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秦鸢顾靖晖的女频言情小说《嫡妹非要换亲,送我当上侯夫人秦鸢顾靖晖》,由网络作家“秦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秦鸢笑着道:“染香居的冷掌柜是个行家,精明能干,还擅长配香,他说染香居的胡椒存货不多,要寻别人问问才知晓有没有。”她三两句话便说的容嬷嬷顿时面上有光,眼角的笑意更浓。顾靖晖瞟了她一眼,没做声。顾老夫人问:“鸢儿,你打算囤多少?”秦鸢报了个数,“十斛。”“这么多?”顾老夫人吃了一惊。顾靖晖虽然没有做声,但面上的神情也不轻松。一斛五斗,一百二十斤,市价五十两银子一斤的胡椒,十斛就要六万两银子之巨。这也太大手笔了。怪不得冷掌柜说要寻寻看。容嬷嬷忙道:“夫人,冷掌柜有没有说这生意做得做不得?”秦鸢笑道:“冷掌柜消息灵通,说西域这几年贩来的胡椒越来越少,价格贵的离谱,有几位巨商已在筹资出海,打算去海外购买胡椒来了,若是这事做成了,只怕胡椒的价...
《嫡妹非要换亲,送我当上侯夫人秦鸢顾靖晖》精彩片段
秦鸢笑着道:“染香居的冷掌柜是个行家,精明能干,还擅长配香,他说染香居的胡椒存货不多,要寻别人问问才知晓有没有。”
她三两句话便说的容嬷嬷顿时面上有光,眼角的笑意更浓。
顾靖晖瞟了她一眼,没做声。
顾老夫人问:“鸢儿,你打算囤多少?”
秦鸢报了个数,“十斛。”
“这么多?”顾老夫人吃了一惊。
顾靖晖虽然没有做声,但面上的神情也不轻松。
一斛五斗,一百二十斤,市价五十两银子一斤的胡椒,十斛就要六万两银子之巨。
这也太大手笔了。
怪不得冷掌柜说要寻寻看。
容嬷嬷忙道:“夫人,冷掌柜有没有说这生意做得做不得?”
秦鸢笑道:“冷掌柜消息灵通,说西域这几年贩来的胡椒越来越少,价格贵的离谱,有几位巨商已在筹资出海,打算去海外购买胡椒来了,若是这事做成了,只怕胡椒的价格会降下来。”
容嬷嬷立即劝道:“他在这行做了多年,夫人还是要要听一听的。”
顾老夫人虽然没有出声,但显然也是如此想的。
顾靖晖则静静地等待她的下文。
秦鸢叹口气,道:“我也知道冷掌柜说的有理,就连我嫁妆铺子的几个掌柜也这么劝,可我已连着做了几日的梦,梦里胡椒还没到年底就开始涨价,富商家中祭祀都买不上胡椒炖肉,担心祖宗不满。”
“我想这梦若是真的,岂不是路过宝藏而不取?俗话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这话说的,众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秦鸢本也没有指望得到老夫人的赞成。
但侯府家大业大,老夫人又明理,不会像林母还要管媳妇的嫁妆银子如何花。
只是她要囤买的多,日后胡椒紧缺,总有人求到面上来,这事瞒不住,不如早早老夫人面前过了明路。
若是老夫人听她的愿意掺和,发笔财,那就更好了。
她一直受着老夫人的好,也愿意能有所回报。
顾老夫人低头沉吟。
顾靖晖突然道:“这胡椒本就是稀罕物,前朝曾用它给官员发俸禄,巨商们从海外贩来胡椒,也不会让胡椒成为贱物。”
顾老夫人点头。
秦鸢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到他有如此见识。
林子奇可是只管读书、做官,瞧不上商人行径的,若是说这些,只会惹得他不快,说有辱斯文。
顾靖晖又道:“我在塞北驻扎时,外族人也将胡椒当成宝,他们的首领才能每顿都加胡椒。我看这笔生意,就算赔本,也是有限。”
随着他的话,容嬷嬷的神色放轻松了许多。
顾老夫人想了想道:“晖哥儿比我们这些女人家有见识,此话说的有理,就是胡椒跌了,也亏不了多少钱去,不过为了稳妥起见,鸢儿可以少买些。”
媳妇第一次做生意,她总要支持的,但也不要买的太多,那玩意儿稀罕,一般人家舍不得用,着急出手也难出。
秦鸢感激地道:“娘和夫君说的甚是,鸢儿再少买些。”
顾老夫人笑着道:“我也买一千两银子的,沾沾鸢儿的福气,若是赚了钱,打牌的份子钱就有了。”
容嬷嬷“噗嗤”一声笑了,道:“老夫人赢得多,输的少,不如老奴也跟着买二百两银子的,若是赚了钱,给老夫人上贡的份子钱也就有了。”
“你这老货,”顾老夫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鸢一颗七窍玲珑心像是放在热水里泡,说不出的温暖和舒坦。
纵然老夫人不缺钱,但这么贴补,着实是在花心思宠着她。
这辈子真是交了好运,能有这么好的婆婆。
秦鸢笑着道:“那鸢儿得立个账本子,要把娘和容嬷嬷的账记清楚,年节的时候就用这个支出来份子钱。”
顾靖晖看着她笑。
秦鸢心中一动,问:“夫君要不要来点?”
顾靖晖摇头。
顾老夫人没好气地捅了捅他,道:“你自个的媳妇你都不帮衬点。”
“娘,我的钱……她万一赔了,我不还得想法子给她贴补点,”顾靖晖说出来的话,让众人一愣,接着都哈哈大笑起来。
秦鸢涨红着脸抱怨:“娘,侯爷的账是侯爷的账,鸢儿的是鸢儿的,他就只是浑说。”
女人的嫁妆是私账,男人自个的产业是公账。
日常吃穿用度的物件都由府里提供,走的是府里的公账。
剩下的则由男人支给妻子,供一家人花费。
不少男子每年或者每月给妻子支钱,用作日常花费,若要用来买首饰之类的贵重物品,就得要男子点头才行。
所以许多女子管家,把结余出来的都纳入到了私账,这是夫妻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顾靖晖这么一说,好像打算多给秦鸢点钱,让她趁机填补自个嫁妆的缺口似的。
顾老夫人笑着瞪了儿子几眼,道:“他既然开了口,你就只管问他要钱就是,他自个的私库有多少钱,他娘老子都不晓得呢。塞北那个地方有钱都没地花,不知道存了多少。”
顾靖晖:“……”
有了媳妇忘了儿子也不能这样。
他父亲的私库,他娘当年不也不知道么。
不过……
顾靖晖看着满面红霞的秦鸢,心里又想,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也不能轻易给她。
他军中的参将们都说,钱入了妇人的袋中,就再难拿出来了。
掌心向上问女人要钱的日子可不好过。
顾老夫人说做就做,立时拿了一千两的银票出来,容嬷嬷也拿了二百两,让秦鸢记在账上。
秦鸢要囤买胡椒的事没多久就传到了顾六夫人的耳朵里。
“老夫人的私库丰厚,也不能拿钱不当钱,洒着银子让三嫂高兴,疼媳妇也不是这么个疼法。”
顾六夫人临窗坐在案几后,一边给女儿串珠子,一边对着躺在罗汉床上养神的顾靖钧抱怨。
顾靖钧懒散地道:“那还不是她会哄老夫人高兴,三嫂长得好,老夫人素来喜欢美人,屋子里的丫鬟个个都水灵的像嫩葱似的。哪像我们屋里,个个像是糊了的饼子。”
糊了的饼子?!
顾六夫人气的脸色蜡黄,偏偏这时管修缮的蔡妈妈让人通报,说奉老夫人的命令给梧桐苑修小厨房,要支东西出来。
好大哥顾侯爷皱眉苦思,却发现自己拿幼妹没有半点法子。
他绝不承认是为了秦鸢出气。
只是不妨碍顾十六这么想。
顾十六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小的听说七小姐约了人在乞巧节那晚出门看热闹。”
顾宝珠喜欢看热闹,若是想法子拦她几次,一定会气的跳脚。
“乞巧节有什么热闹可看?”
