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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三年诈尸一次,全修真界都慌了陈长生玄天

四更不睡 著

玄幻奇幻连载

测试法门,自然要选择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为好。陈长生在巷子里走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他不免有些着急。而他一转头,却看到一个贴着封条的院子。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去,却见那院子里破败不堪,好似很久都没有人住了。“这是个好地方。”他上前去扣响了门栓。“有人吗?”“有人在吗?”见没人答应,他也放下了心来。他看了一眼围墙,接着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抓住了围墙顶端,双腿用力,翻了过去。进了院子之中,陈长生才发现这个院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院子里已经长满了杂草,屋檐上的狭缝里也是,而那屋子更是蛛网遍布。院子的一旁似乎有个鱼塘,中间压着一块巨石,只不过里面没有水,就是空的。陈长生也不在意,找了个杂草少的地方就盘坐了下来,将...

主角:陈长生玄天   更新:2025-04-18 21: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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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陈长生玄天的玄幻奇幻小说《每三年诈尸一次,全修真界都慌了陈长生玄天》,由网络作家“四更不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测试法门,自然要选择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为好。陈长生在巷子里走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他不免有些着急。而他一转头,却看到一个贴着封条的院子。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去,却见那院子里破败不堪,好似很久都没有人住了。“这是个好地方。”他上前去扣响了门栓。“有人吗?”“有人在吗?”见没人答应,他也放下了心来。他看了一眼围墙,接着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抓住了围墙顶端,双腿用力,翻了过去。进了院子之中,陈长生才发现这个院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院子里已经长满了杂草,屋檐上的狭缝里也是,而那屋子更是蛛网遍布。院子的一旁似乎有个鱼塘,中间压着一块巨石,只不过里面没有水,就是空的。陈长生也不在意,找了个杂草少的地方就盘坐了下来,将...

《每三年诈尸一次,全修真界都慌了陈长生玄天》精彩片段

测试法门,自然要选择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为好。

陈长生在巷子里走了一圈,却怎么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地,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他不免有些着急。

而他一转头,却看到一个贴着封条的院子。

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去,却见那院子里破败不堪,好似很久都没有人住了。

“这是个好地方。”

他上前去扣响了门栓。

“有人吗?”

“有人在吗?”

见没人答应,他也放下了心来。

他看了一眼围墙,接着往后退了两步,双手抓住了围墙顶端,双腿用力,翻了过去。

进了院子之中,陈长生才发现这个院子比他想象的还要破败。

院子里已经长满了杂草,屋檐上的狭缝里也是,而那屋子更是蛛网遍布。

院子的一旁似乎有个鱼塘,中间压着一块巨石,只不过里面没有水,就是空的。

陈长生也不在意,找了个杂草少的地方就盘坐了下来,将怀中那一页抄录的练气法门铺在面前看了起来。

“目不乱视,神返于心,乃静之本。

炼神可分四步,即收心、守一、、止念、入静......”陈长生接着往下看去,他发现这里面的内容与他前世所知的有些相似。

炼神,炼气,炼精,属于后天。

顺天道即筑基,包括炼神、炼气、炼精的三种实功,乃后天也。

逆天行即上乘仙功,还丹以上的层次,包括精化气、气化神、神还虚、虚合道的化功,乃先天也。

“练气,炼神,炼精,我该先试哪个呢?”

陈长生想了一下,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到时候就只有思绪,倒不如从炼神入手,说不定在“死”的时间里,他也能修炼。

说做就坐,于是乎,他便按照法门上所述盘腿而做。

手掐子午诀,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左手拇指掐中指尖,右手拇指掐左手无名指根,净心片刻,收神光,观鼻端白,待白茫茫时,暝目,上注日月天罡,也就是两眼与天目成“品”的上口处,用意须轻。

陈长生思绪平静了下来。

勾连精神,运行心法。

然而不过片刻,陈长生天罡穴处却又气旋产生,渐渐的他的思绪好像接触到了什么东西。

逐渐忘却自己,好似进入了虚空一般。

陈长生猛的睁开了双眸。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

“我......我成功了?”

陈长生呆滞了片刻。

这么容易?

不对劲啊!

按理说这样的法门应该很难掌控而已,可他这一试,竟然就成功了?

“难不成…我是天才?”

陈长生皱起了眉头,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他继续尝试了起来。

与他想的一般,不过片刻功夫,他便忘却了自己,再次进入了那种虚空之境。

忘却了躯体的存在。

“不对啊!”

陈长生忽然反应了过来。

他可太熟悉这个感觉了!

“这不就跟我‘死’后的状态差不多吗?”

什么也听不到,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只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我就说嘛。”

陈长生吧唧了一下嘴,这个时候也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不是天才。

只是这进入忘却虚空的感觉,他早已熟悉了,所以才会这样容易。

而为什么自己之前在“死”的状态下不能炼神,陈长生猜测或许是因为没有心法加持的原因。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一眨眼的炼神,那天边的太阳便已落山。

最后一抹余晖消失。

盘坐在残破小院里的陈长生身形涣散,如上次一般,化作沙砾消散而去。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他又“死”了。

......陈长生‘死’后。

慢慢的从炼神的状态退了出来。

当他无法睁眼,感受不到自己躯体的存在的时候,他也明白是时候到了。

“第二十次......”这是他死的第二十次。

“也不知道修行之后会不会早点醒,或者说,多活一段时间。”

陈长生这般想着,他觉得或许会有机会。

于是乎,他便继续沉入了炼神之中,等待着下次醒来。

修行,是他最后的法子了。

如果这都没办法解决蜉蝣诅咒的话,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陈长生的躯体消散的那一刹那。

他身上消散的砂砾竟有一粒被一股力牵引了过去,没能随风逝去。

这股力,来自那残破小院的干渴池塘。

砂砾落进了池塘里,缓缓移动到了那石头下方。

在那石下,竟有一团黑气环绕,那块石头就好像是封印物一般,压在那团黑气之上,让其不得逃出。

“吼......”一道轻微的吼声从那石下传来。

邪祟似乎因为得到了这粒砂砾而感到兴奋,下一刻,那砂砾之中源源不断的有力量涌出,开始滋润邪祟,致使他的力量也在不断的增长。

但那只被镇压的邪祟似乎因为那砂砾力量太过庞大,就只能一点一点的吸收。

虽有些缓慢,但却总比没有好。

......入夜过后,秋月坊慢慢平静的下来。

直至午夜。

一众阴差现身那残破小院。

老城隍站在那枯竭的水池前,看着那块压在恶鬼身上的石头。

他抬起手来,就见那石头上散发出一股金光,那是香火功德之力,专克邪祟恶鬼。

老城隍看着凝实的封印,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洪三才说道:“属下检查了三遍,不敢放过任何漏洞。”

“你如今是越发得力了。”

老城隍说道:“上一任阴鬼使,可没你这么细心。”

洪三才谦卑道:“城隍大人过誉了。”

“你能得到陈先生的赏识,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老城隍转过身来,说道:“虽说封印加固了,但近些日巡游也需多来此地查看,莫要让这恶鬼有机可乘。”

“我等领命!”

