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柳珺焰姜晚桐的其他类型小说《灵蛇当铺柳珺焰姜晚桐》,由网络作家“北派无尽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白色轿子!看到白色轿子的那一刻,已经毋庸置疑,这事儿跟白家绝对脱不了关系。并且就在这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黎青缨是练家子,睡眠少的很,今晚在蔡家怎么会倒头就睡?外面这么大动静,她也一点都没发觉?事实证明,我们中招了!可蔡斌是唐熏介绍的,难道唐熏要害我们?但我之前只是问了唐棠,并没有联系上唐熏,或许是我弄错了?蔡斌假借唐熏的名义,实则是跟白家勾结在了一起?一时间,无数的可能在我脑海里翻滚,而这个时候,白色轿子已经朝着我冲了过来!我转头就想往房间里跑,可是一回头,身后哪还有什么房间?就这一转眼的功夫,白色轿子兜头罩了下来。下一刻,我稳稳地坐在了轿子中。我挣扎着想冲出去,可是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捆绑住了一般,根本动...
《灵蛇当铺柳珺焰姜晚桐》精彩片段
白色轿子!
看到白色轿子的那一刻,已经毋庸置疑,这事儿跟白家绝对脱不了关系。
并且就在这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黎青缨是练家子,睡眠少的很,今晚在蔡家怎么会倒头就睡?
外面这么大动静,她也一点都没发觉?
事实证明,我们中招了!
可蔡斌是唐熏介绍的,难道唐熏要害我们?
但我之前只是问了唐棠,并没有联系上唐熏,或许是我弄错了?
蔡斌假借唐熏的名义,实则是跟白家勾结在了一起?
一时间,无数的可能在我脑海里翻滚,而这个时候,白色轿子已经朝着我冲了过来!
我转头就想往房间里跑,可是一回头,身后哪还有什么房间?
就这一转眼的功夫,白色轿子兜头罩了下来。
下一刻,我稳稳地坐在了轿子中。
我挣扎着想冲出去,可是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捆绑住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白色轿子飘飘荡荡,不知道去往何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片哭声。
一边哭,一边唱,具体唱的什么我辨别不清,脑海里却莫名闪现过一个词——哭嫁!
传言以前的女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结婚前,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出嫁那天,上了花轿,总要哭一哭的,这便是哭嫁。
哭离家之不舍。
哭前途之迷茫。
更有甚者,有些女孩从出嫁的那一刻起,注定便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因为她们知道,她们所嫁的那个人,即使暂时没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一场婚嫁,是为冲喜。
轿子晃晃悠悠,哭声嘤嘤切切,我的脑袋越来越胀,迷迷糊糊中,似乎又坠入了一幕幻镜之中。
杂草丛生的乡道上,一顶花轿不急不缓地朝前行进着。
锣鼓唢呐声不停,夹杂着女人嘤嘤的哭泣声。
乡道西侧的小坡上,趴着三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那顶花轿由远及近,满面愁容,窃窃私语。
“阿容真的要给那个能当她太爷爷的老头做续弦了。”
“那老头来阿容家相人的时候,我偷偷去看过,一口黄牙都快掉光了,身上的老人味隔着老远就能闻到。”
“听说老头克妻,已经续了十几个填房了,个个都活不过一个月。”
“你们说,阿容能活得过一个月吗?”
三个女孩沉默了一阵儿。
右边那个忽然开口:“阿红,我听说你爹娘也在给你物色婆家了,是不是?”
阿红的眼眶顿时红了:“嗯,我哥到了娶亲的年纪,爹娘与方家商定好,两家换亲。”
其他两个女孩脸色霎时间惨白:“换亲?要把你换给方家那个痨病鬼?”
阿红掩面哭泣。
中间叫阿梅的女孩失神道:“难道……我们真的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了吗?阿容是,阿红是,前两年的阿霞、阿娟,还有更早以前……我们……我们为何要投生在这山洼洼里,难道真的永远也逃不脱这样的厄运了吗?”
唢呐锣鼓声渐行渐远,小坡上的三个女孩抱头痛哭。
哭累了,阿红忽然说道:“我听后山小庙里的白婆婆说,嫁人了,行了周公之事,我们的身子就脏了,余生几十载都要为之不停地赎罪,要想改命,换下辈子一个好前程,就得赶在破身之前……上路。”
阿梅不解:“不是说自杀之人地府不收,不入轮回吗?”
阿红抹了一把眼泪说道:“白婆婆说她可以帮我们超度。”
……
微风吹起白色轿子右侧的轿帘,我猛然从幻镜中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朝着右边看去。
黑夜之中,白色轿子经过之处,右侧刚好有一个小坡。
小坡上正趴着三个穿着大红嫁衣,脖子上挂着黑麻绳,满眼血泪的女孩,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顿时汗毛倒竖,闭了闭眼,再往右侧小坡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女孩的身影?!
可刚才的幻镜又是怎么回事?
小坡上的那三个女孩,长相分明跟画中站在宫殿门口,将我牵进宫殿中的那三个女孩一模一样。
难道是她们在向我求救?
阿红口中后山小庙里的白婆婆,又是谁?
会和白家有关吗?
后来呢?
阿红、阿梅,还有另一个小姐妹,她们三个是出嫁了?还是……
思忖间,白色轿子停了。
轿帘被自动掀开,我抬眼往外看去,四周杂草丛生,目之所及,一片荒芜。
可就在这一片荒芜之中,一座小庙赫然立于轿前。
小庙大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正对着庙门里面的正堂上,供奉着那尊高高在上的女神像。
女神像的手中捧着原本应该还挂在蔡家小客厅里的那幅画。
阴风吹过,画面展开。
阳光变成了圆圆的血月,宫殿变成了小庙。
小庙里张灯结彩,影影绰绰。
就在我的注视之下,一个个穿着大红嫁衣,脖子上挂着黑麻绳的少女从画卷中走出来。
走出小庙,走到白色轿子前,强行将我拉下轿子,簇拥着我朝着小庙里走去。
我动不了,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挪动不了半步。
可我心里清楚,今夜我一旦被拉进这座小庙之中,下场怕是跟画中的那些少女一样。
灵魂永远被困在画中,穿着红嫁衣,被一根黑麻绳吊死在横梁之上。
生生世世,永堕地狱!
想到这里,我用力咬破舌尖,在被拉入小庙门槛的瞬间,一口舌尖血冲着小庙里喷了进去。
阿婆说过,如果被邪祟所困,甚至堕入梦魇,舌尖血可以帮我们暂时脱困。
舌尖血对于这些脏东西来说,可是至阳之物。
随着我一口舌尖血喷进去,小庙里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
可那惨叫声维持时间太短,画卷里走出来的少女越来越多,周围黑气缭绕,阴风阵阵。
舌尖血第一口效果是最好的,一口之后便泄了气,想要再续足力量,需要时间。
就在我一筹莫展,一只脚已经被硬抬着跨进小庙门槛中的时候,一声弓弩扣动的轻响划破夜色,短箭咻地一声擦着我的耳朵飞过,精准地刺中展开的画卷。
腾地一声,短箭炸开一朵火花,符火瞬间燃起,符咒犹如一张网朝着女神像包裹而去……
这是一场被所有人默许的典当。
典当品,是我!