顾靖晖在塞北多年,对女孩儿这些节日一窍不通。
还好顾十六家里姐妹多,知道一些。
“传说乞巧节是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之日,那天晚上,我老娘都要带着家里的姐妹祭祀牛郎、织女星。”
“京城在西市设有乞巧楼,都是些女子在内比试才艺,还有彩头,谁家的女儿若是比试赢了,便能得个巧手的好名声,能嫁个好人家。”
“那天商会组织商贩彻夜营业,宵禁也停了,女子都会先在家里祭祀丢针,再相约去乞巧楼观看比赛,楼里吃吃喝喝一应具有,家里的姐妹们不玩到天亮不回来。”
“额?”顾靖晖大喜:“你去告诉宝珠,就说我说的,侯府已经给她报了名参加乞巧节的绣花比试,她一定要给定北候府挣个好名声回来。若是输了,以后就别想再去逛庙会看灯了,好好在家里绣花。”
顾十六赶忙跑去传讯了。
顾靖晖喃喃自语:“这个日子寓意甚好,到时带着鸢儿一起去看顾宝珠比试,顺便再过个桥,就当是我赔礼了。”
秦鸢还不知顾十六将顾宝珠气的抱着枕头大哭,她整个下午都和顾六夫人在松涛阁一起理事。
顾六夫人有心要压秦鸢一头,摆足了架势,将府里所有的管事和管事妈妈们都叫了进来,让他们挨个说自个负责的事务进展如何。
大大小小的事情,她不分轻重缓急,都要问一问,说一说。
秦鸢悄无声息地坐在她的身旁,不发一言。
顾六夫人将几个管事妈妈禀上来的事项全都驳了回去,又说了些别的,这才歉意地扭头,道:“三嫂,我这边忙着说事,倒疏忽了你。你不会觉得无趣吧。”
秦鸢笑着摇头,柔声道:“六弟妹不用顾忌我,我以前从未管过家,听着还觉得稀奇有趣,想不到六弟妹每日都要经手这么多事。”
此言一出,顾六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底下站着的几个管事妈妈们神情隐隐就有些不恭敬了。
她们这些人已得了消息,以后要在侯夫人手下做事。
见侯夫人年幼,又被顾六夫人压得说话都怯生生的,不免就觉得侯夫人好摆弄,暗中生了别的心思。
这也正是顾六夫人期望看到的。
压制不住管事妈妈们,秦鸢很快就会寸步难行,动辄得咎,到时候顾老夫人就知道这个家只有她才能管得了。
顾六夫人抱歉地道:“那三嫂就在这里听一会子吧。没想到今日有这么多的杂事,等忙完了这些,我再将这些管事妈妈们的事单独给你说说。”
秦鸢乖巧地点头应了,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顾六夫人在故意让她难堪。
那些管事妈妈们脸上不恭的神情已经难以掩饰,站姿都变得随意了不少。
顾六夫人并没有几样事须得在今日处理,但为了晾着秦鸢,她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拉出来说了个遍。
秦鸢身后的红叶和翠茗的脸色阴沉,秦鸢却一脸好奇地盯着众人细瞧,活脱脱一个好糊弄不知人心险恶的娇娘子。
眼看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顾六夫人才忙完,这才对着那几个疲赖的管事妈妈们道:“我想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以后你们就在侯夫人手下做事,以前禀报给我的事项,以后都禀报给侯夫人便是。”
管事妈妈们没精打采地应了。
她们管的这些事务,又没什么油水,也无足轻重,被划在谁的手底下,都差不多。
见侯夫人处处都被顾六夫人压一头,她们更没了心气。
秦鸢轻轻咳了一声。
顾六夫人忙问:“三嫂可是有话要说?”
秦鸢笑着道:“这些管事妈妈们明日就要听我安排了,只是她们今日和之前的账簿可要做好交割,免得以后有什么事说不清楚。”
顾六夫人连忙笑着道:“今日可真真把我忙糊涂了,三嫂说的是,这些事情的确都要做的。”
她本以为拖一拖,秦鸢没了耐心,又没管过家,不知轻重,接手了她丢下的摊子,以后少不得要伤筋动骨。
没想到,秦鸢不着急和这些管事妈妈们说话,却先和她说这些。
不知是受了谁的指点。
秦鸢又转头对这些管事妈妈们道:“以前你们做的事,归六夫人管,以后你们做的事,归我管。一样归一样,你们理清楚再来禀报给我。”
言下之意就是让这些管事妈妈们先和顾六夫人撕扯清楚再来寻她了。
顾六夫人脸色有些难看,若是撕扯不清楚,期间她还不能丢开手,毕竟秦鸢又没有接着。
可今天已经坐了许久,她嗓子都干了。
秦鸢起身道:“侯爷还在等我,我就先告辞了,等六弟妹忙完了,让她们去梧桐苑寻我便是。”
顾六夫人只好应了,秦鸢带着红叶和翠茗先回了梧桐苑。
走到无人处,红叶抱怨道:“六夫人当我们是傻的么?秦府虽小,也是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见过猪跑?她恨不得把八百年前和八百年后的事体都拿出来说一遍。存心摆架子给小姐看。”
秦鸢笑着道:“我正发愁不知道六夫人都在忙些什么,她这么一闹我到知道了个大概。”
她冷眼旁观顾六夫人行事,算不上高明,只是中人之姿。
想来中馈不算难拿。
翠茗点头:“你忘了,小姐从来不吃亏。”
红叶又笑了,问:“小姐可是有了对付那些管事妈妈们的法子?我看她们就差把“敷衍了事,混吃等死“八个字写在脸上了。”
秦鸢笑道:“不急。”
急什么呢?
她们迟早会知道,她才是她们的主子,名正言顺的主子。
如何处置下属很能体现出一个人的气量和能耐。
顾靖晖有些好奇,自个的小妻子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还是从重处罚,又或者是息事宁人,难得糊涂。
只听秦鸢道:“我早已有言在先,若是她和六夫人有什么瓜葛,也与我无关了,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她大差不差地沿着道走,我就没打算细究。”
“只是她今儿欺到我的面上,那就要好好盘点一二,免得让人觉得我不识数。”
翠茗问:“小姐可是要严查卢妈妈的账,杀鸡儆猴?”
秦鸢道:“是也不是。”
红叶有些困惑:“这是何意?”
秦鸢道:“我本意并非是为了管这几个妈妈。”
翠茗明白过来:“小姐意在中馈。”
“对,我意在中馈,自然不能心慈手软,但也不可树敌太多,不管她跳出来是做事不周全,还是受人唆使,若是轻轻放过,岂不是让旁人都知道我是好惹的?可又不能就对她过苛。”
“受人唆使?”红叶问:“难道是六夫人?”
秦鸢道:“谁智计百出,想要兴风作浪就是谁了。”
从她嫁入侯府,顾六夫人就没有消停过。
若不是她性子沉静,早有防备,只怕也要被弄的心浮气躁,和顾靖晖生了嫌隙。
如今,顾六夫人又不断示弱、示好,暗示她要早日生子,站稳侯夫人的位置,可谓是费尽心机。
翠茗叹道:“侯府真是龙潭虎穴,比起秦家可复杂多了。”
此言一出,偏房内的顾靖晖的手紧握成拳。
若要比起简单来,林家只有一个寡母,岂不是更简单。
接着他便听秦鸢笑道:“清河崔氏乃是世家,父亲又是祭酒,自然要严守嫡庶之分,不让庶子庶女们生事,也不敢对姨娘专宠偏袒,母亲就这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父亲的那些官场往来,族中亲戚投奔,全都是母亲料理,秦家底子薄,父亲的薪俸也并不高,若不是母亲筹划,只怕甚是艰难。”
红叶道:“奴婢还以为小姐提起夫人会有怨言。”
秦鸢道:“身为庶女,求生艰难,自然不满嫡母的刻意打压,可身为主母,我又能体会到嫡母的不易。这是身份不同的缘故罢了。”
越听秦鸢说话,顾靖晖越发觉得自个娶到了个宝贝。
红叶这个丫鬟虽然嘴巴快,又总是失礼惹人嫌,但却没说错。
他的小妻子是个明事理的人,和别人不一样。
秦鸢又道:“东坡先生有云: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哪里有处处都好的,只娘对我好这一项,就胜过无数了。世上的女子嫁入夫家,大半时日都要侍奉婆母。被婆母不喜,磋磨致死的女子不在少数。娘从不让我立规矩,还因着侯爷的缘故,处处怕我受委屈,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顾靖晖松了口气,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翠茗咯咯笑道:“小姐嫁的不是侯爷,是老夫人。”
秦鸢也欢快地笑。
翠茗只说对了一半,她嫁的不是侯爷,嫁的是侯府。
院子外面又响起了人声,还有几声惊呼。
红叶惊问:“这又是怎么了?”