“嗯。”

老城隍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回庙宇。”

一众阴差巡游跟在城隍身后回了城隍庙。

残破小院再次安静了下来。

而那巨石之下,却有一点亮光忽的闪烁起来,正是那一粒来自陈长生的砂砾。

“赫赫......”被镇压的恶鬼发出刺骨的笑声。

在这粒宝物的帮助之下......早晚有一天,他会冲破封印!


小六打满了酒,而那桌上的一壶秋月酿也见底了。

就在喝酒这片刻,陈长生跟张老头聊了许多东西,无非就是一些往事。

张老头说起了当初初见陈先生时候被先生逗弄的时候,那时他才十八九岁,又说起了四十多岁时,因为陈长生不曾变老,而逐渐感到害怕的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小六则是感到怪异,心中嘀咕着:“真是怪了,掌柜的以往可没这么多话的。”

陈长生起身,将那酒葫芦接过手中。

他站起身来,步子有些踉跄,说道:“我送送先生。”

“你还是坐着吧。”

陈长生说道:“腿脚不好,就少动弹。”

张老头咧嘴笑了一下,说道:“不动弹那不是死了吗。”

陈长生只是看着他笑了笑,他拿着酒葫芦,道了一句:“走了。”

张老头送到了门口,说道:“陈先生慢走。”

小六站在了张老头的身边,同时也在看着走出门的那位先生。

说实在的,他就从未见过这样有气质的先生,不管是头顶的青天老爷,还是有名的文生大家,都不如这位先生看着舒服。

张老头顿了一下,喊道:“先生下次还来吗?”

陈长生听到这话顿住步子,回过头来。

“来!”

张老头再次笑了起来。

陈长生回应一笑,提着那酒葫芦远去了。

他走着,心中感到些许欣慰。

这么多年来,他的朋友压根就没几个,而当初怕自己的张老头,如今也将他当做了友人。

是好事,再好不过的好事。

小六问道:“掌柜,这位先生好不一样。”

张老头看着陈长生的背影,说道:“若是一样,他也不是陈先生了。”

小六听的有些似懂非懂,问道:“什么一样?

什么不一样?

掌柜我好像没听懂。”

张老头说道:“以后你就明白了。”

陈长生的身影消失在了街道上。

张老头也慢慢回过了神来,他想了一下,对身旁的小六道:“你跟我进来。”

小六点了点头,老实跟在了的张老头的身后。

他并不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是什么。

但在这一天之后。

小六,成了张小六。

......陈长生才出酒肆不久,他本是打算去流云观看看的,也不知道玄黄还在不在山上。

然而还没出坊,却被几位巡游给拦住了。

两位戴着面具的日巡游来到陈长生的面前,恭敬拱手。

“敢问可是陈先生?”

陈长生看着面前的巡游,连忙拱手道:“正是在下。”

两位巡游见陈长生这般客气,连忙将手和头都放下去了些,说道:“城隍大人命我等来请陈先生赴宴。”

“这......”陈长生见这两位巡游这般恭敬,一时有些不自在。

城隍又是亲自派人来请,他也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只是这流云观,怕是只能下次再去了。

“那就劳烦两位巡游带路吧。”

“先生请。”

陈长生便这么跟在两位巡游的身后朝着秋月坊的城隍庙去了。

巡游这时开口道:“若是路上有官差阻拦,先生便说‘今日是为赴宴而来’,官差自会放行。”

陈长生点头道:“好。”

秋月坊其实不算太大,加起来,也不过百十余户人家,穿过一坐石桥之后便能看见城隍庙的所在。

而在靠近城隍庙的位置,陈长生却被几个官差拦了下来。

“站住!”

官差腰间挎着刀,脸色阴沉,说道:“衙门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城隍庙。”

陈长生目光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位巡游。

尽管巡游站在陈长生的身边,但官差却也只能看到陈长生一人。

陈长生便按照巡游之前说的答道:“陈某今日是为赴宴而来。”

几位官差对视了一眼,接着便商量了起来。

“是他吗?”

“应该就是了,县令大人当初就是这么说的。”

“那我们放行?”

陈长生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可以过去吗?”

几位官差左右看看,接着便让开了路来。

陈长生见状道了一句:“多谢。”

说罢,他便从一众官差之间走了过去。

而那巡游,则是穿过了官差的身体,跟在陈长生的左右。

陈长生问道:“为何会有官差阻拦?”

巡游答道:“先生有所不知,庙里向来香客不绝,城隍大人知晓先生要来,所以事先给县令打了声招呼,将城隍庙周边给封锁了。”

陈长生问道:“打了声招呼?

如何打招呼?

鬼神也能现身凡人眼前吗?”

“自然是不能的。”

巡游答道:“是城隍老爷亲自托梦。”

巡游的话云淡风轻的,好似见怪不怪,但陈长生听后却是心中怔了一下。

托梦啊......这就是鬼神手段。

今日的城隍庙大门紧闭,香客也不得入内。

而陈长生到的时候,秋月坊城隍就已经站在城隍庙的门口迎接了。

秋月坊的城隍老爷留着白胡,身着黄蓝衣袍,面露威严之色,但当他看到陈长生的时候,那般威严却是荡然无存。

陈长生抖了抖袖子,拱手道:“陈长生,见过城隍大人。”

城隍大人反倒是吓了一跳,连忙去扶陈长生,说道:“不敢不敢!

该是小神见过先生才是。”

“这......”陈长生见城隍大人恭敬的样子,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不是哪个环节不对?

就算误以为我是什么得道高人,但身为一介城隍,也不至于做的这般客气吧?

城隍接着便有请道:“秋月坊城隍茂公九请先生入宴上座!”