姜家惧我怕我,恨不得像泼一瓢脏水一般将我泼出去。
而从我出生起,至今六年,踏凤村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出生。
所以踏凤村所有村民也不待见我。
小小的我被老婆婆牵着,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踏凤村。
我被她从山里带去了县城南边一个叫五福镇的地方。
五福镇临江而建,街尾有一座三进三出的古朴大宅子。
宅子东侧立着一只破邮筒,西侧廊檐下挂着一盏六角宫灯。
宅门南开,门头上挂着一张牌匾,用一块黑布蒙着。
倒座房里摆满了香烛、纸钱以及纸扎品。
倒座房旁边的南书房上着锁,往外还开着一扇小门,同样上着锁。
老婆婆蹲下身来平视我,拉着我的小手说道:“我姓虞,你可以叫我虞阿婆,以后我们俩相依为命。”
我乖巧道:“阿婆好。”
被扔的次数太多了,受过的冷眼也数不清,六岁的我已经懂得寄人篱下就得乖巧听话。
虞阿婆看我的眼神里带着怜悯:“你是咱们当铺的第九任女掌柜,以后阿婆就叫你小九好不好?”
“好。”我好奇地问,“那阿婆是第八任女掌柜吗?”
虞阿婆摇头:“我哪里有资格做这当铺的女掌柜,我只是这间当铺的守铺人罢了。”
她站起身来,指了指倒座房里满满的香烛纸钱,说道:“我懂点阴阳、风水之术,平时以卖白事用品为生,也出去给人看事。”
我懵懵懂懂地点头。
虞阿婆牵着我往后走,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前院。
前院不大,里面种着一棵老槐树,老槐树下是一口八卦井。
八卦井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大石头上雕满了我看不懂的符文。
穿过垂花拱门,后面便是正院了。
正院很大,东西厢房十数间。
推开正房大门,迎面便是一口硕大的黑棺停在正堂里,吓得我直往阿婆身后躲。
阿婆拍拍我的手,说道:“小九别怕,来,上香。”
她点了三根黄香放到我手里,推着我走上前去,冲着那口黑棺拜了拜。
将黄香插进黑棺前面的生米饭里,我转身抱住阿婆的大腿,小心翼翼地偷瞄着正房里的布置。
除了正堂上停着的这口黑棺,西边的角落里还立着一顶大红轿子,大红轿子的顶上插着一面五色旗。
东西屋门上都上着锁,整个正房里冷飕飕、阴森森的。
上完香后,虞阿婆从怀里将那张按着我血指印的当票拿出来,压在了黑棺下面,又从黑棺上揭下一张黄符,这才把我带出来。
她又带着我从西边耳室往后看了一眼后院。
后院空着,年久失修,有些房屋已经破败了。
我们重新回到倒座房里,阿婆将那张黄符点燃,融进水里,让我喝下。
喝完符水我就开始犯困,那一觉睡得昏天暗地。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我整个人神清气爽,惊喜地发现头上的白发也不见了。
阿婆对我很好,她送我上学。
放学后,她就教我钉纸钱、叠元宝、扎纸人、画符文……
明明是一间当铺,愣是被阿婆经营成了一间白事铺子。
她外出给人看事的时候也带着我,能教给我的,她都悉心教导。
每次看完事,她都会从看事的人家带回一样东西。
生米饭、坟头土、棺上钉……
无论带回来的是什么,无一例外全都供奉在了正屋里的那口黑棺前。
更让我惊奇的是,这些东西供奉一段时间后就不见了。
就感觉……感觉是被那口黑棺生吞了一般。
我很怕那口黑棺,总觉得有一天棺盖会掀开,从里面出来一个怪物把我吞掉,能不去正院就不去。
直到九岁那年。
那一年,阿婆接了一桩白事生意,带着我回到了踏凤村。
踏凤村村长家死了人,出殡时棺材抬不起来,找了好几个看事先生都看不好,辗转找到了虞阿婆。
阿婆看事的时候我帮着打下手,忙完了,阿婆抓了一把糖奖励我。
我正剥糖的时候,一个甜甜的声音忽然响起:“桐桐姐姐。”
桐桐……
三年了,这是我从踏凤村离开之后,第一次有人叫我这个小名儿。
阿婆以及整个五福镇的村民,都叫我小九。
我回头,就看到一个两岁左右,扎着两根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提溜着大眼睛看着我。
“桐桐姐姐,我也想吃糖。”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仰着肉嘟嘟的小脸蛋冲我笑。
我看到她身后不远处,我妈抱着一个襁褓婴儿,躲在门后偷偷地看我。
原来我离开踏凤村后,踏凤村的香火真的重新续上了。
我也有了弟弟妹妹。
我冲小女孩笑了一下,掏出两颗糖放在她手里,转身去找阿婆。
既然没了我,所有人能过得更好,那就好。
我有阿婆,也很好。
村长家的事情解决的很顺利,阿婆打包好了生米饭,正准备带我回去的时候,一个老奶奶冲上来,揪住我的后领子,一鞭子就抽在了我的腿上。
“丧门星,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回来姜家就要死人,你不知道吗?”
“滚!你给我滚!”
“不,你死!你给我去死!”
小指粗的柳条鞭一鞭一鞭狠狠地抽在我身上,我奶咬牙切齿地吼着,恨不得抽死我。
我痛得眼泪直掉,一边躲一边哭。
慌乱间,我看到我妈一手抱着我弟,一手护着我妹,看我的眼神里,仅存的一点母爱、愧疚也消失了。
两个小孩脸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显然是发高烧了。
我奶将一颗糖用力砸在我脸上。
我看着那颗糖,浑身痛得摇摇欲坠。
原来,就是因为我给了妹妹两颗糖,他们才发高烧的吗?
因为我给了妹妹两颗糖,我就该去死,是吗?!
晕倒前一刻,柳条鞭还在不知疲倦地往我身上抽。
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高烧,去了医院,用了偏方,喝了符水,怎么也治不好。
眼看着我被烧得已经开始说胡话了,阿婆没办法,一咬牙,抱着我去了正屋,跪倒在了那口黑棺前。
“七爷,求您救救小九。”
“小九跟别人不一样,她……她是您的人。”
“当票就在您的棺材下压着,我老婆子不骗人。”
“求您!”
……
水袖落地的瞬间,幻化成一道虚影,咿咿呀呀的戏腔立刻响了起来。
看清那道虚影的刹那间,我和黎青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
戏台上正在唱戏的女人,竟是梅林霜!
梅林霜生前是戏班子的成员吗?
如果这里曾是她工作的地方,那么,她引领我们来到这儿,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告诉我们的。
我当下便决定再好好在这一片翻翻。
可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黎青缨眼疾手快地拉着我躲到了一旁的椅子后面。
好在来人并没走进来查看,他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外面墙面上狠狠地敲击了几下,似乎是在震慑戏台上的虚影。
虚影在那敲击声响起时,就已经消散了。
戏台上重归黑暗。
原来这大会堂里是有人看守的,对方显然也知道这戏台不干净。
等那人走远,我和黎青缨不敢多待,先回去再说。
后半夜,我和黎青缨睡一张床,紧紧地靠在一起。
“青樱姐,你说戏台上的那个虚影,真的是梅林霜吗?”
“很像,但她的魂魄不是被吸进镇长家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戏台上?”
“我觉得戏台上的那道虚影,并不是梅林霜。”
我说得笃定,黎青缨不解道:“为什么?”