秦鸢道:“只怕是六夫人来了。”
顾靖晖侧耳分辨,果然有顾六夫人的声音。
红叶道:“我出去看看,不知小姐这次又猜对没有。”
话音刚落,帘子便啪地响了一声,人已跑出了屋子,到了廊下。
屋内,翠茗问:“小姐,六夫人莫非是冲着风轩阁的人来的?”
秦鸢笑着道:“我本来怜惜那丫头站在太阳底下晒着,想给侯爷提个醒,不如劳烦他亲口说一声,绝了那丫头的念想,也省了别的事端,可又怕侯爷不自在,便未出声。谁曾想引了这位大佛来。”
顾靖晖目光沉沉。
不一会儿,红叶折返回来,后面跟着顾六夫人和几个管事妈妈,廊下立即热闹了几分。
顾六夫人人还没进来,已在窗外笑着问:“三嫂,可有空?”
秦鸢迎了出来,道:“六弟妹来了,没空也得有空,你一定是有好事来找我。”
顾六夫人道:“三嫂果然料事如神。”
翠茗和红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秦鸢也笑。
顾六夫人不知道她们主仆在笑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红叶在前方引路,众人入了厅堂,翠茗忙去安排人倒茶。
几个管事妈妈面上堆笑,站在一旁,恭谨了不少。
顾六夫人不等分主次入座,便道:“我方才得了消息,就赶紧来了,我嫁妆铺子的掌柜打听到有人要出手一大批胡椒,不知三嫂可有兴趣?”
秦鸢请顾六夫人落了座,这才道:“自然是感兴趣的。我也命人在四处打探,侯爷也派了十七在外面询价,这几日就有回信,到时货比三家,若是差不多便能入手。”
顾六夫人笑着道:“那是自然,这里面还有我搭的份子呢,怎能不货比三家,该比的。”
秦鸢道了谢,两人闲聊几句,顾六夫人又道:“原来三哥也在帮三嫂打听,以前三哥从不过问这些,我还以为三哥不通庶务呢。”
秦鸢笑了笑。
顾靖晖在上房说起胡椒的事,可不像是不通庶务的。
她斟酌着道:“侯爷兴许是见我收了许多银子,又做了账簿,怕我做不成事,堕了他的威风,就想着法子帮我。”
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顾六夫人叹气,道:“三哥这是疼三嫂呢,我家六爷,只顾自己在外快活,哪里肯管家里的事,屋里屋外的全都堆在我身上。不怕三嫂笑话,自打我生了孩子之后,精力大不如从前,又没有长三头六臂,哪里能忙的过来。我们女人家,最重要的便是孩子,有了孩子,夫君都放在后面去了。”
话里话外,又在说生孩子了。
秦鸢笑道:“六弟妹能者多劳。”
顾六夫人看她再无别的话说,又道:“我还带了几个管事妈妈来,她们听说六弟妹要做胡椒生意,都想搭份子跟着发财,我想她们平日里管事也算辛苦,早起晚归的,我们发财也带上她们,日后也会念着三嫂的好。”
秦鸢正色道:“六弟妹此言差矣。”
翌日。
秦鸢梳洗过后就想去上房请安,顺便陪老夫人用个早膳。
却见顾靖晖自个打着帘子,长腿一迈走了进来,问:“夫人何时去请安?”
秦鸢想,顾侯爷的伤难道这就快好了?
这军汉的身子就是抗打。
她窥了眼顾靖晖,瞧不出什么来,笑着理了理袖摆,道:“正打算去,夫君和我一同去么?”
顾靖晖问:“早膳也在母亲那里用?”
秦鸢点点头。
顾靖晖道:“那就走吧。”
翠茗和红叶还愣怔着,顾靖晖已经大步迈出了屋门,秦鸢碎步跟上,两人赶忙也赶了上去。
顾靖晖走了几步,一扭头,见秦鸢落后了一大截,又停下了脚步,伸出手,道:“手。”
秦鸢:“……”
她迟疑地伸出小手,如玉的柔荑刚搭在他的大手上,便被整个握住。
顾靖晖的手指节分明,手指间有着薄茧,掌心温暖干燥。
热气源源不绝地传了过来。
秦鸢浑身发热。
她想让顾靖晖松开,但又怕他不高兴,只得由着他拉着。
好在,顾靖晖的步子放缓了不少。
两个人沉默着走了一截路。
秦鸢懒得找话题,也不觉得不自在,倒是顾靖晖突然闷声道:“胡椒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十七帮着你在外面寻摸了。”
“侯爷难道不怕我赔本了?”秦鸢突然想逗他,“还是侯爷真的打算用私库填补给我?”
顾靖晖又闷了一阵道:“叫夫君。”
秦鸢:“夫君。”
顾靖晖道:“我的私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秦鸢撇了撇嘴。
顾靖晖等了一会儿,又道:“你真想要管我的私库?”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挣扎和动摇,却没有半点不高兴。
这让秦鸢有些吃惊。
她仰起头,打量了顾靖晖一眼。
顾靖晖的耳根通红,低着头道:“你好好的,我说不定就将私库交给你管了。”
秦鸢:“……”
“我,我只是说笑而已。”
秦鸢并不想打理顾靖晖的私库,她和他没有恩爱到那一步。
顾靖晖的声音中混杂了许多的情绪,让人一时分辨不出,“可我当真了。”
秦鸢道:“夫君的私库不是有亲信帮着打理么?我父亲的私库都是他的管家打理的。”
不仅仅是她的父亲,这大兴朝大部分有私产的男人都不会将私库交给妻子打理。
秦鸢有些弄不明白顾靖晖的想法。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他们出了两道花门,绕过了竹园,翠绿的竹叶被清风吹拂发出沙沙的声响。
秦鸢道:“我喜欢这竹子,好竹千杆翠,新泉一勺水。府里的竹园甚好。”
顾靖晖听她吟出两句诗,面上的神色便有些黯沉。
秦鸢又道:“每年府里的春笋应当有很多,用来烧肉最好。”
顾靖晖的脸色又放晴,打趣道:“我看你什么都爱吃。”
秦鸢不解地问:“喜欢吃不好么?”
顾靖晖认真地道:“当然好,你太瘦弱了,多吃些才好。吟诗不能让你长肉,但是春笋烧肉可以。”
秦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顾靖晖不知道她笑什么,也跟着笑起来。
今日他略略收拾过,面上的胡须被刮的干干净净,眉目清朗,锋利的眼角微弯,迎着习习穿行于竹林中的清风,整个人说不出的俊美恣意。
秦鸢想,只看这幅皮相,握瑾怀瑜四字,也当得起了。
快走到上房时,顾靖晖突然轻声道:“鸢儿,府里传的那些流言,都是假的,我,我虽然不知为何六弟妹和七妹妹都这么说,但我并未打算纳赵娘子为妾。”
秦鸢眯着眼睛,仰首迎着晨光看向他的双眼,在他的期盼之中,点头道:“我信。”
“好。”
秦鸢便觉手被握的更紧了。
顾靖晖又说:“若是有人在你面前胡说些什么,你都不要信,我是打算和你好好过日子的,我的爵位需得嫡子来继承,我也没有打算……”
秦鸢蹙眉。
她不明白顾靖晖说的有人是什么人?
顾宝珠已经被罚禁闭三月,还有人会说到她的面前来么?
难道是赵娘子?