陈长生心中不禁一叹,心想着误会大了,但也硬着头皮继续装道:“城隍大人先请。”

“不不不,先生先请。”

陈长生见此情形,有些哭笑不得。

阴差推开了城隍庙的大门,陈长只得迈步,先一步踏入了庙中。

而之前给陈长生放行的一众官差始终都没回头看过一眼。

是县令大人下了死命令,所有人都不能回头看,以至于,他们什么都没看到。

但在那远处桥上,却有个身着麻衣的孩童看着这一幕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门,自己开了?”

麻衣男童愣了一下,连忙跑回了家去。

他有些被吓到了。

陈长生进入城隍庙之后,就看到庙中已然摆好了一桌好酒好菜。

城隍命一众阴差退下,转眼之间,院里就只剩下了陈长生跟城隍。

坐下之后,陈长生感到有些不太自在。

他一介凡人,面对城隍还是有些压力的。

城隍落座之后笑道:“先生今日能赏脸赴宴,是秋月坊城隍庙之幸事。”

“城隍大人言过了。”

陈长生无奈一笑,说道:“陈某没那么大的能耐的。”

城隍却只认为是陈长生平时行事低调,谦虚之言,根本没放在心上。

接着城隍就给陈长生倒酒。

陈长生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城隍的手是凝实的,与一众阴差巡游不同,双腿也是真实存在的。

他有些不解。

先前进门的时候,他似乎没看到有双腿啊。

真是怪了。

鬼神也有实体?


小六端上了酒水之后便在一旁候着。

陈长生尝了一口,细品之下,却是尝出了些不同来。

这酒的确是秋月酿,但那韵味却是差了几分。

他问道:“这酒,不是你们家掌柜酿的吧?”

小六上前答道:“回先生的话,是掌柜的看着酿的。”

“那就是你酿的咯?”

“也算吧。”

陈长生听后说道:“你是张老头收的徒弟?”

小六摇头道:“掌柜没收我做徒弟,我是掌柜的捡来的,平时就在酒肆里打杂,掌柜的管我一口饭吃。”

陈长生心中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张老头还挺有心眼的。

“原来如此。”

也难怪张老头会留这么一手。

小六问道:“听先生的话,似乎跟我们掌柜是旧识?”

陈长生喝了口酒,说道:“算是吧,以往经常来喝酒。”

小六点头,接着说道:“先生应该不是秋月坊的人吧?”

“很明显吗?”

“也不是明显,小的从出生就一直在秋月坊,上到县令老爷,下到街边乞丐,大大小小的都见过,但却从来没见过像先生你这样气质非凡的人,所以才说先生不是秋月坊的人。”

陈长生自嘲般笑道:“气质?

顶多一身痞气吧。”

小六眨眼道:“可是先生真的很不一样啊。”

陈长生抬手正要说话。

却听外面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小六!

过来端油!”

“来了!”

小六答应了一声,对陈长生道:“先生且稍等片刻。”

陈长生点了点头,也不再说话。

他回过头看去,只见那酒肆门口走进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路一瘸一拐的,似乎是伤到了右脚。

“掌柜的,我来。”

小六接过了掌柜手里的油坛,就要往里抱。

张老头将油坛递了过去,一抬头却见酒肆台摆着一个熟悉的葫芦。

他微微一愣,身形也跟着一颤。

小六说道:“对了掌柜,有位先生说是您的旧识。”

张老头听到这话心里越发有些不安了,他视线一偏,就看到了坐在酒肆里喝酒的陈长生。

张老头顿时就感觉有些腿软,走不动道了,眼里也冒起了金星。

陈长生望着门口的张老头,说道:“怎么腿还瘸了?”

张老头张了张口,他迈开步子。

小六不知道怎么个情况,他连忙将油坛放在了台上,上前去扶掌柜。

“掌柜的,小心些。”

张老头在小六的搀扶之下,来到了陈长生的面前。

“......陈先生。”

“先坐。”

陈长生道。

张老头看着面前的陈长生,犹豫了片刻之后,坐了下来。

张老头坐下之后,却又没感觉那么害怕了,看陈长生的目光里甚至是多了一抹难得的喜悦。

他回答说道:“前年下了场大雪,这腿得了寒症,没治的好,就瘸了。”

陈长生低头看了一眼,说道:“你这是老了。”

张老头点头道:“我是个凡人嘛,肯定不如先生的。”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陈长生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说道:“上次走的时候我可是让你备着酒来着,你给忘了?”

张老头说道:“没忘,我特意给先生您留着呢。”

说着他便招呼身旁的小六道:“小六,你去把窖里那坛秋月酿拿出来。”

小六顿了一下,说道:“掌柜您不是说......”张老头说道:“这位先生就是我说的那个人。”

小六看了先生一眼,不禁有些恍惚。

掌柜的还有这样一位老朋友?

“愣着干嘛?”

张老头道了一句。

“我这就去。”

小六回过神来,接着就转身去拿酒去了。

陈长生看着小六离去的身影,说道:“你眼光挺不错的嘛。”

张老头咧嘴一笑,说道:“误打误撞了。”

陈长生说道:“他在你这多久了?”

“满打满算,两年多了。”

“这么久了啊。”

“嗯,学了七七八八。”

陈长生看了他一眼,笑道:“是他学了个七七八八,还是你特意留了一手?”

张老头倒也没有掩饰,承认道:“瞒不过先生。”

“说到底不是自己亲儿子,留一手也是人之常情。”

张老头却是觉得有些意外,说道:“我还以为先生你说我做的不对。”

“有什么不对的?”

陈长生说道:“我要是你,我也留一手,能活到这个岁数不容易,要是来一出徒弟饿死师父的事儿,还没饿死都得被活生生气死。”

张老头听后心中舒畅了不少,其实说起来,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的,他觉得是自己老了,做人也更加小气了,但实际上,这只是人之常情罢了,他想不通罢了。

小六将那坛尘封许久的酒端了出来。

“掌柜。”

“先打一壶上桌。”

张老头说道:“记得将先生的葫芦装满。”

小六点头答应了一声,接着便开始解酒坛的封纸打酒。

很快一壶秋月酿就端上了桌。

陈长生喝了一口,心满意足道:“这才对味嘛。”

小六说道:“掌柜每年都会自己亲手酿一坛放着,过了时候就给卖了,然后又重新酿新的。”

“多嘴!”