“那道虚影出现之前,我们先看到的是那截染血的水袖。”我分析道,“水袖可能是梅林霜的生前之物,凝聚了她的一丝执念才幻化出了虚影,却并不是真实的她。”
黎青缨仔细琢磨了一下,赞同:“好像是这个道理。”
我继续说道:“所以找到那截水袖,应该就能明白梅林霜这么做的用意了,大会堂那边,我还得再去一趟。”
“夜里去吧。”黎青缨说道,“那边有人守门,白天太扎眼,并且阴邪之物在白天也难出现,夜里我陪你再去一趟。”
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
几天没睡好觉,第二天我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黎青缨却早早起来了,午饭都做好了。
吃完午饭,我搬了把躺椅在大门槛里,晒晒太阳,想想戏台那边什么地方可能藏东西。
是夜,我和黎青缨再次潜进了大会堂,直奔戏台。
这次我们很谨慎,手电灯打得很暗,尽量不弄出动静。
可是反反复复地找,我们之前讨论出来的可疑位置全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多想了?原本就什么都没有?
就这样回去了吗?
可我心里总有点不甘。
到底还有哪里被我们忽略掉了?
当我的视线再次落在戏台上的那一刻,我猛然想到了什么,直接冲到了戏台上,在昨夜灯光打下来的位置用手细细地摸。
既然水袖是梅林霜的执念附着之物,那么,水袖落下的地方,应该就是藏东西的地方!
果然,我很快便摸到了台上木板间的一道细小的缝隙,移动手电光照了上去。
黎青缨抽出防身的匕首,顺着那条细缝轻轻地撬。
一声闷响,那块木板竟真的被完整地撬开了。
木板底下,静静地躺着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
我将小盒子拿上来,打开,就看到了那截染血的水袖。
水袖是卷起来的,里面似乎还包裹着什么东西。
我小心翼翼地将水袖打开,露出了里面一本古旧的、破碎的……册子。
那册子应该是被火烧过,大半都被毁了,仅存的封面残页上,能分辨出两个刚劲有力的毛笔字……镇志。
所谓镇志,就是记录一个地方的地理环境、人文风俗、历史沿革等等事件的书。
以前,每个村、镇、县等等,都是有专门的人来弄这种东西的。
但一般装订成书、入档的镇志,都有印刷体,而我手中这本,虽然残缺,却能看出是手写的,格式、内容也并不正规。
我快速地翻了翻,很快便确定,这应该是五福镇民国时期,某个个人私自做的镇志,或许可以当成一本五福镇野史来看。
可惜大半的内容都被烧毁了,剩下的还有一小部分,字迹也不清晰了,能看的内容很有限。
等我快速翻到有字的最后一页,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在那页纸上,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赵子寻!
原来梅林霜引领我来这儿,是为了告诉我关于赵子寻的一些事情的吗?
毕竟,之前我曾问过她,认不认识赵子寻。
这是她对我的回答。
最后那一页,关于赵子寻的描写很少,但内容却很惊悚。
‘今天我竟在巷子里看到了赵子寻,他的眉心竟钉着一根棺钉。’
‘大帅的队伍不是半月后才能抵达五福镇?赵子寻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看来五福镇的天,要变了。’
寥寥数语,信息量巨大。
“谁在那里!”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道男人的声音,我立刻关上盒子,紧紧地抱在怀中。
黎青缨已经拎着鞭子蹿了出去,打晕了男人。
我快步走过去,准备和黎青缨离开。
下一刻,黑暗中忽然蹿出几十只黄皮子和硕鼠,围着我和黎青缨,不停地往我们身上扑。
黎青缨护着我左躲右闪,长鞭甩得啪啪作响。
我好不容易退到了路边,横刺里,一只足有家猫大小的黄皮子冲上来,一口咬在了我的右臂上。
那黄皮子太大了,牙又尖又长,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夜里熠熠生光。
我吃痛,叫了一声,用力甩动手臂,企图把那黄皮子甩下去。
可甩动的过程中,我惊恐地发现这只黄皮子不对劲。
它的身体是冷的、僵硬的,随着我的甩动,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晃荡着。
这是一只黄皮子的尸体。
可它不仅会动,能精准地命中我,眼睛里还有血光。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黄皮子了,是尸煞!
我摸了摸身上,摸到了一张符纸,狠狠地拍在了这只黄皮子的脑袋上。
黄皮子吱地一声,终于松了口。
黎青缨也刚好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我朝当铺飞奔而去。
可当天夜里,我还是发起了高烧。
烧得迷迷糊糊间,我似乎看到柳珺焰出来了,就坐在我的床边。
他坐了好久好久,最后叹息一声,叫来了黎青缨,将什么东西塞进她手里,低声说道:“青缨,帮我跑一趟凌海龙宫,悄悄地……”
只一眼,我便确定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刚想上前跟她说明来意,下一刻,她就已经瞬移到了我的面前,手一伸,略带薄茧的手指将我脖子上的鳞甲吊坠勾了出来。
杏眼猛地一缩,质问道:“七爷的尾鳞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明明那么好看的一双杏眼,此刻里面却闪着寒光,似一把利刃,下一刻就要将我活剥了一般。
压迫感十足。
“是他给我护身用的。”我说着,将那枚令牌拿出来,递给她,“也是他让我来寻你的。”
女人接过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明显很激动。
但她情绪来得快,收敛得更快:“你是七爷的什么人?”
额……
我斟酌着回道:“他是我的恩人。”
“我知道了。”女人并不多问,“留下你的住址,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就去找你。”
我留了当铺的地址,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黎青缨。”反问,“你呢?”
我朝她伸出手:“叫我小九就好,青樱姐,五福镇当铺欢迎你的加入。”
黎青缨嗯了一声,抬手跟我浅浅一握,转身去摊位上拿了几样东西,直接走了。
留下我一人站在风中凌乱。
好酷的姐姐。
我本来还有很多事情想跟她说呢,这一下全都憋了回去。
不过人顺利找到了,我的心情还是好了起来,骑着小电驴一路哼着小曲回了当铺。
接下来几天,当铺没有任何生意上门。
一闲下来,我就不免想到了学校,想我的同学们了。
可我心里也明白,走上这条路,继续回去念书怕是难了。
我给辅导员打了个电话,说家里出了一点变故,需要暂时休学一段时间。
辅导员仔细询问了我的情况,我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些,他安慰我,说会帮我打报告上去,我说了谢谢。
一眨眼就到了初十,青樱姐却还没来当铺找我。
十五鬼市就要开门了,我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有些焦急起来。
我犹豫着要不要再跑一趟水产市场,又想着,青樱姐那摊位,明显就不是正规做生意的,她会留在那儿,或许也是一直在等待柳珺焰的消息。
青樱姐和柳珺焰以前……又是什么关系呢?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柜台里,一只手撑着下巴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看到当铺西边台阶下,一个大概十二三岁大的小女孩,探头探脑地一直在看我。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她了,这两三天,她每天都会来。
好像有事要找我,又有些不敢。
在她又一次探头看向我的时候,我朝她招招手:“小妹妹,别怕,有事进来跟姐姐说。”
小女孩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走了进来。
她好瘦,脸色很差,小小年纪,黑眼圈比上班族还重。
她走到柜台前,低着头,绞着手指不开口。
我直觉她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便耐着性子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找我有事吗?”
“我叫孙来丁。”小女孩怯怯道,“姐姐,你……你这里收钢笔吗?”
孙来丁?