秦鸢站住,端详顾靖晖半晌,道:“夫君,我嫁入侯府之前,是担心夫君要纳赵娘子为妾的,倒不是我秦家女善妒,不能容忍夫君纳妾,而是赵娘子不能为妾。”
见她如此坦然,顾靖晖自个反而有些心怯,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
秦鸢正色道:“打小我便跟着父亲胡乱识得几个字,史书也看过几本。听闻夫君也曾习文,想必庆封灭崔杼满门故事夫君也曾听过。”
顾靖晖茫然点头。
秦鸢道:“既然夫君以诚待我,你我夫妻一体,两家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要将其中厉害说清楚,才算对的起夫君的诚意。”
顾靖晖叹口气:“夫人你说罢。”
这话,看样子秦鸢早已想说,只是苦无机会罢了。
他空着的另一只手已悄然紧握,心跳动的像是要跳出腔子,不知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肺腑之言。
自个又能不能承受得住。
秦鸢道:“赵娘子入了侯府,后宅便会生乱,侯爷若是想的明白,便知该如何做,若是想不明白,日后后宅乱了,只怕的这恩情就变成仇了。”
她也不再多说,点到为止。
既然顾侯爷再三说不愿也不会纳赵娘子为妾,她该说的也说了,那赵娘子再生事,她就要名正言顺地断其后路了。
顾靖晖低声道:“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地走入院子,站在廊外,这次还是小红迎着他们,才走了几步,边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啜泣之声。
他们进去的时候,顾六夫人已被顾老夫人劝住了眼泪。
眼圈红肿,脸上脂粉未施,瞧着很有些可怜。
秦鸢忙道:“可是我们来的不巧?”
顾六夫人拭去泪痕,强笑道:“让三哥和三嫂见笑了,三哥长年在外,三嫂才嫁入府中,才会想着帮我遮掩,等你们呆久了就知道了,这瞒也瞒不住。”
用帕子擤了鼻涕,又道:“六爷他昨儿又不知发什么疯,闹着要再买一房小妾,要会弹琵琶唱词的,新来的郑姨娘才从行院赎回来没几日,他又生了新花样。我也劝不住他,气的哭了一晚上。”
顾靖晖真个是如坐针毡。
若是以前,他听了这话,立即就会去瞧两个孩子,什么都会放在一边。
如今,他却觉着白雀吐出的娇声软语正织成一张大网,稍不留心就会将他紧紧缠住。
白雀则低垂眼帘,颀长清瘦的脖颈微弯,等着侯爷问话。
情急之下她使出了杀手锏。
无论什么时候使出这道杀手锏,都会立即见效。
侯爷马上便会过问双胞胎。
她没回报赵娘子装病的事自然也就会不了了之。
“白雀,你先回去,挑包新来的龙井带走吧。”
旁边冷眼瞧着的顾老夫人发话了。
她的心也冷的厉害,这个丫鬟以后只怕是不能留了。
容嬷嬷替顾老夫人训话,道:“赵娘子是客人,老夫人派你去照料赵娘子,客人若有个闪失便是你的失职。你娘老子可都还在侯府。”
白雀起身谢恩,答道:“奴婢一定记住绝不敢忘。”
容嬷嬷等了等,见她还不时瞟向顾靖晖,显然还在期待侯爷去风轩阁。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容嬷嬷也不再多说,道:“你跟我来。”
白雀不得不跟着容嬷嬷去选茶叶。
顾老夫人冷哼了一声,道:“原来她们就是这样拿捏你的。”
顾靖晖赤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他又不傻,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再看不出来,那不就白活了?
只是,顾老夫人并不打算放过他,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你想将赵娘子请出去,得有多难。”
顾靖晖低声道:“还请娘替儿子想想法子。”
叫一声娘兴许有点难为情,叫多了就顺溜了。
他完全没意识到,他也在向他娘撒娇,就和他的小夫人一样。
外屋。
白雀跟着容嬷嬷选茶叶,拿起了这包,又放下了那包,慢慢腾腾的不想走。
她伸长耳朵,想听里面在说什么。
容嬷嬷皱眉,大声道:“你回去之后,先不要说这些,免得赵娘子更觉过意不去,待会儿郎中就会到。你以后再如此,老夫人断不会让你再伺候了。”
白雀面上应着,眼角的余光还是不断往内室瞟。
“选好了么?”
容嬷嬷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选,选好了。”
“那就走吧,我这会子还有事要忙,就不留你了,在赵娘子身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该清楚。”
白雀应了,又磨磨蹭蹭了一会儿,看实在是等不到侯爷了才走。
容嬷嬷悄声啐道:“心大的浪蹄子。”
白雀出了上房,就急急往风轩阁赶去,见了旁人也不理会,直直冲进内室,对躺在床上病恹恹的赵娘子道:“老夫人知道你病了的事,说要叫郎中来给你看看,为这对我好一番敲打,说以后再如此,就不让我伺候了。”
赵娘子苍白着脸,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娇憨地问:“侯爷要来吗?”
白雀摇头:“不知。”
见赵娘子眼中的期盼黯淡下去,又道:“方才我在侯爷面前提到了你和小主子,看侯爷似乎很不好受。”
赵娘子抓着她的手喜道:“侯爷最疼他们,只怕就快来了。”
白雀叹息道:“你这病只怕郎中一贴药下去就该好了,侯爷不会觉得……”
要让赵娘子病的惹人怜惜,殊为不易。
以前是拿不准侯爷会不会来。
现在……
赵娘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坚定地道:“侯爷不会这么想。”
白雀唇角微微扯出一道似笑非笑的弧线,将话题挪开,道:“老夫人还是挂念着你,说我没有把你照料好,还让我选了包新茶来,说是侯爷新得的,我选了西湖龙井,赵娘子尝尝看喜不喜欢。”
赵娘子喜滋滋地道:“老夫人和侯爷还是惦记着我呢。”
半句安抚白雀的话都没有。
白雀也不在意,拿出茶叶给她看,又说了几句话,便出去忙了。
赵娘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慢慢起身将内衫用架上铜盆中的冷水打湿,窝在了被子里。
上房。
顾老夫人还在训子:“她现在还是个客人,就这么难缠。若是她成了你的小妾,还有两个你看重的孩子,先头的夫君又有恩与你,你让鸢儿怎么管束她?还空头名分?她现在还未出孝期就不管不顾了,等到日后哪还会将正头夫人放在眼中?谁家的主母喜欢后院里有这么个小妾杵着碍眼?”
顾靖晖的脸越来越烫。
顾老夫人道:“你也离那两个孩子远点吧,日后帮程哥儿谋个好前程,帮玉姐儿谋个好夫家,照料他们平安顺遂长大,不愁吃穿,有定北候义子义女的名分庇佑,也算是对得起他们的爹了。”
顾老夫人也是武勋家养大的女儿,亲眼看着老侯爷腥风血雨里趟过来的。
他们勋贵家中的家生子往上数三代,哪个没有跟着主子们在沙场上厮杀立过汗马功劳?
顾靖晖有些迟疑。
“儿子看着他们长大……”
这就是舍不得了。
顾老夫人叹气,道:“你想想你自个,几岁就开始习武,当时你多小,还没有桌子腿高,你哥鸡鸣就来喊你起床一起扎马步。娘当时舍不得,眼泪都流了两大碗,你当时对娘怎么说来?你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贪恋暖被窝。”
顾靖晖低下了头。
顾家的孩子,四五岁就开始习武了,六岁就要去国子监的小学外舍读书,比学文走科举的孩子还要早一岁入学。
算算年纪,程哥儿也到了该入国子监的年龄。
“你和你父亲有时间亲近么?”
顾靖晖只有在沐休日才能和父亲亲近,后来父亲就去了塞北,父子几年都见不着一面。
“男女七岁不同席,别说是义父,就是亲爹,也得远着点了。”
一番话下来,顾靖晖无言以对。
顾老夫人又道:“赵娘子先拿这两个孩子的身体做筏子,现在连自个的命都不顾了,她对你起了念头,这两个孩子能无病无痛的长大么?”
