄之又玄的东西,就死到临头了!
葛兰的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
陆菲沉吟不语,望着窗外的花木。
一时间,室内的气氛,变得极其僵硬。
其他客人对于葛兰的失态叫嚣不满,纷纷离去。
“盾术师全死了,我本来以为他们是巴尼赫家族的大救星......幸好,我请来了苗疆喜丧双修,他俩总能克制割肉咒吧?”
再次提到这三个字,葛兰抑制不住,打了个哆嗦,仿佛割肉咒已经入侵到他的体内。
叶天做事,向来脚踏实地。
姑且不管遥远的色迦寺发生了什么,他只顾现在。
“喜丧双修怎么说?”
“他们两个从欧洲来,带着五毒套娃。这一次,一定能送走林宝儿,呵呵,呵呵......”
葛兰干笑两声,挤出笑容。
喜丧双修就是刚刚进门的皮衣男女,男的笑容满面,女的丧里丧气。五毒套娃是他们融合了苗疆蛊术和俄罗斯巫术,精心研制出的蛊术变种。
听说在欧洲时,所到之处,鸡犬不留。
“这里是敦煌。”
“敦煌怎么啦?巴尼赫家族要做的事,天大的困难,也能做到。”
陆菲没有理会葛兰的无礼,面向叶天:“别弄得太难堪,让研究所为难。林宝儿从港岛来,带她回去再处理吧?”
到目前为止,与林宝儿关系最密切的,就是叶天。
他是私人保镖,有权做出选择。
“是啊,回到港岛,把她交给公司——”
葛兰叫起来:“放屁,她是巴尼赫家族豢养起来的,一切风光,都是家族所赐。港岛公司?那也是巴尼赫家族麾下的产业!等着吧,等着吧,等到喜丧双修出手之后再说!”
陆菲皱眉,继续问:“你说呢?”
叶天点头:“就按葛兰先生说的,一边等,一边看。”
葛兰对于叶天的态度很满意,要了一杯加冰伏特加,一口喝干,转身离去。
“盾术师临死前,告诉你什么?”
“宝象大师说,从林宝儿身体里的黑丝,感受到了镇魔的戾气。色迦寺是镇魔寺之一,她又是曲日师尊的高足,有这种感应,可以理解。我现在苦思不解的是,林宝儿自小生活在那个南亚小国,跟镇魔有什么关系?”
叶天的疑问,不止这些。
在莫高窟254窟,林宝儿做出割肉的动作,与《尸毗王本生图》里尸毗王握刀的动作一模一样,最终一语成谶。
那么,林宝儿与尸毗王又有什么关联?
“叶天,研究所曾有位高僧大德说过,莫高窟每一幅壁画,都对应着世间一段缘起缘灭。就如《诸世纪》《推背图》那样,未来种种一切法则际会,都在其中。”
叶天苦笑,他的思想,已经重回254窟,就站在《尸毗王本生图》前面。
尸毗王割肉喂鹰,完成了修行的终极突破。
同样,林宝儿割肉喂鹰,也迎来了生命的黑丝蜕变。
“陆菲,带她去医院,用最好的透视机检测,看看那些黑丝是什么?”
陆菲点头,取出电话:“带透视机到酒店,给林宝儿做检测。”
她的能力,比叶天想象得更大。
当然,其背后的敦煌研究所,更是深不可测。
叮——
陆菲的手机又收到消息:“色迦寺有人来,曲日大师关门弟子白昼。”
两人同时看到这条消息,叶天脱口而出:“是那个珠峰看日出时顿悟的牧羊女?”
白昼此人,是大雪山地区的传奇。
美如莲花,性如冰雪。
她对于色迦寺一切法术的修炼速度,未出大雪山,已经震惊天下。
陆菲盯着屏幕,足足看了三分钟,才回复“收到”二字。
“叶天,看起来盾术师的死,只是开始?白昼到来,才是一场特大暴风雨的序章?”
此前,在叶天眼中,陆菲如同一把深藏在鞘中的宝刀,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带着傲然不可侵犯的孤勇之态。
不过,刚刚两人看到白昼即将莅临敦煌的消息时,陆菲的锐气突然间消沉了一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白昼深居色迦寺,就是天外之人。
酒吧门口,光线一黯,一对身着皮衣的男女进来,坐在斜对面的角落里,正是苗疆炼蛊师喜丧双修。
“他们是来送死的。”
叶天叹气,没有回应。
他想到拜谒色迦寺曲日大师时,对方曾说,白昼将来是接掌他衣钵之人。
当时,曲日大师还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白昼修的是无尽禅,将来天地一阔,大有可为。”
想到“无尽禅”,叶天肩头就沉甸甸的。
那是大雪山的顶级智慧之一,其中的复杂道理,犹如世界顶级数理、哲宗难题。
普通人只是看一遍,就会心力耗尽,吐血而亡。
曲日大师之前,无人敢谈“无尽禅”。
纵然他有灵童级别的智慧,也只是稍窥门径而已。
白昼身为他的弟子,居然可以修炼“无尽禅”,可知其智慧已经接近于天人。
“叶天,我只想解决此事。”
叶天听出了陆菲声音里的焦躁,这也是看到了“白昼”名字之后,不知不觉带出来的复杂情绪。
他点点头:“是啊,解决此事?解决不了事情,就去解决出事的人?”