听着这个名字,我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更加感同身受地心疼起小女孩来了。
我继续问道:“是什么样的钢笔?拿给姐姐看看好吗?”
孙来丁从怀里掏出一块蓝布帕子,放在柜台上打开,里面躺着一支杂牌钢笔。
钢笔很旧,也很普通,只是一拿出来,我就看到钢笔上萦绕着一股浓浓的黑气,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小妹妹,你这支钢笔是哪儿来的?”
“是我奶奶的,但她已经死了一年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孙来丁眼神里满是惊恐,浑身颤抖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很无助。
我连忙起身,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柜台里面来,挨着我坐下:“丁丁,不要哭,慢慢说,姐姐得弄清楚这支钢笔的由来,才能决定收不收。”
我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孙来丁双手捧着茶杯,努力调整好情绪,这才娓娓道来。
“我爷爷死得早,奶奶一手拉扯大五个孩子,日子过得很苦,年纪大了,脑筋好像也不太好了。
每年春秋两季,粮食有了收成,我伯伯们和我爸就会按约定把口粮送到奶奶的屋里,可是粮食前脚送过去,她后脚就联系收粮食的人,把口粮全都卖掉。
卖完之后,她就满村子跑,说她的五个儿子不孝顺,不给她口粮,想活活饿死她,要写状纸去村委会告他们,让政府帮她做主。”
听到这里,我眉头皱了皱,这个奶奶的确有点奇葩。
“早些年,奶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支钢笔,拿钱哄我伯伯们家的哥哥们帮她写状纸,后来哥哥们都去城里念书了,奶奶眼睛也瞎了,留在村子里,跟我一起生活。”
我疑惑:“跟你一起生活是什么意思?你爸爸妈妈呢?”
“他们在五福镇南边的工厂里打工。”孙来丁难过道,“我妈生我的时候大出血,伤了身体,一直怀不上弟弟,他们要挣钱看病,我在村里念书,顺便照顾奶奶。”
我不禁唏嘘,十来岁的孩子,独自照顾瞎眼又发癫的奶奶,真是难为她了。
“奶奶看不见了,但是每年卖口粮,手里存了一点钱,她就让我帮她写状纸,写一张给一块钱,她拿着我写的状纸到处告状,我一个月能挣几块钱,买买纸笔,就这样过了两年多。
如果不是我贪心,一直这样也挺好的,都怪我,怪我……”
孙来丁又哭了起来,指甲掐进肉里,呜咽着说道:“去年刚过完年,爸妈就去厂子里了,忘记给我留生活费,我来了月事,没钱买卫生巾,恰好奶奶又让我帮她写状纸,写完一张,她拿出钱包,让我从里面拿一块钱。
我……我当时脑子一热,犯了浑,知道奶奶看不见,就……就抽了一张五十的。
我以为不会被她发现,可是很快,她就来问我有没有拿她的五十块钱,如果拿了,还给她,否则她就让人写状纸去告我。
我矢口否认,奶奶却笃定是我拿走了那张五十的,不知道是年纪太大了,还是因为这事儿让她劳了心神,一个多月后,她在睡梦中去世了。
她下葬的时候,我亲眼看着我爸将这支钢笔放进棺材里的,可是就在上个月,这支钢笔忽然出现在了我的书包里……”
更让孙来丁恐惧的是,自从那支钢笔出现在她书包里之后,每天夜里,她都会无意识地起床,拿着钢笔在本子上不停地写状纸。
状纸的内容,全都是她奶奶告她偷了她五十块钱。
“姐姐,我好怕。”孙来丁抖着声音说道,“我拿着钢笔去奶奶坟上向她忏悔,求她饶了我,可是没用。
我把钢笔埋在她的坟包里,可是一觉醒来,钢笔就又在我书包里了。
我也试过拿火烧,可是烧不掉;扔进河里,它又自动找回来……
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前几天就来镇上找我爸妈,谎称学校要买学习资料,跟他们要了五十块钱,被爸妈好一顿数落,我去坟上把钱烧给奶奶了,可是没用,奶奶还是继续跟我要钱。”
原来整件事情是这样的。
很难想象,这么小的孩子独自面对这样的事情,这一个多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怪不得她这么憔悴。
我又问:“那你是怎么找来我家当铺的?”
毕竟当铺刚刚重新开门营业,这个行业早就凋零了,一般人根本也不会找上门来。
孙来丁说道:“前几天我来找我爸妈的时候,经过这儿,看到有个大哥哥来你这儿当了一张纸,我就想着,纸能当,钢笔应该也能当。
姐姐,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是我刚从爸妈那要了五十块钱,没办法再跟他们要了,我能不能先把钢笔抵押在你这里,就当五十块钱,再给我奶烧一次看看,等我慢慢攒到钱了,我会还给你的。”
听着孙来丁的这些话,我心都要碎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竟有父母这样克扣自己的亲生女儿!
虽然我小时候也挺惨的,但跟着阿婆生活的这些年,阿婆把我养得很好。
比起孙来丁,我真的幸福多了。
弄得我都有点想阿婆了。
我伸手抱了抱孙来丁,对她说道:“丁丁,这支钢笔我可以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属于阴邪之物,或许对于你来说是个麻烦,但对于我家当铺来说,却是个好东西。”
我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说道:“我给你五千块钱,买断这支钢笔,你看行吗?”
“五……五千块?”孙来丁不可置信地直摆手,“姐姐,你不用可怜我,它不值这么多的。”
我却坚持道:“丁丁,当铺开门营业,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相信我,我说它值,它就值。”
这支钢笔的确是阴物,收进来,以后可以用来供奉正堂里的那些脏东西。
至于它到底值不值五千块,我也不知道。
阿婆早早地就为我存了一笔钱,供我读书用。
现在我暂时没办法回学校继续读书了,从里面拿出五千块给孙来丁,却能小小地改善她的生活,至少能保证她以后来月事的时候,有钱买卫生巾吧?
这样,我也觉得值了。
“丁丁,当铺有当铺的典当规矩。”我继续说道,“典当分为死当和活当两种,死当,就是只当不赎,当场钱货两清;而活当,就是我们约定一个期限,以及赎当的金额,你在这个期限内,拿钱再把钢笔赎回去,你选哪种?”
孙来丁毫不犹豫道:“我选死当。”
我点点头,拿出最后一份当票,研墨,仔细填写。
当票一式两份,让孙来丁签字按手印之后,我再盖上当铺的大印。
之后我将其中一张当票和五千块钱交给孙来丁。
孙来丁拿着当票和钱,手一直在抖,眼睛都哭红了,连声感谢我。
“丁丁,这些钱你自己收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合理运用,好好读书,姐姐希望你能越过越好。”
孙来丁直点头:“姐姐,我一定会的。”
但她没有直接拿钱走人,而是犹豫着问道:“姐姐,这支钢笔明天一早会不会又出现在我的书包里?”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
但阿婆懂得阴阳、风水之术,我从小耳濡目染,也学了一点本事。
我之所以敢收下这支钢笔,也是因为我知道该怎样平息她奶奶的执念。
“丁丁,你奶奶缠着你,是因为她对那五十块钱有极强的执念,你想通过还她钱来了结此事,想法是对的,但方法却用错了。”
孙来丁疑惑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你烧给你奶奶的钱,是在阳间通行的货币,你奶奶在阴间用不了。”我解释道,“想要平息你奶奶的怨气,就得给她一些阴间的供奉,只要让她满意了,她的怨气自然就消了。”
孙来丁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急切道:“姐姐,你教教我。”
我想了想,给她列了一个清单:“你去准备鸡鸭鱼猪头肉各一份,香烛、纸钱、金元宝之类的多备一些,我家铺子里就有的卖,今天夜里,带着这些东西去你奶奶坟上供上,如果她接受了,就不会再来找你,如果不接受,你还来找我,我再想别的办法。”
孙来丁一一记下,赶紧去弄了。
我将那支钢笔归档,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中午,孙来丁来了。
瘦削的小脸上满是喜气,说她昨晚按照我说的去做了,夜里她梦到奶奶坐在坟前,一边数钱,一边大快朵颐,很是满足,真的饶过她了。
那支钢笔也没有再出现在她的书包里。
孙来丁千恩万谢,好不容易把她送走,一回头,我就看到廊下西侧的那只六角宫灯里,幽绿色的萤火旁边,多了一点如豆的金光,经久不散。
我心中一动,这莫不就是功德吧?