“我也不说你让程哥儿习武了,我们顾家太苦了,我的孙子日后可以习武强身,功名却要从科举上来。程哥儿是否要走他爹的路,他们自己决定吧,不管他们怎么选,顾家都会尽量帮着他。”
听了这些话,顾靖晖坐立难安,觉得被老娘打过的地方格外地疼。
顾老夫人还问他:“你倒是说个话呀?”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秦婉僵立如木。
这个声音,她即便是化成了灰烬也不会忘记!
顾靖晖来了。
竟然真的陪秦鸢回门了!
秦婉木呆呆地看着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逆着光,一步步走近,站在了秦鸢的身侧,轻声笑着道:“鸢儿,我来晚了。”
他眉目之间满是缱绻的笑意,垂首看着娇红满面的秦鸢,两人立在一处,真是写不尽说不出的风流恣意,登对极了。
妇人们半举着团扇遮面,兴奋地交头接耳。
有些年轻妇人的脸还染上了红晕。
秦婉内心的震惊、酸楚和妒火如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将她整个人都卷了进去,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子奇已走到了她的身侧,正看着她。
“婉儿,你怎么了?”
“婉儿?”
连唤了好几声,秦婉才回过神来。
她强笑道:“你怎么也来了?”
林子奇掩下眼中的不悦,笑着道:“姐夫还有事,要接大姐回去,我想着咱们也来了不少时候了,不如早些回家,免得母亲一人在家守着担心。”
秦婉失魂落魄地道:“好。”
这时,顾靖晖携着秦鸢的手,已走到了崔氏的面前,道:“岳母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他矫健的身姿利落洒脱,行起礼来优雅悦目。
崔氏喜笑颜开,道:“快起快起,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顾靖晖又为自个晚来了道歉,崔氏毫不介怀,关心地问他可吃的习惯秦家的酒菜,和小舅子秦恒是否能说得来,秦鸢在夫家是否体贴懂事。
言辞亲昵,体贴周到,似乎顾靖晖才是她的嫡亲女婿。
林子奇和秦婉两人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
旁人见秦家的两个女婿们都来道别,也知道回门宴到了尾声,赶忙告辞而去。
送别客人们后,秦祭酒和秦恒也来了后院。
秦祭酒捋着胡须,笑眯眯地寒暄:“贤婿来了没有多久,就要走了,兵部近日是不是有些繁忙?”
顾靖晖笑了笑:“兵部最近忙着整理边境屯田事宜,吵得焦头烂额,小婿也不知谁能吵的过谁。”
闻言,秦祭酒哈哈大笑:“我们国子监的那些博士们是每天都要吵的。”
他二人说了几句官场的闲话,便约好以后有空了再在一起喝酒。
林子奇还没有官职,只能木然陪坐。
坐了一会儿,顾靖晖再次告辞。
秦祭酒和崔氏又出来亲自送两对夫妻离开。
瞧见门外停着的玄色铁木马车,秦婉的手便紧紧掐住了林子奇的胳膊,疼的林子奇额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强撑着才没有失态。
而此时的秦婉压根顾不上他,只一门心思想,顾老夫人的专乘竟然让秦鸢坐着回门,秦鸢给顾家上下喂了什么迷魂药?
崔氏自然也看出了玄机,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难掩妒色的秦婉,宛如慈母般嘱咐:“鸢儿,以后你要好好孝敬婆母,照顾好侯爷,早些开枝散叶。”
秦鸢羞赧地点头:“母亲,女儿知道了,你们早些回去吧,不用送了。”
秦祭酒捋着胡须感慨道:“出嫁的女儿一年不晓得能回娘家几趟,就让为父好好送送你们吧,贤婿啊,你要好好对待鸢儿啊。”
顾靖晖扶秦鸢上了马车,自个也翻身上了马,道:“岳父,岳母,小婿一定会好好对待鸢儿的,你们尽管放心。”
看着车马转出了街道,崔氏对着默然站在身旁的秦婉和林子奇道:“婉儿,你先留下,娘有话要和你说。”
那语气相当不客气。
林子奇很有些尴尬。
秦祭酒连忙描补:“子奇不妨和老夫说说文章再走,难得今日你我二人都有空。”
内心苦涩的林子奇打起精神道:“好,小婿也正好有篇策文想请岳父大人指教。”
秦恒则完全不知身边都发生了些什么,只呆呆地看着街口叹气:“大姐夫的那匹千里宝马若是能让我骑上一骑该有多好。”
一离开秦家所在的街道,秦鸢就让车马停下。
“怎么了?”
顾靖晖勒住马,倒转回来,贴着车窗轻声询问。
秦鸢掀开车帘,露出半张俏脸,小声道:“侯爷,您上车来吧。”
顾靖晖赶忙伸手将车帘掩紧,只留条缝,道:“叫夫君。”
“夫君上车来吧。”秦鸢从善如流。
“为何?”
秦鸢想了想道:“我有话要和夫君说,你在外面骑马不方便。”
红叶轻声嘀咕:“小姐这是心疼侯爷了?”
顾靖晖的耳朵动了动,脸就泛起了红,强撑着道:“等会回家了再说。”
秦鸢还没说话。
红叶又小声嘀咕上了:“回家还不又被赵娘子叫走了?”
顾靖晖脸就更红了,半晌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今天多谢你在外维护侯府的体面。”
“夫君给了我体面,我自然要维护夫君的体面。”
隔着车帘,看不见秦鸢的脸色,只能听出她语气平缓,似是无情无绪。
顾靖晖呆了一呆,这才明白过来。
他今日陪她回门,是给了她体面,她在外维护他的体面是投桃报李。
想起昨夜秦鸢在他走之前说的那些话,顾靖晖突然有些烦热,额上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滑落,他硬着头皮解释,“我,我绝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嗯,对,夫君确定要在外面说这些吗?”
秦鸢又拉开车帘,探出头来,小声哄劝:“还是上车来说吧。”
顾靖晖忙道:“好,好,都应你,你赶紧把帘子拉上,莫让旁人瞧了去。”
秦鸢这才将头缩了回去,听话地拉好车帘。
顾靖晖利落地下了马,接着跳上马车。
一入车内,就瞧见秦鸢斜依在车窗旁的小几上,肩头的霞帔已经取下,只穿着那件红霞般惹眼的轻薄大衫。
白皙柔腻的脖颈上,挂着青翠欲滴的翡翠玉牌,在锁骨的微凹处颤动,将他的视线紧紧地粘住。
他不知说什么好,便端坐在小几对面,双手放在膝上,等着秦鸢先开口。
红叶在一旁悄悄翻了个白眼。
车子驶离闹市,马跑的越来越快。
秦鸢道:“侯爷也听到我妹妹说的那些话了?”
“嗯。”
顾靖晖的头皮都紧了起来。
顾六爷走后,屋子瞬时沉寂下来,秦鸢轻咳两声,道:“六弟一片热心,偏我用不着,真是可惜。”
顾靖晖站起身来,面色阴沉,浑身上下又在滋滋地冒着冷气。
秦鸢这才发觉他的异常,忙起身问:“夫君这是要回去歇着吗?”
“嗯,”顾靖晖应了一声,也不等她,便疾步走了。
秦鸢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真是莫名其妙。
红叶道:“小姐,侯爷方才是,是生气了吗?”