张老头冷了他一眼,说道:“打你的酒去!”

小六抖了一下,连忙走开去打酒去了。

陈长生说道:“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张老头吧唧了一下嘴,说道:“我是怕先生知道了,往后就不肯来喝酒了。”

陈长生笑了一下,说道:“原本还可以不来了,但你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不得不来了。”

张老头咧嘴笑道:“巴不得先生来喝酒呢。”

陈长生往嘴里灌了口酒,将那酒壶放下,抬眼看向张老头道:“你现在真的是一点不害怕我了。”

张老头直言道:“刚才进门才看到陈先生的时候是有点怕的,估计是前几年怕习惯了,但坐下之后,就感觉没什么好怕的了。”

“越老越有胆量,这话不假。”

“其实也不是。”

张老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今年,有七十了,如今这世道,能活过六十,都算是高寿了,这人呢,一旦活久了就觉得没意思,因为当初的那些故人一个个都走在了自己前面,到如今,也只剩下陈先生你一个人。”

“往年瞧着害怕,现在看着,反倒是有种故人相见的欢喜。”

陈长生听到这话心里倒是挺不是滋味的。

当孤独感充斥着一个人内心的时候,往日的胆怯与恐惧全都在这一刻放了下来,只当是故人相见......万分喜悦。


秋月坊依旧如常。

当初冲撞先生的童知唤如今则是在同济堂里当起了药童,负责给阿爹抓药,顺便学习医术。

一转眼就长大了不少。

脸上的稚嫩也退去了,也懂事了不少,没有了当初的顽皮性子。

但偶尔闲下来的时候,童知唤经常会去秋月坊的桥上瞧瞧。

只有他自己清楚她他在看什么。

无非是想看看还能不能遇到那位先生。

只可惜,一直都没看到。

另外张老头如今也有了儿子,就是收留在酒肆里的小六,小六也算感恩,将张老头当做是亲爹对待。

自打这之后,酒肆的事都交给了小六打点,从酿酒到打酒卖酒,一律都是小六在管。

张老头也将自己最后一点东西全都教了出去。

不得不说,小六的确是下了功夫,甚至于还改进了一翻,使得秋月酿的味道又进一层。

酒好了,吸引来的人也就更多了。

在偶然的一次,安宁县的学子来秋月坊采风的时候,尝了这一口秋月酿之后,直呼好酒,作下诗篇,夸赞此酒。

归去之后,秋月酿也打出了名声。

近里远里听闻之后都纷纷前来,但凡是喝过这秋月酿的,就没有说不好的。

酒肆的秋月酿变的供不应求,小六也忙了起来,每年要酿的酒成倍的增长,到了时候就拿出来卖,结果却还是不够。

小六也不管了,每年能酿多少便卖多少,尽力就是了。

尽管秋月酿这样供不应求,但小六每次开酒之前依旧还是会留上一坛不卖。

而张老头虽然不管酒肆的事了,每年一样也会酿下一坛,按照自己的法子酿。

小六说自己已经给先生留好了酒,问掌柜为什么还要麻烦。

张老头却告诉他说。

‘怕先生喝不惯。

’想来也是,不管酒再好,也远不如旧时好。

“按照往年的惯例,先生应当还有半个月就要来了,小六,若是见了先生,万不可怠慢,知道了吗?”

“知道的,放心吧掌柜。”

“嗯。”

......在这三年岁月的炼神之中,陈长生时不时也会退出炼神的状态。

让他感到欣喜的是,他竟然能够感觉到自己就要‘醒’过来了。

这是他从前从未察觉到的。

在那林间的田野之中,忽有砂砾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

砂砾聚集堆叠,化作了人形。

然而在那眨眼之间,砂砾竟似化出了皮肤,继而出现了一身素衣长衫。

陈长生睁开了双眸,入目,便是满眼的稻田。

他顿了一下,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稻田。

“似乎,比起之前醒的早了一些。”

陈长生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修行真的能解除诅咒!!

他的目光朝着远处望去,霎时间神念覆盖而出,感知到了秋月坊的方向。

陈长生愣了一下,连忙收回了神念。

他嘴唇微张,说不出的惊讶。

“神识?”

陈长生惊了一下,他再次尝试了一下。

三年炼神,他如今竟能将神识覆盖到周围二十余里的范围。

“除了神识肯定还有别的用处。”

陈长生看向了远处的那棵树,忽的有了想法。

他心念一动,集中精力到了那棵树上。

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通过神念撼动这棵树。

然而下一刻。

一股巨力撞击在了树上。

“咔嚓。”

那颗树猛烈的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应声而倒,轰隆一声,断作两半。

“这......”陈长生收回神念,目光瞪大。

他只是想轻轻撞一下啊......居然直接就断了!?

陈长生咽喉滚动,口中呢喃道:“所以,我到底是什么境界了?”

他看着那棵断树,不禁咽了咽口水。

“有些恐怖啊。”

......一辆马车停在了酒肆前。

很快马车上下来了一位穿着长衫的老者,这人小六认识,是隔壁坊云府的荣管家,时常到他这里来买秋月酿。

云府管家走进门来,身后跟着两三个伙子,说道:“小掌柜,我家老爷后天过寿,来十五坛秋月酿。”

小六迎了上来,顿了一下道:“十五坛啊,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多。”

云府管家顿了一下道:“没有了?”

小六解释道:“这两年秋月酿卖的极好,你也是知道的,我还请了伙计来帮忙,每年翻倍的酿,结果都还不够卖的。”

“无碍,有多少便装多少吧,不行我再装几坛别的酒。”

“好嘞。”

小六点头道:“跟我下窖里来搬吧。”

数了一下,酒窖里也只剩下了十二坛秋月酿。

云府管家也没在意,命几个伙计开始搬酒。

小六这个时候说道:“荣管家,这十二坛,您得给我留一坛。”

“嗯?”

荣管家顿了一下,问道:“为何?”

小六说道:“并非故意不卖您,自早些年起,酒肆里最后的一坛秋月酿都得留着,这是老掌柜定下的规矩。”

“荣管家见谅。”

荣管家见小六态度陈恳,于是也没有为难他,说道:“我也不为难你,只不过你得拿出几坛好酒来,要不然我回去也没办法交差是不是。”

小六松了口气,说道:“放心,定是不差!”