我帮了孙来丁,积攒到功德了?
心中不胜欢喜,拿来竹竿,我就想把六角宫灯挑下来,供到正堂里去。
柳珺焰需要功德。
可竹竿还没碰到六角宫灯,身后就传来了一声低喝:“别动它!”
我一惊,收回竹竿,转头就看到黎青缨穿着一身黑皮衣,背着一个黑色背包,双手插兜,酷酷地站在台阶下。
我惊喜道:“青樱姐,你终于来啦。”
黎青缨点头。
我收回竹竿,一边迎她进门,一边问:“青樱姐,那盏六角宫灯为什么不能碰?”
“我也不知道。”黎青缨说道,“但灯那么古旧,里面装着功德和阴魄,如果一般人能碰,你觉得它还能好端端的挂在那儿?”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七爷在哪?”黎青缨问。
我带她去后面,打开正堂大门。
不用我说,黎青缨便知道,柳珺焰在那口黑棺里。
她上前点了三根黄香,噗通一声冲黑棺跪下,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七爷,青樱来了,您放心,我会保护好小九。”
将黄香插进香炉,她转身问我:“我住哪?”
我赶紧拿了钥匙,带她出来,指着东西厢房说道:“这些房间你随便选,哪一间都行。”
黎青缨选了东厢房第一间。
那是一个套间,分里外两间,面积挺大。
我帮她一起收拾。
一边干活,我一边把十五要去鬼市的事情跟她说了。
黎青缨显然知道鬼市,她说道:“鬼市在夜里零点准时打开大门,我带你进门,鬼市里有酆都银行,可以兑换酆都币,你有好东西也可以一起带进去,鬼市里有物物交易。”
我一一记下。
十五那天一早,我就在博古架上选了两样纯阴之物,供在了正堂里。
又去银行取了一笔钱,用来兑换之后买当票。
晚上临行前,我鬼使神差地带上了孙来丁当进来的那支钢笔,想着或许能在鬼市里换点有用的小玩意。
一切准备妥当,夜里,黎青缨开车带我去了水产市场后面的一座土地庙前。
那儿已经等着几个人了。
零点一到,不大的土地庙忽然变得巍峨起来,周遭的景象都变了。
土地庙的大门变成了阴红色,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
黎青缨牵着我的手,带我一脚跨入门中。
那一瞬间,我只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堕入了梦境,下一刻,我们便站在了鬼市之中。
鬼市很大,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座座风格奇特的建筑错落在街道旁,街道上涌动着很多……奇形怪状的人……也不仅仅都是人。
黎青缨带着我直奔酆都银行,排队兑换了酆都币,在另外一个窗口,我买到了当票。
窗口里坐着的工作人员笑嘻嘻地看着我,感叹道:“好多年了,终于又有人来买当票了,小姑娘,好好干。”
我也回以微笑,嗯了一声。
从酆都银行出来,刚站定,我就听到对面有人叫我:“小九,真的是你。”
我抬眼看去,正对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竟是狐君!
狐君几步走过来,笑着问道:“小九来买东西?”
“买点当票。”我问,“狐君也来买东西?”
狐君点头:“我一直在找一样东西,每个月都会来鬼市碰碰运气。”
我好奇道:“狐君在找什么?”
“一把弓。”狐君若有深意地看着我,说道,“一把没有箭的弓。”
我没想到还能见到阿婆,顿时抬起身想要去抱她。
手一伸却抱了个空。
我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这道虚影并不是阿婆的本体,而是……
“小九,阿婆的时间不多。”阿婆虚虚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我被那灰老鼠算计,差点灰飞烟灭,是七爷渡了一点功德给我,才保住了我的神魂,我的尸体已经妥善安葬,鸡鸣之后我就要去投胎了。”
我顿时眼泪汪汪,很舍不得:“阿婆……”
“别哭。”阿婆冲我笑,“好孩子,咱们当铺历代守铺人都没有好下场,因为你,七爷才肯出手相帮,我能有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是托小九的福。”
“五福镇的诅咒已经来了,七爷肯为你趟这趟浑水,是我属实没想到的,小九,一定要抱紧七爷的大腿,你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懂吗?”
我直点头,这个道理我当然懂。
阿婆格外严肃:“接下去的路会很难走,你要百分百地信任七爷,自己也要努力成长起来,咱们当铺乃至于整个五福镇的命运,全都握在你的手里了。”
我有些不明白,张口想问,可阿婆根本不给我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阿婆的虚影逐渐变淡。
她不停地叮嘱:“最近一段时间,七爷必定疲于压制当铺里的那些脏东西,无暇顾及你,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每个月初一、十五要供奉黑棺,供品必须是纯阳或者纯阴之物,如果你没弄到这两样,也可用供香来拖延几天时间,切不可断供。”
“诅咒来临,廊前的那只破邮筒肯定保不住了,破邮筒一被毁掉,小九你就亲手揭掉当铺匾额上的那块黑布,打开南书房的门,重开当铺。”
“当铺有赎有当,你按规矩办事即可,切记,见怪莫怪。”
“小九,一定要好好活着……”
鸡鸣声突兀地响起。
随着那声鸡鸣,阿婆的虚影猛地一晃,迅速消失在了空气中。
她去投胎了。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情,而接下去,似乎还有更多的事情等着我。
五福镇的诅咒是什么?
谁会毁掉廊前的破邮筒?
破邮筒被毁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
想来想去,根本想不通。
房间里过低的温度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裹了个毯子,准备回自己房间穿衣服。
一低头,就发现狐君给我的那枚玉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片银白色的……鳞甲?
鳞甲有大拇指甲盖大小,边缘处还氤氲着丝丝血迹,虽然小,但很有分量,触手冰凉。
这是……柳珺焰给我的?
狐君的玉佩呢?
我在床上找了找,没找到,不会被柳珺焰扔了吧?
房间里太冷了,我裹着毯子出去,想快点找了衣服穿上。
可一脚踏出东屋房门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被惊住了。
正堂里温度更低,是那种刺入骨髓的阴冷。
正堂上的那口黑棺周围萦绕着浓浓的黑气,黑棺上的那些符纸翻飞,发出哗哗的声响,时不时地有符纸无火自燃,瞬间化为灰烬。
随着符纸不断燃烧,黑气似乎也在慢慢消退。
我倏然明白过来,这便是阿婆说的,七爷在压制当铺里的那些脏东西吧?