“叶天,并非如此,带林宝儿回港岛,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叶天摇头:“事发莫高窟第254窟,不在这里解决,却要回港岛去?你是要我逃避问题吗?”
陆菲压低声音:“错,我的意思是,你身在敦煌,永远解决不了敦煌的麻烦。就像一个人站在地球上,永远不可能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拔起来,对吗?”
“嘿,你们好吗?”
皮衣男女换了座位,到了叶天对面,径直落座。
两个人都画着漆黑的眼线,眸子之内,幽光闪烁。
“二位,刚刚听你们在谈论大雪山,是吗?”
这对男女,一人一句,傲慢无礼之极。
叶天摇摇头:“不好意思,你们听错了。我们只是朋友间闲聊,请勿打扰。”
啪的一声,男人阴笑着,把手中的酒杯重重敦在桌上。
“听着,我们是为解决割肉咒而来,不想受到任何打扰。不想死,就赶紧滚,不然——”
叶天面前的酒杯突然间炸出了一个酒花,紧接着,一条两寸长的金背蜈蚣,从杯子底下鲜活游动上来。
几十条赤黑色的脚爪一起舞动,狰狞可怖到了极点。
叶天不为所动,盯着对方的眼睛。
“年轻人,听清楚,我们是——苗疆炼蛊师喜丧双修,想要喜讯还是丧事,自己选吧!”
叶天不动声色,拉着陆菲离开。
两人进了电梯,对面镜子中,映出两张同样沉重的脸。
“或许我们应该再去254窟看看?”
叶天取出手机,打开一段视频,递给陆菲。
“我拍摄了当时所有场景,没必要再去看,一切经过,都在视频里。”
视频中,出现了林宝儿模拟握刀割肉时的情景。
当时看,不觉得可怕。如今事发后再看,叶天顿时感到后背发凉。
视频总长度十五分钟,两人出电梯,再到叶天房间,陆菲就已经看完一遍。
接着,她将播放速度调到最慢,再次观看。
自从林宝儿出事,叶天已经将这段视频看了几百遍。
其中几遍,是在逐帧播放。
事实却是,他发现不了任何诡异之处,只能归结为一语成谶。
“叶天,这都是巴尼赫家族惹出来的事,为何要到敦煌来做了断?我去告诉葛兰,让他把人带走,可以吗?”
叶天注视着陆菲的眼睛:“你在担心什么?”
“研究所存在的目的,是平息一切事端。我在执行任务,当然是天下无事最好。”
“不,陆菲,你是在担心白昼,是吗?”
叶天目光如炬,已经看穿陆菲心思。
陆菲冷笑:“担心白昼?真是奇怪,我为什么要担心一个从未见过的修行者?”
叶天没有回答,打开电脑,找到色迦寺的介绍。
宝象大师等六位盾术师的死,让他感受到极大压力。
当然,死了六人,根本没有解决林宝儿的难题。
他甚至能够断定,此刻房间之内,林宝儿的身体异状,一定还在加强。
“林宝儿无知,在莫高窟里做这种事?”
叶天无法回应,他隐约判断出,陆菲与色迦寺之间,藏着某种关联。
白昼要来的消息,让陆菲的情绪瞬间消沉。
“她不是无知,而是巴尼赫家族早就为她规划了未来。”
陆菲把手机放在叶天面前:“看,面对割肉喂鹰的壁画,她敢这么做?岂不是世上最大的无知?”
视频定住,画面中,林宝儿靠近壁画,手指按在尸毗王手上。
从这个角度看,林宝儿已经接过了尸毗王手里的刀。
叶天叹气,数亿游客来到敦煌,极少有人做过类似模仿动作。
林宝儿的遭遇,只能证明,她的厄运已经来临。
“无解变局,盾术师的死,让乱局更乱。来的人越多,事情越麻烦,这就是我让你离开的原因。”
叶天可以放弃,再回尼泊尔,继续修炼。
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这里,就是因为他看到了葛兰手机上的“袭明卫”三个字。
袭明卫与他的身世有极大干系,一旦沾上这个名字,事情就不简单了。
林宝儿的房间就在隔壁,此刻如同死一般寂静。
蓦地,葛兰的声音又响起来:“来人,来人......来人哪!”
陆菲猛地站起来,被叶天一把拉住。
“别动,且听清楚再说!”