与此同时。

一双皂靴踏入了酒肆之中。

陈长生见酒肆里无人,嘀咕道:“没人在吗?”

他见那后院里有几个伙计正匆忙的搬酒,一直搬到门外的马车上。

那想来是有人,估计是掌柜在忙。

陈长生也没喊,只是坐下等候了起来。

片刻之后,小六跟荣管家从后院里回到了酒肆。

小六一转头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陈长生。

他微微一顿,唤道:“先生!”

“先生你什么时候来的,为何喊我,先生在这干坐着,这不是怠慢了先生吗。”

陈长生笑了一下,摆手道:“什么怠慢不怠慢的,我也才坐下而已,再者说,你不是正忙着的吗,对了,张老头呢?

没在酒肆吗?

“小六心中一喜,甚至于忘掉了身旁的荣管家。

“掌柜他这会估计是去听戏去了,”荣管家看向了这位先生,这一看,他不禁愣了一下。

说实在的,这位先生应当是他见过最有气质的了。

出尘!!

没错,衣着不染半点尘渍,眉目之中也有着一股儒雅之气,定是不凡!

“想不到他如今还挺悠闲的。”

陈长生将葫芦放在了桌上,说道:“不管他了,上一壶秋月酿,葫芦打满。”

“好嘞,先生稍等上片刻,小子这就去打来。”

小六拿起葫芦就要去酒窖里打酒。

荣管家却是拦住了小六,问道:“等会!”

“我说小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留一坛不卖吗?”

小六怔了一下,拿着葫芦忽然有些无措。

“你得给我给解释。”

荣管家皱眉道。


“不过是当地习俗罢了。”

洪三才说道:“相传水虺五百年化为蛟,隐于湖泊、深潭、江河支流、地洞之中。

蛟修炼五百年,经历度劫之后,便会沿大江入东海,即可化龙。

化龙的过程,既可称为走蛟亦可称为走水。”

“而蛟龙若是处于人世走水的话,想入大江就必须借道而行,若是经过坊间所在的河流,卷起的巨浪说不定就会冲毁民舍,危害坊间,于是当地人便在桥下挂一把剑,蛟龙走水,便不会再借道此处。”

“当然,这也只是传说罢了,就算是城隍大人也不曾听说过有蛟龙走水之事。”

“传说吗......”陈长生又问道:“那这世上有没有真龙呢?”

洪三才听后道:“有!”

“真有。”

“嗯。”

“城隍大人说过,大江中住着一尊真龙,庇护大景风调雨顺,如今龙王庙里供奉的龙君便是这尊真龙。”

陈长生听后不禁有些好奇。

他还真没见过真龙长什么样子呢。

洪三才说道:“以陈先生的道行,或许可以去见见这位龙君。”

陈长生听后笑了一下,答应道:“再说吧,再说吧。”

还见龙君呢,就我这忽悠人的把戏,龙君一口唾沫都能给我淹死。

陈长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见那太阳就要落山。

他也意识到自己又要死了。

他还想试试那练气功法呢,也不能再跟洪三才再唠下去了。

于是陈长生便找了个借口说道:“天色已晚,陈某还有些小事没有处理,恐怕只有下次才能与你对坐而谈了。”

洪三才这个时候也意识到自己耽搁先生太多时间了。

他骇了一声,说道:“怪我,耽搁了先生的事。”

“无碍的。”

“那我送送先生。”

“不必麻烦了。”

陈长生说道:“如今你身为阴鬼使,可不比以前了,需知坊间市民的安危都是你的责任,陈某不过一介闲人,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

“先生教诲,洪三才定当谨记,我便送先生到那桥头,先生意下如何?”

陈长生点头答应道:“可。”

洪三才也不敢多送先生,于是便在桥头停了下来,与先生告辞之后,便匆匆回了城隍庙报到。

见洪三才走后,陈长生便四下寻找了起来,他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试试这炼气功法。

他的余光瞟了一眼身后,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但也没有在意,转身走进了一个巷子里。

童知唤连忙跟了上去,拐进了巷子。

然而,才进巷子。

当他来到第一个拐角的时候,却见一只手伸了出来,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谁!!”

童知唤吓了一跳,紧接着自己就被提了起来。

他一转头,险些将他吓的魂飞魄散。

抓住他的,正是那位先生!!

“你跟我一路了吧?

说吧,跟着我干什么?”

陈长生看着他道。

童知唤咽喉滚动,此刻他甚至不知该如何解释。

虽然他好奇,但他可从没打算跟这位先生面对面啊!

他挣扎了起来。

“放开我!

快放开!”

“快放开我!”

陈长生见他挣扎的猛烈,怕他伤到自己,于是便将他给放了下来。

“啪嗒。”

童知唤落地之后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他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一路小跑,往家里赶去。

陈长生也没往前追,说白了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吓唬吓唬就是了。

他迈步拐进了另一条巷子,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童知唤心中害怕。

一直跑到家门口,他直接撞门而入。

“砰咚......”家门被他硬生生的撞了开来。

院子里坐着夫妇二人正剃着地豆,也被忽然的变动吓了一跳。

“阿爹,阿爹!!”

童知唤冲进了阿爹的怀中。

童才正顿了一下,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着急忙慌的?”

童知唤有些害怕的往门外看了一眼。

他身形颤抖着,眼睛都红彤彤的,好似马上就要有眼泪掉下来了。

童知唤的阿娘俞氏连忙上前,柔声问道:“知唤,谁欺负你了吗?

你跟阿娘说,阿娘找他去。”

童知唤嘴唇微长,却又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事。

俞氏见状看了一眼丈夫,然后对童知唤说道:“知唤别怕,有阿爹阿娘在,没人能欺负你,你别着急,你慢慢说。”

童知唤看着娘亲柔和的目光,他想了想又想,说道:“娘亲,阿爹,你们会信我说的话,对不对?”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点头道。

“当然。”

童知唤张了张口,接着便将今日的所见所闻都道了出来。

从一开始他在桥上看到城隍庙的门莫名其妙的就开了,到后来见到那位先生自言自语的事都一股脑的告诉了阿爹阿娘。

俞氏跟童才正听到这一番话后都感到有些惊讶。

两个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那位先生,为难你了吗?”

“好像,没有,他把我放下来之后我就跑回家了。”

童才正皱眉思索了起来。

他来到俞氏身旁,细声问道:“你说这事......”俞氏说道:“知唤从来不说谎的。”

童才正说道:“若是真的话,知唤岂不是冲撞了神仙?”