那么,我们以前供奉的那些,到底是给七爷的?
还是给黑棺压制下的那些脏东西的?
冷,太冷了!
我裹紧毯子,穿过正堂,去了前面自己房间。
迅速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想到阿婆叮嘱的那些话,我打开大门,伸头朝廊前的那只破邮筒看了看。
谁曾想,门一开,竟惊到了街面上打着雨伞的几个人。
天还没亮,又是暴雨天气,我没想到街上会有人。
那几个人我还都认识,都是五福镇的街坊邻里。
我刚想打招呼,那几个人却吓得撒腿就跑。
隐约中,我听到其中有个人嘴里分明喊着:“鬼啊!”
额……
所以,昨夜发生的那些事情,五福镇很多人其实都知道吧?
他们默认了我活不过昨夜。
柳珺焰说三十年一次献祭……
也就是说,至少在三十年前,昨夜的事情曾经也发生过。
小九……阿婆说我是当铺的第九任女掌柜,那么前面八个女掌柜……
嘶……
想到这儿,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前面八个……全都被献祭给那些畜生了吗?
如果昨夜柳珺焰没救我……
那狐君他……他在这场献祭中,又扮演的什么角色?
一个个血淋淋的设想直往我脑子里钻,让我有些不敢继续往下深究了。
就在这时候,一声清脆的锣响从西边传来。
我转头朝着西边看去,就看到雨幕之中,镇长穿着雨衣雨鞋,手里拎着一只铜锣,一边敲一边喊:“水来了!水来了!各家各户关好门窗,不要随意走动!”
他是从前面街道转过来的,声音又大又急。
走到当铺门口,看到我的瞬间,他脚步也是猛地一顿。
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惊诧。
随即,他又看了一眼廊前的破邮筒,几步走上前来,压低声音对我说道:“小九,水来了,水退前不要出门,关好门窗,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开门。”
说完,根本不给我询问的机会便匆匆离开了。
锣声还在继续,整个五福镇在这一场暴雨中,死一般地沉寂。
我关上大门,只开了倒座房临街的那扇小窗,时不时地朝外面看几眼。
雨越下越大,傍晚时分,西边江面的水已经溢到了街道上。
当铺临江而建,在最西头,门口台阶下全是水。
我心里记挂着那只破邮筒,时不时地就要从小窗里往外看几眼。
就在我不知道第几次往外望去的时候,街面上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转头看去,就看到西边水面上,一个穿着民国时期学生服的女孩正朝着当铺这边跑过来。
她一手抱着几本书,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信封,那双穿着黑布鞋的小脚,所过之处,水流自动朝着两边退开。
她就那样跑到当铺廊前的破邮筒前,将那封信塞进了破邮筒里……
到底是梦境有假,还是梦境中的那个穿斗篷的男人,根本就不是柳珺焰?
从自我情感上来说,我当然不希望那是柳珺焰!
还有一个疑点就是,梦境中女孩拿着的那张滴血的面具,似乎本来不属于她。
而是……属于我?
乱!
太乱了!
越想,脑子越疼。
真相到底是什么?!
我用力甩着脑袋,牙齿紧咬着嘴唇,嘴唇很快便见了血。
柳珺焰将我抱在怀里,一手轻拍我后背,哄着:“小九,刚才你被梦魇住了,梦里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怕不怕,有我在。”
我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伸手用力抱住他。
柳珺焰感觉到了我此刻脆弱的情绪,什么也没问,就那样紧紧地抱着我,亲吻我的头发,吻去我眼角的泪水。
就那样抱了好一会儿,我的情绪才慢慢平稳下来。
有些事情,逃避是不管用的。
那个女孩已经对我动手了,她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与其到时候弄得双方尴尬,倒不如……
想到这里,我推开了柳珺焰。
他刚刚给我输过真气,缓解了我后肩胛骨的疼痛。
我坐直了身体,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语气严肃道:“柳珺焰,你确定我是你一直要找的小火狸吗?”
柳珺焰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
但他没有犹豫,直接回道:“我确定。”
“如果你认错了呢?”我追问,“如果有一天,真正的小火狸找上门来了呢?”
这一次,柳珺焰却没有急着回答我的问题。
他审视的目光看着我,然后捧起我的脸颊,郑重地问道:“小九,告诉我,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摇头,坚持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会认错。”柳珺焰坚定道,“再者,这一世我认定的女孩是小九,是你!”
我发现,柳珺焰总是可以很轻易地一句话安抚住我所有的不安。
我不争气地想,或许是因为我依赖了他太多年了吧?
十二年。
整整十二年。
这种依赖已经成了习惯,早在我心里形成了一道信任的壁垒。
如果有一天这道信任的壁垒轰然倒塌了,那将足以要了我的半条命!
“我信你,柳珺焰,但只有一次。”我声音有些抖,眼眶也红了,“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认错了人,那就把压在黑棺下的那张当票还给我,放我自由,好吗?”
柳珺焰手上一顿,然后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我的,那双竖瞳里似跳跃着熊熊怒火:“小九,你想都别想!”
“我柳珺焰还没耳聋眼瞎到连自己深爱的女人都认不出来的地步,不要胡思乱想,也别轻易被外人挑拨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小九,我只爱过你一个,也永远只有你一个。”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有些怔楞。
柳珺焰吻了吻我的额头,又用力抱了抱我,然后才问道:“今天出门回来,是不是还没吃饭?饿不饿?”
我讷讷地点头:“饿。”
“等着。”
柳珺焰松开我,兀自去厨房了。
我很好奇,他竟也会做饭吗?
我起床洗漱了一下,换了套干净的家居服,这才朝厨房走去。
清晨五点半,星星还挂在天上,厨房里传来了鸡蛋面的香味。
我在桌子旁坐下,拿起筷子,一边吹一边慢慢地吃。
一边吃一边夸:“色香味俱全,柳珺焰,没想到你煮面条这么好吃。”
“我会的很多。”柳珺焰笑道,“我烤鱼也很香。”
提到烤鱼,我立刻就想到了那幅画,忍不住问道:“那幅画上的情景,真的发生过,是吗?”
柳珺焰点头:“等有机会,我会再带你故地重游的,小九,你还欠我一条烤得外酥里嫩的鱼。”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唇角含着温柔的笑,竟有一些莫名的宠溺。
我试探着问道:“所以,你喜欢活泼……有些小刁蛮的女孩子?”
“喜欢。”柳珺焰大大方方地承认,随即话锋一转,“但我也喜欢乖巧又勇敢的你,小九,你的每一面我都喜欢。”
我的脸不争气地又红到了脖子根。
柳珺焰是在哄我吧?
因为我最近情绪波动太大,太敏感,所以他用这样的方式一直在安抚我。
我心中触动,却也不敢贪恋太多,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走不出当铺,如果想吃烤鱼,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烤。”
“快了。”柳珺焰认真地说道,“托小九的福,不久的将来,我应该会有机会偶尔出门。”
我惊讶道:“真的?”