“把她装进去,先装进去!”
隔壁,有搬动重物声。
“把棺材盖上,先钉死一半再说!”
叶天能够想象,隔壁正在发生什么。
一定是葛兰在喜丧双修的指使下,使用棺材,将林宝儿装起来。
陆菲压低声音,在叶天耳边低语:“他们在杀人!”
叶天点头,拉着陆菲的袖子,让对方坐下。
“嘿嘿嘿嘿......封死就好了,熔炼青铜棺,还有什么能逃逸出来?”
那是喜丧双修中男人的声音,忐忑之中,带着喜悦。
叶天的心渐渐沉入冰窟,这就是巴尼赫家族最后的决定,而葛兰就是执行者。
“二位,这样解决,就很圆满了!”
“呵呵呵呵,葛兰先生,支票呢?”
那个女人的声音阴恻恻的,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支票在这里,你们两人办事,干净利索,比盾术师高明多了。”
那个男人再次开口:“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就是我们喜丧双修的不二宗旨。”
“很好很好,我会上报家族大人物,或许今后还有合作机会......”
“叶天,就这样结束?”
叶天没有回应,仔细谛听隔壁动静。
陆菲深吸一口气,翻动视频画面,向叶天展示另一帧画面。
当画面持续放大,尸毗王手中的那把刀竟然产生了奇特的变化,不再是刀,而是一幅画。
“是画中画?”
叶天惊诧,继续放大画面。
那幅画满布在尸毗王手上,里面有山水江河、宫殿楼阁,还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男女人物。
“我看到壁画中的确是一把刀,现在去看,不知是刀还是画?”
陆菲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过去从未意识到,刀还是画,其实并不重要。每一幅壁画,都是一个世界。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国。鸣沙山上那么多沙粒,又曾发生过那么多复杂故事,看起来,每一粒沙子,都可能是一个世界。”
叶天将画面放大到极限,刀变成画,也许是壁画遭到岁月侵蚀,产生了颜料的自然变化,出现了各种裂纹。
当这些细节被百倍放大时,就变成了一幅画。
刚刚想到这里,他突然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错——或许最早之前,画师完成这幅壁画的时候,画的就是画中画。正如莫高窟里都是双层壁画一样,每一幅画里,都藏着难以言说的玄机。”
叶天的思绪此起彼伏,瞬间又转入到别处。
“巴尼赫家族中了割肉咒,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起因又是什么?万川归海,源头最重要。找到割肉咒的源头,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所以,青铜棺炼化林宝儿,并非终极解决之道——”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陆菲。
瞬息之间,两人心意相通,同时站起来,走向门口。
到了走廊,两人迎面看到葛兰。
葛兰手中夹着雪茄,满脸都是洋洋得意之色。
“喂,叶天,你来晚了,事情已经解决!”
林宝儿房间的门虚掩着,几个人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在搬动重物。
“巴尼赫家族的大人物也这样认为?”
“叶天,我已经说了,家族的大人物放权给我,让我全权处理。现在,已经处理完了——”
“啊——”
屋内突然传来惊呼声。
叶天一惊,那是林宝儿的声音。
紧跟着,七八个敦煌本地人的声音一起叫起来:“手,手,看她的手——”
叶天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横在客厅里的一口硕大的青铜棺。
此刻,八个本地力工站在棺材边,浑身颤栗,嘴唇哆嗦,指着青铜棺的一头。
一只漆黑的手,从即将合拢的棺材盖子下面伸出来。
五指弯曲,如同铁钩。
葛兰跟在后面,大叫起来:“把那只手塞回去,快!”
喜丧双修的男女两人抱着胳膊过来,脸上的笑容益发狰狞。
“塞回去?不,不——”
那个女人从袖口里抽出一把半尺长的短刀,双手举起。
男人桀桀怪笑:“好哇,切下来下酒!”
叶天皱眉,横跨一步,拦住女人:“不要乱来,你们真的是——”
他抽出手帕,盖在那只手上,将手推回棺材里。
“嘿,多管闲事!”
男人极其扫兴,摇了摇头。
叶天后退,力工们继续干活,合上了棺盖。
青铜棺的外壁上,写满了朱砂符咒。
其中一道蛇形符,从左到右,绕棺材一圈。
另一道壁虎符,从上到下,同样是绕棺材一圈。
葛兰拉了拉叶天的袖子,低声商量:“走吧,这里交给他们,保管平安无事的。”
叶天不愿多生事端,林宝儿遭遇割肉咒这件事,充满了诡异色彩。
唯有息事宁人,才是唯一正道。
“走,乘坐货梯下去,直接到地下车库,装集装箱......”
男人大声吩咐,力工们抬起青铜棺,快步向外走。
回到房间,叶天颓然长叹一声。
葛兰笑嘻嘻地拍着他的肩膀:“这样最好,巴尼赫家族的心腹大患终于消弭干净。说起来,还真得感谢敦煌之行呢!”