“可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

童知唤看着两人窃窃私语,也明白了过来,他说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位先生肯定是神仙,要不然怎么能跟鬼神讲话!

肯定是的!”

“知唤你别急,别着急。”

“阿爹信你。”

童才正给予了他肯定的目光。

童知唤在阿爹的目光之下慢慢平静了下来。

俞氏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事得从长计议。”

“不错。”

童才正点了点头,也重视起了这个问题。

若是知唤真的碰上的是神仙呢!

那这事可就严重了。

冲撞仙人,可是大不敬!

“知唤你还记得那位先生长什么样子吗?”

“记得。”

“你记住了,若是下次再碰到这位先生,万不可再这般鲁莽,更不可能再做出听墙角这样的事,知道了吗?”

“阿爹......别担心知唤,一会阿爹带你去城隍庙拜一拜城隍老爷,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

童知唤听阿爹这样一说,心里安定了不少。

他的脑海里回想起那位先生的面容。

害怕是害怕......不过,那位先生的模样,当真是好看啊。


秋月坊坐落于大景南域,数十里间约莫有近三四百余户人家,虽说入户少了些,但却也尤为热闹。

坊市里人来人往,坐在街道旁的小贩喊着吆喝,酒肆里的老头正在给人打酒,脸上笑出了褶子,肉铺的屠夫正炖着骨头,企图以此来吸引来往的客人,来往的行人走在街上,时而驻足,时而又交谈几句。

“打酒。”

一双黑白皂靴踏入酒肆之中。

来者双手负背,着一袭青衣长衫,面容俊朗,有两缕发丝顺着脸颊垂下,腰间挂着一个葫芦。

“来嘞......”酒肆的张老头答应了一声,接着便急匆匆的跑了过去。

见了来者之后,张老头却是顿了一下。

陈长生微微一笑,接着将腰间系着的葫芦递给了对方。

“你......”张老头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的僵住了,顿在原地。

陈长生看着面前的张老头,说道:“认不得我了?”

“当然......”张老头吧唧了一下嘴,有些呆滞道:“认得!”

陈长生道了一句:“秋月酿,先上一壶,葫芦打满。”

“好…好。”

张老头答应了一声,接过陈长生的葫芦,接着便转身去打酒了,只不过相比起刚才他的神色中多了几分惧怕。

后来打酒的时候,他也有些颤颤巍巍的,似乎怕是有酒溅出去了,惹得这位‘陈先生’不高兴。

陈长生来到酒肆里坐下,张老头很快就将一壶秋月酿端了上来。

“先生您慢尝。”

张老头道了一声,眼里皆是敬意,还多了几分胆怯。

似乎是不愿意多跟这位先生说话,张老头转身就去给葫芦酒去了。

陈长生也不在意,接着便给自己倒酒。

酒水入喉,伴着阳春三月吹进酒肆里的风,他的神色之间也多了几分痛快。

他的目光扫向酒肆外面。

转眼又是三年,这几十年间,秋月坊也越发热闹了。

待张老头打好葫芦里的酒,坐在那酒肆里的先生已经喝了半壶下肚了,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晕。

“先生,酒打好了。”

“放这吧。”

“诶。”

张老头将葫芦放下之后就想走。

陈长生却是说道:“着急走做什么?

坐下说话。”

张老头顿住了步子,尽管心里有几万个不愿意,此刻也不敢忤逆这位先生。

他小心的坐了下来,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胆怯。

陈长生笑了笑,说道:“有这么害怕我吗?”

张老头面露苦涩,说道:“我也一把年纪了,先生您就别吓唬我了。”

他的语气近乎哀求,更是有些无奈。

陈长生听后却是说道:“我一不是妖怪,二不是恶鬼,怎么又吓唬到你了?”

张老头看了他一眼,但却又很快挪开目光,他感觉浑身不自在,手砸在桌上,说道:“我十六岁初次见您,到如今有五十多年了,爹娘早已入土安生,我也六十有七,老的不成样子了......”他抬起头,继续说道:“可陈先生你,却还是跟我十六岁时见你时一般模样。”

“这叫我怎么不害怕?”

张老头低下头来,不敢看这位先生。

陈长生喝了口酒,说道:“瞧你那怂样。”

张老头吭哧吭哧的,好像是想反驳两句,不曾想,却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来你这除了打酒还是打酒,你见我几时要害你了?”

陈长生说道。

这话倒是没错,陈长生每三年来一次,每次都是如此,上一壶,再打满一葫芦酒,有时候坐下闲聊几句,有时候打完酒便走了。

张老头回忆起这些年的诸多事情,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咬牙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先生您跟我说句实在话,您到底…是什么?”

他的目光看着陈长生,那副神色,却好像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

陈长生倒是感到有些意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道:“这回,你怎么又敢问了?”

张老头轻叹一声,说道:“我都老的不成样了,也没两年活头了,还有什么不敢问的。”

陈长生想了想,说道:“你我也见过不少次了,也算是老熟人了,你不妨先猜猜看,我会是什么?”

张老头张了张口,说道:“不敢猜。”

“我不怪你,猜就是了。”

陈长生说道。

张老头思索了一下,咬牙道:“先生是妖?”

“不是。”

“鬼?”

“也不是。”

张老头吧唧了一下嘴,又问道:“那就是…神仙?”

陈长生还是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

张老头眼巴巴的看着他,不是妖怪,不是鬼怪,也不是神仙,那会是什么?

他着实是想不到了。

陈长生抬起头看向他,说道:“是蜉蝣。”

张老头顿了一下,问道:“蜉蝣是什么?”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都不是。”

实际上他并不是这里的人,只是一次意外将他送到了这里。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在于一个蜉蝣雕刻。

那次考古,在他接触到枚栩栩如生的蜉蝣雕刻之后,就发生了意外,眼前忽的黑了下来,整个人也晕了过来。

等他再一醒来,就到了这里。

没有机遇,更没有仙人指路,而且不幸的是......他身上仿佛沾上了诅咒一般。

每三年时间,他只能醒来一天。

就好像是常人睡觉一般,只不过,他一睡就要睡三年,而在那三年里,陈长生也只有意识还是清醒的,但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躯体,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思考。

每次醒来,在太阳初生之时,到了日暮之际,他就会再次死去。

如同蜉蝣一般。

在他的世界里,醒来的时间也不过才十八天,但实际上此界却已过去了五十四年。

就如面前的张老头一般。

之前见他时候还是那个懵懂青涩的少年,一转眼却已经白发苍苍,步履蹒跚。

这一切,就如同厄运一般缠绕在陈长生身上。

......张老头心中满是疑惑。

他想再问,可这个时候却又没了刚才那份勇气,再一感受,才发现自己背后却已冷汗直流,沾湿了衣服。

不敢再问下去了。

而陈长生到头来也没有解释所谓的‘蜉蝣’到底是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喝着酒。

张老头就这么坐着,也不敢再说话。

酒肆里尤为沉默。

直到陈长生喝完了那一壶酒,这份沉默才被打破。

陈长生问道:“我记得,你好像不曾娶妻,所以也没个子嗣,对吧?”