翠茗也担心地皱眉。
秦鸢蹙眉回思,没发觉自个有什么错处,顾侯爷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不管他,兴许是身体不太舒服,过会子就好了。”
还没走远的顾侯爷,身子一顿,脸色更阴沉了。
“现在日头也下来了,我们在院子里转转,总呆在屋内也闷的慌。”
秦鸢一说,两个丫鬟就立即附和。
翠茗道:“小姐有一阵子没有作诗了,奴婢瞧着院子里有几处景致很好,不如小姐赏玩之余,吟诗几首,若有得意之作,也可回信给董小姐。”
秦鸢闻言一怔。
重生回来,她就忙着备嫁,来了侯府,又忙着些琐事,竟然忘了前世的这位好友。
“也好,我们去转转。”
她自己住的院子,还没有好好转转呢。
侯府可不像秦府那般狭小,只她居住的梧桐苑就比秦府的后院还要大些。
秦鸢带着丫鬟们四下里走动嬉闹。
笑声传入了偏房内趴在竹榻上生闷气的顾侯爷耳中,更让他焦躁。
他不想听,却又总忍不住在一众女子的声音中去寻那个最软糯柔媚的。
“吟诗,”顾靖晖低不可闻地在唇齿间咀嚼着这两个字。
脸上的阴沉如有实质。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朝外走了出去,伏在栏杆处远远盯着秦鸢的身影在假山、绿荫之中时隐时现。
看了一阵,就又回了屋子里趴着。
秦鸢在院子里走的有些累了,便打道回府。
她方才站在池边,瞧着幽绿的水面,竹叶在水面上起伏,飞鸟轻轻点着水面掠过,突然就想到了半阙词,打算回去先记在花笺上,剩下的半阙得空了再慢慢想。
前世她日日陷入俗务之中,殚精竭虑为林子奇的前程谋划,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林子奇也早就不和她一起花前月下吟诗作画,不是沉迷于争权夺利,便是沉醉于他人的温柔乡,哪里还是初见时的如意郎君。
最终,他两都变成了让对方不喜的模样。
秦鸢打定主意,舒坦从容地过好今生,赏花的时候眼中便只有花,吟诗的时候心里便只有诗,顾侯爷早已被她抛之脑后,到让红叶忍不住为她操心,道:“不知侯爷现在可好些了。”
秦鸢道:“看看该用晚膳了,待会儿问问侯爷想吃些什么。”
翠茗道:“蔡妈妈带着人在修小厨房,只怕也快完工了,等到泥灰都干了,就能用,咱们还得采买些用具才好。”
红叶问:“这些不能在府中领么?”
翠茗也拿不定主意。
秦鸢道:“问问蔡妈妈便知道了。”
几人说起这些琐事,又将诗兴放在一旁了。
回到廊下,蔡妈妈已站在下面候着。
秦鸢忙道:“蔡妈妈请进来喝茶。”
蔡妈妈摇头,道:“时辰太晚了,就不叨扰夫人了,老奴已经命人将小厨房拾掇出来了,只是还要过几日再来瞧瞧。若是点烟试了无事,就能用了。”
秦鸢笑着道:“真是麻烦蔡妈妈了,这事弄的急,想必蔡妈妈没少跑动,这么热的天,真是不易。”
这句话让蔡妈妈憋了许久的气直直地冲到了鼻腔处,陡然有点儿发酸。
“这些事,老奴做惯了。”
秦鸢道:“红叶你去拿个封儿,送给蔡妈妈喝茶。”
红叶应了一声就去了内屋。
蔡妈妈搓搓手,道:“夫人,需得让个得用的人跟着老奴去瞧瞧,看还有没有要改动的,毕竟弄一遭也麻烦,不如弄个好的。”
翠茗道:“我同你去罢。”
红叶拿了红封出来,蔡妈妈和翠茗又走开了,秦鸢回了内室换衣裳,她便低着头站在廊下等着。
顾十六从院子外面走进来,奇怪地道:“红叶,你在这里做什么?不会又要堵着我?”
每次被红叶堵着,都是找他有事。
红叶笑着从荷包里取出一张纸来,交给顾十六道:“瞧瞧这是什么?”
“什么?”
“这是小……夫人给你开的收据,上面有夫人的私印,你在上面画个押,待会儿等翠茗回来,在翠茗的账簿子上画个押,就算成了,以后就拿着这个来分银子。”
“真的?”
顾十六有些激动地拿了过来,赞叹道:“夫人做事真是周全,连我们也都想到了。”
他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放入荷包里。
蔡妈妈跟着翠茗转过来,冷不丁地问:“你们这是……”
红叶笑嘻嘻地拿出红封递给了蔡妈妈,道:“蔡妈妈拿着。”
蔡妈妈也不推辞,接过后捏了捏,笑着问:“你们方才说的什么,我能不能掺和掺和?”
她男人在侯爷手下做事,家中也积攒了些银钱。
听了红叶等人说的话之后,蔡妈妈笑着道:“翠茗姑娘,能不能帮我在夫人面前讨个颜面,也随上五十两银子?”
她着实想跟侯夫人讨个近乎。
钱能不能挣上到不要紧。
翠茗有些犹豫,见红叶不停地施眼色,这才答应下来,“我也只能找夫人说说,可不敢打包票,你也别四处张扬,等成了,我再寻你。”
蔡妈妈连声应好,道:“老奴就不进去叨扰夫人了,翠茗姑娘若是得了消息,就随便派个小丫头跑一趟就行。”
“好好。”
几个人在廊下悄声嘀咕。
顾侯爷全都听在耳中,在屋内就扬声喊道:“十六,十六,你去哪儿了?”
顾十六连忙道:“侯爷寻我呢。”
红叶拉着他悄声嘱咐,“你帮着打探打探,侯爷究竟怎么了,突然就不高兴了。”
“啊?”
顾十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侯爷从上房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还给了我一大笔赏银呢。”
京城里贵人多,但若是让冷掌柜慎之重之的说到她面前来,绝非一般人。
秦鸢点头,道:“不如冷掌柜唤个伙计来,我只问些琐事便走。”
冷掌柜连忙劝阻,“染香居是侯府的铺子,在下也算是侯府的半个人,哪有委屈了东家的道理,今儿来的是齐王,他过来只是问香,一会儿便会走。”
秦鸢见他惶恐,便不再推辞。
染香居店面很大,是寻常铺子的三四倍,内里空旷,挨着墙竖着许多楠木打制的柜子,从地支到屋顶,齐齐整整地分隔出许多小抽屉,抽屉外都挂着浅色木牌标示出香料的名称。
只看这陈设,就知道染香居做的都是上品的香料。
视线所及之处,香料品类齐全,收储有规矩,不会串味,也不会变质。
见她面露赞许之色,冷掌柜笑着道:“染香居内的香料齐全,西域、海外的品种全都有,夫人若是要配香,拿了店里的单子只管点便是,保管能配齐。”
秦鸢问:“冷掌柜将染香居打理的很好,不知店里的配香师傅是从哪里请的?”
香料铺要想做的好,一要香料储备足,二要有好的配香师傅,能够配出时兴受人追捧的香,不然就得能满足贵客们千奇百怪的要求。
秦鸢虽擅长配香,但以医香为主,见染香居内香料齐全,难免技痒,想问问配香师傅的来历,也好日后不时讨教。
冷掌柜干笑了几声,道:“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配香师傅,是在下兼着。”
秦鸢顿时起了结交之意。
又能配香,又能处理店内的事宜,这样的掌柜,全京城只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随着冷掌柜进入雅间,内里满室清冷的幽香扑鼻而来,顷刻间扫去了夏日的暑闷,精神清爽。
“好香,”秦鸢笑着夸赞。
红叶和翠茗也忍不住惊叹出声。
冷掌柜矜持地笑笑。
伙计端上香茶和茶点,便立在一旁,道:“掌柜,齐王府的长史来了。”
冷掌柜告退后,秦鸢坐在雅间内慢慢等,雅间的装饰简单却不简陋,墙上挂了几幅字画,皆是当朝名人所作,搁架上也摆放了几样不俗的盆景任人赏玩。
“冷掌柜为何说他是侯府的半个人?”秦鸢问。
顾十六道:“冷掌柜是容嬷嬷的女婿,可不是半个侯府的人么。”
“哦?”