“一条大好性命,就这样消失了。”
“叶天,那是林宝儿的命运,跟你我无关。从贫民窟里的丑小鸭,到万众瞩目的港岛女明星,命运的一切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不对吗?”
叶天无语,他看过林宝儿的履历。
正如葛兰所说,没有巴尼赫家族的“慧眼识珠”,林宝儿长大后,至多不过是贫民窟的洗衣娘,甚至进入出卖自己的特殊行业。
一飞冲天,在耀眼光辉中陨落。
这种人生,都是她的选择。
“家族的大人物想见见你,他们知道你的能力,听过你在尼泊尔做的那些大事。或许,你的过人之能,加上家族的惊天财力,在西南那边,倒是可以做一番大事呢!”
葛兰的眼神闪现出无尽的贪婪,仿佛发现猎物的兀鹰。
叶天摇头,他对此不感兴趣。
巴尼赫家族是隐形富豪,家族的很多生意,都见不得光。
如果不是因为“袭明卫”,叶天根本懒得理睬葛兰。
“叶天,大人物们主动伸出橄榄枝,这机会可太难得了,好好考虑考虑,呵呵呵呵......”
葛兰笑着出门,反手关门,发出砰的一声。
叶天定下神来,这才发现,陆菲不知去了何处。
他走到露台,远眺鸣沙山,内心的阴郁,越积越重。
“袭明卫”是一个白道组织,负责调查中原一切神秘事件。
叶天曾经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父母被焚,跟袭明卫有关。
很有可能,他们是袭明卫的变节者,所以才遭此厄运。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叶天谨慎地跟葛兰拉扯,正是要弄清楚这件事。
叮——
陆菲发来消息:“青铜棺上了集装箱,奔向莫高窟。我在跟踪,稍后联络。”
叶天叹气,他懂鬼谷子相术。
从陆菲面相看,就知道她是一个执拗之人。
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他先回了“当心”二字,接着下楼。
喜丧双修不是好人,他提前到大厅守候,如果陆菲有事,立刻救援。
刚刚到了大厅,旋转门外面,就有一个年轻女子,吸引了叶天的注意力。
女子刚从出租车下来,拖着一只白色行李箱,走向旋转门。
她的身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冷傲。
从头到脚,都是白色衣着,如同——
“雪莲花!”
看到他,叶天脑海之中,顿时浮起一朵雪莲花的形象。
女子穿过旋转门,走向服务台。
当她走到大厅正中时,空中的琉璃吊灯突然跌落,重达数百斤的近千块琉璃片向那女子兜头砸下。
叶天应变极快,从休息区冲出去,瞬间横跨二十步,右臂揽着那女子,滑出十步。
轰隆——
吊灯落地,碎片四溅。
叶天始终把那女子护住,后者毫发无伤。
大厅里响起一片惊呼声,保安们冲过来,围住叶天和女子。
女子抬头,冷冽的双眸没有一丝笑意。
“没事吧?”
“没事,谢谢。”
叶天小心地放开对方,出乎意料之外,对方并没有因为这种惊变而腿软倒地,依然稳稳地站在那里,脸上波澜不惊。
保安们先察看两人身体,确信没有受伤,才散开来,拉起警戒线,清理现场。
女子并未千恩万谢,而是飘然转身,走向电梯。
叶天有些怅然,回到休息区。
当他抬起手时,闻见衣袖上沾染了淡淡的雪莲清香。
女子抬头时,惊鸿一瞥,美若天仙。
叶天阅人无数,却没见过像她那样纯粹的女孩子。
保安领着酒店经理过来,向叶天致歉。
同时,对他全力营救刚刚的女子,连连表示道谢。
叶天一笑置之,并不在意。
经理递上一个厚厚的信封,被叶天婉拒。
危难之际,救人于水火,是江湖人的本色。
如果收钱,性质就变了。
等到经理离去,司空摘星笑眯眯地出现,刚一坐下,就发出浩叹:“叶天,你真是典型的桃花运体质,一到敦煌,就惹上三道桃花。林宝儿,陆菲,还有刚刚这漂亮女孩子!”
叶天心里有事,不想搭理对方。
“叶天,你有没有觉察怪事?”
“怎么?”
“你距离吊灯二十步,即便是八步赶蝉、蹬萍渡水的超级轻功,也不可能一瞬间到她身边——”
叶天无语,不知道司空摘星要说什么。
“太奇怪了,就算是我遇到刚刚的情况,勉强救人,也会被砸在底下呢!”
“什么意思?”
“按道理说,你救不了她。”
叶天皱眉:“别没话找话,我心里烦着呢!”
“叶天,说正事,你救不了她,刚刚这事,奇怪之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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