“是嘞。”

张老头答了一句。

陈长生接着说道:“就没想着把你这酿酒的手艺给传下去?”

张老头回答道:“如今世道好了,坊里岁数小些的都去外边了,又有几个乐意留下来的学我这手艺的。”

“那不成。”

陈长生摇头道:“你要是去了,这秋月酿,我岂不是没得喝了。”

张老头张了张口,说道:“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陈长生笑了笑,道了一句。

“不为难你。”

酒也喝完了,他提起了酒葫芦系,起身似乎是要走了。

在陈长生起身的那一瞬间,张老头的心里也仿佛有快大石头落地了。

陈长生一只脚迈出了酒肆,却是忽的回头看向了张老头。

“三年后我再来。”

陈长生说道:“记得提早准备好秋月酿。”

“诶。”

张老头连忙答应了一声,说道:“先生您慢走!”

在他的注视之下,那位先生慢慢的隐入了坊间,再也不见了身影。

张老头长舒了一口气。

回到酒肆之后,他便瘫坐了下来,一阵恍惚,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死’后的岁月是最为难熬的。

陈长生不断的调整心态,将大部分的时间都投入进了炼神之中,这也让他‘死’后的意念难得的清醒了些许。

在不断的修行之中,他也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若是放在以前,他在‘死’后很难控制自己的思绪,而如今,却能做到‘想’与‘不想’,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这实则是一件很难的事。

再度沉入那片忘却虚空之中,陈长生感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安宁。

没有内心的恐惧,也没有任何抱怨。

那般玄妙的状态让陈长生沉醉其中,甚至于有些上瘾。

‘这就是炼神吗,当真玄妙......’陈长生保持着炼神的状态,因为在他看来,这样能够使得‘死’后的时光过的快一些。

等待下一次醒来。

......童家三口连夜去了一趟城隍庙。

童知唤在城隍老爷的神像之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而他阿爹阿娘也在诚心致歉。

城隍大人听其心声,却是听到了陈先生三字,也注意到了这三人。

‘童知唤,童才正......’老城隍想了一下,看向了堂下所跪的几人。

他见那童才正身上有金光环绕,那是他身上的功德。

‘原来是仁济堂的童大夫。

’也难怪他身上会有这般功德。

童知唤而后又给城隍老爷上了三炷香。

童才正开口道:“小儿无意冲撞了上仙,犯了大不敬之罪,特来赎罪......”跪了又跪,拜了又拜。

俞氏也在一旁陪同着,童知唤亦是诚心认错,希望得到宽恕。

在庙中待了半个时辰之后,一家三口这才起身回去。

老城隍看着这离去的三人,心中思索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的确是大不敬,但陈先生既然肯放童知唤走,想来也是并不计较这些小事。

而他爹童才正又是坊中的大夫,有功德在身,这些年也常开义诊,使得秋月坊少了许多疾苦之事。

倒不如走上一趟,也免得他们多想。

夜晚。

童知唤心中还是害怕,晚上都是跟着阿爹阿娘睡的。

“知唤不怕,不会有事的,安心睡昂,阿爹阿娘都在这呢。”

“嗯。”

阿娘又哄着他,一直到很晚才睡着。

童知唤睡后入了梦中。

在那梦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位身着黄蓝长袍的老者。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身装扮,跟城隍庙中的城隍老爷一般模样。

“城,城隍老爷......童知唤,你可知罪!”

童知唤在梦中吓的浑身颤栗,跪地之后连忙认错。

“城隍老爷,小子知错了,再也不敢了,阿爹,阿娘,你们在哪里,阿爹......”童知唤在梦里哭的尤为大声。

入梦的老城隍见此情形不由得一愣。

“肃静!!!”

老城隍呵斥一声,梦中的童知唤忽的发现自己竟哭不出声音来了。

他面露惊恐看着面前的老城隍。

老城隍轻咳一声,说道:“你虽冒犯上仙,不过好在上仙并未与你计较什么,而你也知晓了自己的错误,从此往后,切记不可再做出今日之举,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你。”

童知唤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来,他只好点头已示知晓。

老城隍微微点头,接着袖子一摆。

童知唤从梦中醒了过来。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阿爹阿娘,都已熟睡,而这个时候,外面也是漆黑一片。

“呼呼呼......”童知唤咽喉滚动,好一半晌才回过神来。

“神,神仙......真是神仙!”

童知唤目光有些呆滞,他心中感到一阵后怕。

但想到方才在梦中城隍老爷说的话,他那颗悬着的心,也彻底安定了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童知唤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他看了一眼熟睡的阿爹阿娘,接着便老实躺了下来,安心的睡了过去。

......薄雾升起,天色灰蒙蒙的,坊间也有鸡鸣声传来。

秋月坊外流云观。

观中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摆着的瓜果,还有一些蜜饯,这些是拿来招待客人的。

在流云观中,这些都是顶好的东西,平时都吃不到,唯有上元节的时候,才能吃上一个桃子,但如今,这桌上却是满满一堆。

这可馋坏了观里的四个师兄妹。

而一转头,却见师父仍旧站在那观门口,似乎在等待某人的到来。

年纪最小的紫苏细声问道:“师兄,你说师父在等谁啊?”

常山摇了摇头,说道:“师兄也不知道。”

山涧的雾气一点点退去,在天完全亮起之时,有一位柴夫上了山来。

柴夫见来到了观主玄黄的面前,说道:“道长,昨天下午的时候,城隍庙外面的官差就走了。”

玄黄回过神来,又问道:“城隍庙也开了吗?”