“真的。”
柳珺焰朝前面指了指,说道:“当铺廊下的那盏六角宫灯已经积聚了不少功德,等里面的功德过半时,我便可以借助它短暂地陪你出门逛逛了。”
我惊喜道:“那太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尽早积攒到一半功德的。”
柳珺焰无奈地勾手点了点我的鼻头:“小九,先照顾好自己,其他的,随缘。”
我嗯了一声,心情终于转好,低头吃面。
柳珺焰一直陪我到晌午,又给我输了一起真气,确定我后肩胛骨不痛了,他才回黑棺里去了。
下午,我正坐在柜台里叠金元宝的时候,门被轻轻敲了敲。
我抬头一看,来人竟是金无涯。
鬼市一别,我一直在等他的电话,却没想到他亲自来了当铺。
我赶紧起身打招呼,想把人让进来详谈。
金无涯却退后两步,又仔细打量了一遍当铺,眉头越皱越紧:“小九掌柜,我们外面谈吧。”
我心中疑惑,但金无涯手里有我想要的关于金鳞的消息,他说什么,我跟着做便是了。
我锁了当铺的门,带他去了五福镇南街的茶馆,要了一间包间,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聊。
没想到一坐下来,金无涯便说道:“小九掌柜命挺硬啊。”
我一愣:“嗯?这话怎么说?”
“小九掌柜没看过你们镇子的俯视图吗?”金无涯说道,“五福镇整体格局形似一只肥硕貔貅,而你们当铺往西突出,独树一帜,分明就是这只貔貅的脑袋。
西侧珠盘江由西往东滚滚而来,刚好就在正对着当铺的位置转角朝南而去,整条江里的脏东西全都汇聚在这个转角处,被当铺纳入貔貅肚中。
貔貅只进不出,脏东西常年积攒在镇子里,按道理来说,五福镇是大凶格局,这个镇子早就不该存在。
但应该是有高人在当铺里做了阵法,恕我眼拙,看不出来阵法阵势,不过不外乎就是困魂一类的阵法罢了。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原本应该由整个五福镇来扛的祸,如今全都压在了当铺上,小九掌柜敢坐镇当铺,开门营业,这胆识……让人钦佩!”
我追问为什么,唐棠却始终讳莫如深。
“啊呀,总之你听我的就对了,其他的先别问。”
她能有这样的警觉性,反而是好事,我便不多问了。
接下来两天,我本来想带着唐棠在镇子上逛逛,哪成想,唐棠根本不愿意出门,就待在当铺里研究那些老古董。
4号上午,白京墨又来了。
这次他是来跟我说合作的事情的:“祖母推演出来对我们这次行动最有利的时辰,是7号晚上九点一刻,小九,你提前做好准备,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我点头记下。
等白京墨离开,唐棠摸着下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久,似乎心事重重的。
好一会儿,她都没回过神来,我过去拍她肩膀:“师姐,回魂了!”
唐棠打了个激灵,伸手来掐我:“小师妹,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笑着跟她闹:“我这不是怕你的魂儿被野男人勾走嘛。”
“呸呸呸。”唐棠信誓旦旦道,“姐的心是花岗岩做的,刀剑不入,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我笑得更大声了。
闹了一会儿,唐棠忽然认真起来:“十一假期七天,已经过了大半,小师妹,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我很想留她在五福镇多玩几天,跟她相处真的很舒服、很开心。
但7号晚上就要行动,唐棠留在这儿不方便。
我只能认真挑选了些五福镇的特产,打包好送给她。
当天晚上,我就听到她在隔壁房间跟谁打电话,声音压得极低,我虽然听不清,却能听出来她似乎在求对方帮她做什么。
5号中午,唐棠离开了五福镇。
之后,我就开始筹备7号晚上行动的事情。
转眼就到了7号傍晚,我把凌迟刀和傅婉的信揣好,又掐诀召唤凤梧出来,再收回去。
一切都很顺利。
八点半,白京墨就来当铺门口守着了。
我在他的注视之下,用长竹竿小心翼翼地将六角宫灯挑了下来,稳稳地拎在了手中。
六角宫灯里的那点萤火,似有感应,不停地一闪一闪。
九点,我便提着灯,在白京墨的护送下朝着珠盘江走去。
今夜似乎比往常要更凉爽一些,凉气混合着江水的湿气迎面扑来。
黑漆漆的江面之下,似有暗潮涌动。
我走得非常慢,一步一个脚印。
等走到珠盘江边的时候,已经到了吉时。
江边,白家人早已经恭候多时,临江甚至搭起了祭台。
此时,祭台上正有人跳着禹步,似在做法。
白京墨引着我上了祭台,在祭台的供桌上燃了三根黄香。
随着做法之人的禹步越来越大,口中咒语越来越急,我手中的六角宫灯散发出丝丝寒气,萤火疯狂舞动。
哗……哗……
江面之上,八口红棺伴随着水声逐渐显现,只不过没看到之前骑在红棺上的那八个女孩。
并且,今夜红棺上的铁索自然地垂进水里,在水面之下绷直,似乎在朝着不同方向拉着什么?
亦或是以此组成了什么阵法,迎接水下即将出现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随着一柱水柱拔地而起,直冲天际,赵子寻骑着战马突兀地出现在了水面上。
而这一次,赵子寻的身后,跟随着十数头战马,战马上的人身穿铠甲,手握兵器,面目掩在头盔之下,只能隐隐地看到一双双透着红光的眼睛。
似火。
似血。
随着他们的出现,八口红棺剧烈颤抖起来,铁索撞击到一起,铛铛作响。
就在这时候,一声诡异的唱腔忽然响起:“吉时已到,恭送新娘!”
我心下一惊。
白家果然不是诚心合作。
我刚想去拿凌迟刀,手腕被抓住。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白京墨已经拽着我跳下祭台,朝着一边闪去。
我一头雾水,本能地以为白京墨此举是在忤逆白家。
下一刻,一口浑身缠着铁索的红棺由东边飞速冲了过来,穿过祭台就朝着江里冲去。
那口红棺我认识,就是镇长家阁楼上的那一口。
如果白京墨要救我,那白家拿什么去献祭?
该不会是拿一口空棺去糊弄一下吧?
红棺出现的瞬间,镇长和他儿子,以及窦金锁都出现在了江边,白家人更多。
他们全都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江面,屏息等待着那个重要时刻的到来。
就在这时候,红棺里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姑姑救我!”
是唐棠!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唐棠5号不就已经离开五福镇了吗?
顺风车都是我帮着约的。
我转眼看向白京墨,质问的眼神死死盯着他。
白京墨眼神闪烁,他明显心虚了。
我恨不得扑上去将白京墨撕碎,但来不及了,红棺已经碰到水,正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朝着珠盘江里钻进去。
唐棠一直叫着‘姑姑,姑姑救我’。
我心如刀绞,唐棠应该是被红棺吓坏了,她姑姑平时对她一定特别好,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一直叫姑姑。
但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我看到,红棺上的铁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攥在了赵子寻的手中。
赵子寻一扬手,红棺一头便已经没入水中。
我张嘴咬破手指,迅速地在手心里画柳珺焰教我的引雷符,先劈了赵子寻再说!
可还没等我血符画完,周围忽然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念咒声,犹如一张网一般,兜头笼罩下来。
不远处的江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
她的身形掩在黑夜里,看不清楚她的长相,却能感受到她浑身嗜血的气势!
嘭!噹!
随着咒网不停地往下压,一阵响动,赵子寻手中的铁索……断了!