秦鸢有些惊讶。
顾十六又道:“容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第一得用之人,她的儿子也很受重用,府里没人敢不敬着她。容嬷嬷以前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嫁人后做了管事妈妈,孀居之后又回来继续伺候老夫人,说是伺候,也就是做个伴。”
秦鸢点头记下。
顾十六道:“夫人若是得空,就多和容嬷嬷走动,这府里上下的关系,她都有一本帐在心头。”
“嗯,”秦鸢撩起眼帘,看了眼顾十六。
被这清寒明亮的眼眸看过来,顾十六莫名有些局促,道:“这个是侯爷让小的给夫人说的。”
秦鸢“噗嗤”一笑,道:“侯爷一番好意,我知道的,他是担心我年纪小,又没管过家,怕出了笑话,特意提点我。”
顾十六惊讶地道:“夫人真是聪明过人,都不用小的说,就全都想到了。”
这话也不全是马屁。
侯夫人长得美,性情又好,又擅长为人处事,说话滴水不漏,真是哪儿哪儿都好。
秦鸢没再做声,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雅室是单另隔出来的,并不十分隔音,一个清朗的男声模模糊糊地传来,似在抱怨什么。
红叶的耳朵尖,悄声道:“小姐,说话的应该就是齐王殿下了,他说冷掌柜配的香虽好,却并不是他想要的香。”
顾十六听红叶称呼夫人为小姐,不由得就瞟了她一眼。
红叶只顾着侧耳细听,全没在意。
倒是翠茗看在眼中。
秦鸢不免好奇,齐王殿下究竟是在寻什么奇香。
前世这位齐王殿下本有机会登基的,却不知得了什么病,日渐羸弱,不到而立就没了。
她曾在他巡江南时,作为臣妇随林子奇拜见过。
真是丰姿俊秀,风光霁月的如玉君子。
林子奇背地里也是一顿好夸,说齐王殿下清风朗朗,如玉山将倾,温润君子,有明君之相。
谁料到这样的人最后竟是那么个下场呢。
真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红叶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齐王殿下寻的这位香要能让人安眠少梦,还要能让人精神振奋,冷掌柜说这种香他做不出来,只怕全京城能做出来的也没有几个。”
秦鸢听了,心头一跳。
陈家祖传以香入药的香方中便有这么一味香,轻易不许配置,也不许外传。
不知齐王是从何处听来。
前世她曾设法打听过陈家的后人,也设法翻过外祖的案子,后来不得不搁置,她深以为憾事。
不一会儿,齐王告辞了。
冷掌柜再进雅室时,神色不愉,作揖赔礼道:“让夫人久等了。”
秦鸢知他这是没办法配出齐王要的香,心里焦躁,便笑着问:“不妨事,不知齐王殿下究竟要的是什么奇香?”
冷掌柜心绪不平,忍不住抱怨:“齐王殿下不知道从何处听说有种医香,能在夜晚安抚人神志,让人沉睡安眠,白日又能让人精神振奋,专心不二,味道还要幽远散淡,余味不消,这种香味倒是能配,可这效用在下确实做不出。”
秦鸢叹气,道:“这种香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冷掌柜立即道:“是啊,在下实在是做不出,只怕京城里也没有人能做得出。香料能够入药,但配香师傅大都略通医理,却难以精通。精通医术者又未必知晓香道,着实难配。”
言下之意,是齐王奇思妙想罢了。
秦鸢附和着慨叹了几句,待冷掌柜心绪平定下来,这才提了要收购胡椒一事。
冷掌柜果然消息灵通,道:“店里有些,但存的不多,离夫人要的量相去甚远。胡椒这些年虽然越来越贵,但已有几个巨商合资打算出海贩卖胡椒了,一年之中可出海三次,夫人买少些便罢。若是买了许多,急促之间只怕无法出手。”
言下之意,是定要折本了。
秦鸢只要求他打听得有人要大量出货,便来寻她。
冷掌柜也只能答应。
等秦鸢回到梧桐苑,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一入院子,就瞧见总是躲着她不碰面的顾侯爷正倚着长廊上的扶栏,一脸不高兴地望着他们。
他本以为会被秦鸢指责,没想到秦鸢轻声细语地道:“我妹妹她……她今天多喝了点酒,说的那些话,夫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训斥过她了,相信母亲也会说她。”
似乎十分担心他记恨在心,对秦家不满。
他一个大男人,怎会这样小气。
顾靖晖松懈下来,顺手拿起小几上的茶盅,喝了一口,大度道:“无妨。”
完全没有看到秦鸢的欲言又止。
秦鸢不自在地别过脸去。
那茶盅是她方才用过的,边沿上还留有淡淡的口脂印痕。
这人可真是……
若是林子奇那样的酸才子,逢此场景定会做首旖旎小诗,说些什么残茶沾唇脂之类的话来。
可人家顾侯爷压根没入眼没入心。
真是……不拘小节。
顾靖晖两三口饮尽,捏住茶杯在手中把玩,一双狭长锐利的眼睛,紧盯着秦鸢鼻尖上娇俏的小痣,又道:“你妹妹听了外面人的胡说,我不会怪她,只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你,未曾为你考虑半分,我就有些不高兴了。看在你的面上,不与她计较便是。”
秦鸢转过脸来,柔声叹息:“无风不起浪,这些话都能传到我妹妹的耳朵里,让她逼到面前来问我,可见外面传的有多离谱,夫君重情重义的报恩之举,现在被人说成这样……我也替夫君生气,回到娘家也觉得面上无光。”
听了这话,顾靖晖的身子又绷紧了,怒道:“这些乱嚼舌头的混账玩意,在外面诋毁我侯府的名声,我……我一定要找人好好收拾他们。”
秦鸢似乎放下心来,道:“如此甚好,不然赵娘子还没有出孝期,被人传成这样,难道要让赵娘子以死自证清白吗?那两个孩子长大了,会不会怀疑自己的母亲和侯爷有私情?侯爷本是好意,又为了那两个孩子连家都不顾了,若是最终得了这么个结果,我可真为侯爷不值。”
听着秦鸢贴心的思量,顾靖晖的脸越来越黑。
可听到最后,他却又转怒为喜,拉过秦鸢的手,得意地道:“夫人这话怎么听起来有股子酸味,不如今晚就吃饺子如何?”
红叶又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
秦鸢试图抽回手,嗔道:“人家是在关心你,你倒好,竟能想到饺子上去。”
顾靖晖像是拿着了秦鸢的什么把柄,笑的开怀,“我就知道你这两日在心里计较我总去风轩阁,那两个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才五岁,刚从塞北来到京城,还很不习惯,又和我比以前疏远了不少,难免有些黏人,等以后你们相处,你就知道那两个孩子多么讨喜,他们也会和你亲近的。”
秦鸢哼了一声。
顾靖晖心就放的更软了。
这哼声莫名让他想到了母亲喜爱的那只波斯猫,娇气的不行,平日里不爱理人,十分骄矜,偶然赏脸亲近一番,软乎乎地贴着,又让人喜爱的舍不得放手。
媳妇又香又软,一样骄矜惹人爱怜。
这些日子的确委屈着她了,怨不得母亲要打他。
他正想说点好听的话哄哄秦鸢,只听秦鸢又道:“侯爷难道没有思量过,大胜归来,声名正隆,怎么还有人敢传这些消息,这些人是不是背地里对侯府有什么恶意?赵娘子和那两个孩子本不该被人知道才是。”
这话让顾靖晖重视起来。
若是有人刻意抹黑侯府,抹黑他,又是打算做什么呢?
赵娘子和那两个孩子的事,在塞北也不是什么秘密,但也只有他身边人知道,为何到了京城却被人到处传扬,甚至传到了小姨子的耳朵里。
说不定,当初就是为了这个小姨子才想法子换了亲事的。
想到此,顾靖晖正色道:“夫人,你千万要相信我,我虽然将那两个孩子视作亲生,但他们绝不是我的孩子,我和赵娘子也绝没有半点私情。”
秦鸢敷衍地点头:“我自然信你,但要外人也信你才是。”
一路上,顾靖晖都若有所思,刚回府,他便道:“我还有事要去母亲那里,你先回梧桐苑歇着。”
秦鸢道:“我也要去娘那里,和娘说说话。”
回门回来,和老夫人聊聊娘家的琐事,再道个谢,正是增添婆媳之情的好时机,她还想早点把中馈要到手里。
顾靖晖似是无奈地叹了口长气,轻车熟路拉过秦鸢的小手,道:“我知道这两日陪你少了些,你也无需如此粘人。”
秦鸢:“……”
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她竟想不到,顾靖晖是如此想她的。
好吧。
倒也省了她装恩爱的功夫。
接着顾靖晖声音软和的不像话,哄劝道:“你听话,先回去歇着,我今天那也不去,好好陪你。”
一旁站着的顾十六恨不得钻到地缝里,消失不见。
秦鸢百口莫辩,只好带着红叶回到了梧桐苑。
一路上红叶都窃笑个不停。
“侯爷怎么还不回来?”红叶一到晚膳时分就窥着秦鸢的脸色,时不时地念叨,“别又说话不算话了吧。”
秦鸢懒得理她。
到了晚间,顾靖晖是被顾十六背着回来的。
身上的中衣破了,还渗着血渍,额头滚烫,双目紧闭。
秦鸢被吓了一跳。
两人分别时还生龙活虎,这才过了多久,就成了这样。
见翠茗和红叶手忙脚乱地收拾床铺,秦鸢赶紧吩咐:“去把那张湘妃竹榻收拾出来。”
要趴着才不会压到背上和腿上的伤口,天气热了,趴在竹榻上舒服些。
一旁的顾十六肿着眼睛嘟囔:“夫人,得赶紧请郎中,侯爷今天可遭罪了。”
秦鸢问:“这究竟是怎么了?”