半截已经没入水中的红棺,终于停了下来。
棺钉一根一根地落在地上。
咚地一声,棺盖被掀开,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唐棠从里面跳了出来。
白家人还想去拦,周围忽然凭空冒出几十个黑衣人,生生将白家人逼退。
唐棠冲白京墨竖起右手中指,甚至还做了一个鬼脸。
我能感觉到白京墨身体一僵。
唐棠却已经朝着黑暗中那个女人跑去,一边跑一边叫着:“姑姑,你终于来了,呜呜,我就知道姑姑最疼我了。”
女人一把揪住唐棠的耳朵,疼得唐棠直叫唤,然后被塞入了车里。
车门刚被关上,唐棠捂着被揪疼的耳朵从车窗里伸了出来,冲我喊道:“小师妹,我先走一步啦,咱们电话联系……”
我握着弓的手在抖,心里也莫名酸胀得难受。
曹余氏有错吗?
她出身不好,不是她自己所能选择的。
她被主家奴役,胆小懦弱,却也曾手握一本旌表文书,与曹家那些禽兽周旋了一段时间。
她不是不想反抗,只是她太渺小了,一时的反抗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虐待。
甚至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她想到的都不是化作厉鬼复仇,如果不是那些小鬼头的怨念禁锢住了她的灵魂,她应该早已经投胎转世了吧?
如今,小鬼头们被凤梧的火苗烧成了一缕青烟,禁锢曹余氏的那股怨念之气消散,她……又回到了那个善良、弱小的她了。
这样的曹余氏,我真的要让她灰飞烟灭吗?
“小九掌柜,让我来吧。”
慧泉大师忽然出声,他已经收起了尺子,走上前来,一手放在曹余氏的头顶,口中念念有词。
他在超度曹余氏。
我默默松了一口气,收起凤梧,去查看吴谦的情况。
吴谦吓尿了,腿软,其他都还好。
吴家人看情况已定,一家人七手八脚地把吴谦抬到房间里收拾去了。
等到慧泉大师收手,曹余氏的魂魄被送走,天已经亮了。
吴家人围过来,千恩万谢,询问接下来他们该做些什么?
慧泉大师交代:“曹余氏虽已经送走,但这大宅被鬼物侵扰时日太久,还需要做三天法事平定一下。”
吴孟连声说:“应该的应该的,还有我这小儿子被吓破了胆,还请慧泉大师帮忙安抚安抚。”
慧泉大师点头应下,转而对我说道:“感谢小九掌柜这次出手相帮,接下来扫尾的工作就交给小道来做吧。”
“大师不用客气,我来帮忙,本也是有所求。”我笑道,“等过几天大师忙完,我会亲自去清泉寺拜访的。”
慧泉大师也很高兴:“小道静待小九掌柜到来。”
吴家的事情差不多解决了,但我没急着离开,而是挨个将大宅里所有碎裂的门槛都检查了一遍。
果然,我在大门门槛里找到了一截贞节牌坊的门头,上面雕着醒目的‘节烈’二字。
按照时间推算,当初曹厚德偷藏曹余氏的旌表文书,并没有第一时间当给当铺,他应该也不会想到这一点。
旌表文书被当,是在曹余氏死后大开杀戒,曹厚德找了一个高人,高人给出了两点解决方案。
第一点就是将旌表文书当去五福镇当铺,第二点便是将贞节牌坊上的物件封进门槛里,石榴雕刻在内屋门槛,‘节烈’牌额在大门门槛,这样就保证了曹余氏与那几个小鬼头被死死困在了这大宅里。
手段何其毒辣!
曹余氏被折磨了一百多年,好在如今被慧泉大师超度,希望她来生平安健康,狠狠被爱。
我将石榴雕刻与‘节烈’牌额交给吴孟,叮嘱他:“等这边的事情忙完,你带着这两样东西再去一趟当铺,咱们把手续办一下。”
吴孟连连应下。
回去的路上,黎青缨开车,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心事重重。
黎青缨关心道:“小九,成功解决了吴家的事情,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是累到了吗?”
我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当年咱们当铺是不是不该收那本旌表文书?我总有一种当铺助纣为虐了的感觉。”
当铺的创立者到底是谁?
他创立这家当铺的初衷,真的是为了做生意这么简单吗?
黎青缨想了想,开解道:“小九,或许这就是你和七爷出现在五福镇当铺的原因吧?”
我回头看了黎青缨一眼,她这一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我。
是啊,柳珺焰被困当铺,就是为了镇压那些脏东西。
而我如今在做的这一切,不也是为了积攒功德吗?
至少昨夜,我们拯救了曹余氏,不是吗?
我忍不住说道:“青缨姐,你可真是我的解语花,有你在,真好。”
黎青缨双手握着方向盘,没搭理我。
但她的脸颊却悄悄染上了一丝红晕。
我心情大好,回到五福镇,我刚下车就惊讶地发现,挂在廊下西侧的六角宫灯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多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那些金光沉于六角宫灯的底部,傅婉的精魄也包裹其中,不再像以前那般到处乱撞。
这些金光是功德!
应该是我这段时间解决的这几件事情积攒下来的,六角宫灯里有一部分,那柳珺焰那边应该也吸到了一部分。
之前在车上的那点阴霾,此刻荡然无存。
原来我做的这一切果真都是有意义的!
接下来三天,当铺没有生意上门,我也乐得清闲,跟黎青缨补补觉,练练功,然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去鬼市的事情。
黎青缨似乎有些心事,她问我:“小九,上个月不是刚去过鬼市吗?该买的都买了,这个月还要去?”
“嗯,要去。”我一边收拾,一边答道,“这次去主要不是为了买东西,而是打探点消息。”
黎青缨不说话了。
我这才发现她有点不对劲,问道:“青缨姐那天有安排了?”
“有点私事。”黎青缨说道,“不过无妨,等从鬼市出来之后,我再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也不迟。”
我想到上次也是十五,黎青缨陪我从鬼市里出来之后,把我送回当铺,她就离开了。
她说她要走三天,结果我出了事,她提前赶回来了。
肩膀上还多了好深一道伤口。
想到这里,我问:“还是要走三天。”
黎青缨点头。
我很想问问她到底是什么私事,这么棘手。
可是黎青缨明显不想说,我问了也白问。
等有朝一日她想说了,我再试探着问一问吧。
吴孟信守承诺,家里的事情一处理完,他就带着那两样东西来当铺了。
因为这次的交易不属于赎与当的范畴,属于物物交换,所以手续办起来也方便。
我收了‘节烈’牌额和石榴雕刻之后,吴孟又递过来两个大红包,客气道:“小九掌柜和黎小姐帮了吴家这么大的忙,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我得了两样好东西,本不想再收钱。
但吴孟坚持,撂下红包就跑了。
我点了点,这两个红包里各自还留了纸条,写着小九掌柜的那个红包里包了一万,写了黎小姐的那个包了八千。
我将给黎青缨的红包交给她,自己那一个存银行。
十五夜里,我和黎青缨早早地来到了水产市场后面的土地庙前等待。
今夜也有好几个人一起进门,但经历了方圆的事情之后,我们更加谨慎,尽量不跟任何人搭话。
我在酆都银行兑换了货币,又去买当票的窗口买了一本当票册子。
窗口里还是原先那个柜员,我付款的时候,顺嘴问了一句:“请问您认识五福镇当铺的老掌柜吗?”
那柜员点好货币,又将当票册子打包好交给我,说道:“抱歉,小九掌柜,我这里只谈交易,不问姓名、身份。”
我点点头,道了谢,转身离开。
可走到门口,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两次交易,柜员的确没问我姓名、身份,可是他为什么张口便叫出了‘小九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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