顾十六嗫嚅道:“侯爷被老夫人打了。”
“啊?”翠茗惊问:“侯爷不是被打过了么?”
早上侯爷被打了板子,跟没事人一样,精神抖擞地收拾了王管事和车夫,又骑马赶去了秦府,翠茗还想,侯爷不愧是沙场上拼杀出来的,这点小伤压根不放在眼里。
顾十六破罐子破摔:“侯爷被打了两顿。”
红叶问:“侯爷又做了什么,惹得老夫人如此生气?”
顾十六为难地看了秦鸢一眼,跺足道:“侯爷他,哎,别提了,都是风轩阁那边惹出来的事。”
顾侯爷闻言连忙笑着道:“嬷嬷在说什么笑话,鸢儿性子软和,怎会和七妹、六弟妹有争执?”
听了这话,容嬷嬷忍不住笑了,连忙道:“侯爷听小丫头学一遍就知道了。老奴可不是来告状的。”
顾侯爷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来,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一看,是碗莲子羹,看来容嬷嬷送东西来是假,让他听秦鸢说了什么才是真。
他转过脸,对小丫鬟扬了扬下颌,狭长的眼睛微眯,道:“说罢。”
小丫鬟因着记性好的缘故,今儿在主子面前好好露了脸,听见侯爷吩咐,更打起十二分小心,一句一句复述出来不说,还把每个人的语气都模仿出来了。
听完,顾侯爷脸上风去云散,心情甚好地赞了一句:“上房还有这么伶俐的小丫头。”
容嬷嬷笑着道:“侯爷若是瞧上了,问老夫人要来便是,梧桐苑还有好多坑没填满,这丫头记性好,人又机灵,将来肯定得用。”
小丫鬟眨巴着眼,一脸期盼地瞅着顾侯爷。
顾靖晖推脱:“我从未要过丫鬟伺候,这得让夫人瞧瞧,若是她看上了,就让她讨了留在身边。”
容嬷嬷颇有些意外。
顾靖晖解释:“内宅的事都是夫人做主,我总不好插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秦鸢管理梧桐苑还没出过纰漏,他不好插一杠子。
容嬷嬷便道:“那侯爷得空了问问夫人。”
顾靖晖问:“这小丫头是嬷嬷什么人?”
“她是老孙家的闺女,才从庄子上选上来的。”
顾靖晖点点头,“老孙,我知道,最老实不过,竟能养得出这么伶俐的小孩儿。”
他又问那个小丫鬟,“你叫什么?多大年纪了?可曾读过书?识字吗?”
小丫鬟立即脆生生地回答:“回禀侯爷,奴婢叫小红,八岁了,未曾读过书,爷爷教着识了百来个字。”
奴婢能识得这么多字也够用了。
顾靖晖嘱咐两句:“以后夫人去上房,你机灵着点,知道么?”
“知道了。”
顾靖晖看了眼顾十六。
顾十六连忙掏出块碎银子,递给小丫鬟,道:“侯爷赏你的。”
小丫鬟没接,先看向容嬷嬷,见容嬷嬷点头,这才收下,接着手脚利落地给顾靖晖磕了个头,“谢侯爷赏赐。”
“这礼行的不错,”顾靖晖又夸了小姑娘一句,这才对容嬷嬷道:“母亲的意思我都明白了,鸢儿年纪还小,以后要劳烦母亲多费点心带着她、护着她。”
容嬷嬷眼露欣慰。
顾侯爷这般说,也不枉她来了这么一趟。
顾侯爷又道:“我以后要常去城外大营,家里的事就多劳母亲费心了,别的也不需做什么,只求多看着她点,若是府里的刁奴不听话,有母亲压着,他们也多顾忌些。”
容嬷嬷都应了下来,又带着小红去给秦鸢磕头,不巧秦鸢去了松涛阁和六夫人议事,这才罢了。
顾侯爷收了面上的轻快,黑着脸问顾十六:“你之前说查到那些流言都是从府里传出去的?”
顾十六点头。
顾靖晖怒道:“我就说在塞北安然无事,一回来怎么就传成这样,赵娘子还说塞北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忌讳甚少,而京城又讲究太过,才会如此。现在看来,这明明是有人有心为之。查,你给我再往深里查,看看究竟都是谁的人在往外传。”
若不是秦鸢提醒,他还不知道自家的篱笆早已松了。
顾十六欲言又止。
顾靖晖锐利的眼神扫了过来,“你还有什么事没说?”
“主子忘了?之前主子不是还交代小的去问成亲那天赵娘子和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顾靖晖背着手在屋内踱来踱去,道:“我记得这事,后来总有事耽搁,倒也没再问你。”
顾十六又将打听到的事说了一遍。
顾靖晖的脸越来越沉。
“怪不得,怪不得……”
顾靖晖喃喃自语,最终叹口气,道:“可我总得看在程哥儿和玉姐儿面上……”
不看僧面看佛面。
死去的恩人,两个和他亲如父子的孩子,都让他不得不由着赵娘子予取予求。
牵涉到主子的家务事,顾十六也不敢多言,只能静静站着,等侯爷的吩咐。
好半天,顾靖晖才艰涩开口:“前天夜里的事,口风一定要紧,千万莫要让夫人听了去,免得心生嫌隙。”
顾十六一个机灵。
侯爷不叮嘱,他都不敢往外说,再被侯爷叮嘱这么一句,他晚上睡觉都不敢说梦话了。
也是……
老夫人听了都气的不轻。
就别提夫人了。
顾十六也替侯爷觉着为难。
“赵娘子若是再命人找侯爷该怎么办?”
顾靖晖一愣,不敢置信地问:“她还能命人来找?”
顾十六道:“骨头断了还牵着筋呢,程哥儿和玉姐儿若是要见侯爷,侯爷是去还是不去?”
两个孩子那么小,娘总会陪在身边,侯爷若是去了,怎么会遇不上赵娘子。
顾靖晖厌恶地皱眉。
“女人的事怎么比打仗还难呢?”
顾十六道:“奴才的老娘说,女人的事都要让女人来办,男人不懂,不如将这件事交给夫人。”
“万万不可。”
顾靖晖摇头。
“等我去了大营,找几个军师商议商议。”
他不懂,但他可以问嘛。
身边那些参将们成亲多年,说起御妻之术头头是道,有的娶了七八房小妾,家里也和乐融融。
眼下,正是让他们发挥所长的机会。
顾十六只觉不靠谱。
顾靖晖却已将这件事丢在一边,道:“十六,你也听到了,夫人在旁人面前是怎么维护我的。”
顾十六点头:“夫人心里向着侯爷呢,一点都不许旁人乱说。”
“对呀,她表面上对我去哪儿毫不在意,实际上关心的厉害,”顾靖晖忍不住和顾十六分享:“你还没有成家,等你成家了你就懂了。”
顾十六:“……”
顾靖晖又道:“母亲对七妹妹还是太心软了,她这个样子,日后如何是好?公婆丈夫怎能受得了?得想个法子,让她改改毛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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