柴夫点头道:“开了。”

玄黄心中微叹,他知晓是等不到陈先生。

“有劳了,请进观中喝一碗茶水吧,还有些许瓜果,也可尝尝。”

“道长客气了,茶就不喝了,老汉我还有事没弄完,就先回去了,不打扰道长清修了。”

玄黄走进了道观之中拿了两个桃子出来,追上之后,将那桃子硬塞进了柴夫的怀中。

好说歹说,那柴夫才勉为其难的收了下来。

送走柴夫之后。

玄黄也回了观众。

他看着几个徒弟眼巴巴的看着他,也清楚这几个是馋这一桌的瓜果蜜饯了。

“不是很想吃吗?”

玄黄笑道:“过去拿吧。”

二师兄商陆眨眼问道:“师父,真的能吃吗?”

“可以。”

玄黄点头笑道:“不过得吃完,不可有剩的,不然就可惜了。”

四个徒弟听到这话顿时喜笑颜开,一个个都跑到了桌子前吃了起来。

小师妹紫苏抱着个桃子啃了起来,怀中还塞着一个,大师兄则是拿了一块蜜饯,剩下的都分给师兄弟了。

玄黄则是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闭目休息了起来。

大师兄常山上前,递了一个桃子给师父,“师父,桃子。”

玄黄摇了摇头,笑道:“师父不吃了,你们吃。”

三师弟玄参上前来,他吃着蜜饯,问道:“师父你到底在等谁啊?”

玄黄见四个徒弟都很好奇。

“都想知道?”

“嗯。”

“想知道。”

四个徒弟看着师父,东西都不吃了,就等着师父开口。

玄黄只是和煦一笑,缓缓开口道:“只是一位先生。”

“先生?”

“嗯,只是一位先生。”

“所以,师父说的那位先生不来了吗?”

“会来的。”

玄黄闭上了双眸,说道:“早晚会来。”


陈长生问道:“城隍大人能显化人身?”

城隍答道:“不瞒先生,虽说小神香火微薄,不过显化真身,还是做的到的。”

陈长生听后连忙摆手道:“不是,城隍大人误会了,陈某不是这个意思。”

城隍却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说道:“香火微末也是实话,先生无需介怀的。”

他似乎认为陈长生就该这样说他才是。

毕竟堂堂上仙,又怎会在意他这个小小的城隍呢。

陈长生听后心中又是一叹。

这找谁说理去。

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了。

“我敬先生一杯。”

城隍给陈长生倒上了酒。

陈长生也不敢怠慢,两个人对饮了一杯之后。

城隍便招呼陈长生道:“先生吃菜。”

“好。”

陈长生点了点头,尝了尝面前摆着的菜。

一共十三道菜,鸡鸭鱼肉各色皆有,不仅如此,一旁还摆着鲜甜的瓜果,饭后解腻。

这般排场,真让陈长生有些受宠若惊。

陈长生尝了道菜后,开口问道:“城隍大人在职有多少年了?”

城隍想了一下,说道:“大概,三百余年吧,不算长,小神生前本是秋月坊的坊正,平生积德行善,尚有功德,死后便继任了城隍之位。”

“不过,先生可别再唤我大人了,老夫真的经受不起啊。”

三百年多年,还不算长......陈长生眼角微微一动,但又很快平静了下来,接着说道:“不如陈某便唤城隍大人为老城隍,如何?”

“这......”老城隍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可。”

“善。”

陈长生将那腰间的葫芦放在了桌上。

“老城隍特意赴宴招待陈某,并且,还等了三年之久,陈某受宠若惊,不过陈某却只带了一葫芦酒来,还望老城隍莫要嫌弃。”

“岂敢岂敢,小神能与先生共饮,已是幸事。”

秋月酿倒出,城隍闻着酒香,尝了一口。

随后便反应了过来,说道:“这是西桥酒肆的秋月酿?”

“正是。”

陈长生说道:“那酿酒的张老头与陈某是因酒结缘,陈某每次来此都要打上一葫芦。”

老城隍说道:“先生当真随和,游于市井,实乃上仙风范。”

陈长生听后摇头道:“上仙还称不上。”

老城隍也没多想,举杯说道:“与先生共饮。”

“请。”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酒水配着这一桌子饭菜,话匣子也算是打开了。

陈长生与老城隍又聊起了流云观。

老城隍说道:“前年大雪,流云观观主在坊间收了五个落魄孩子上山,也算是功德无量。”

“五个?”

陈长生不禁说道:“如今都还安好?”

老城隍却摇头道:“五个孩子,有一个在雪化的时候冻死了,另外四个则是平安活了下来,如今正在流云观中。”

“命途多舛。”

陈长生摇了摇头,不禁一叹。

老城隍点头道:“生死已是常态,有些人命数如此。”

“老城隍也信命数?”

陈长生问道。

老城隍听到这话后顿了一下,他认为陈长生这是在考验他。

他仔细思索,然后答道:“信也不信,凡人命数早成定律,但亦有破命数而成之人,就好像先生,就在命数之外。”

“而小神的命数,则是等着功德圆满的那一天,携福禄在身,轮回转世,或许能得一世好命。”

陈长生听后思索了一下,摇头道:“老城隍认为,自己仍为跳出命数?”

老城隍点头道:“纵使成为城隍,亦无法逃脱这命数。

““我也不瞒先生,小神守护此地已有三百余载,虽有香火,也铸金身,但至始至终,我都无法离开这里。”

“想方设法请先生来,也是想求先生为小神指条明路,如何才能跳出这命数之外。”

陈长生也清楚今天肯定会有这一劫。

但说实话,他哪里懂这些啊。

什么命数,什么长生,都是胡说八道的,他一介凡人,又能懂什么。

怎么办?

陈长生心中有些犯难,他使自己冷静下来,思索起了对策。

“陈先生?”

老城隍见陈长生久久不答,于是便退了一步,说道:“许是小神唐突了,先生莫怪。”

陈长生抬起头来,说道:“并非如此。”

如果他今天不答的话,搞不好会被怀疑,而且陈长生今日来也是有所求的,不能就这么放过这次机会。

紧接着,陈长生开口道:“其实在陈某看来,老城隍你或许想差了。”

老城隍听到这话顿时激动了起来,连忙问道:“敢问先生,差在何处?”

“命数乃是天定,不过......”陈长生说道:“老城隍难道觉得,自己成为城隍亦在命数之中?”

老城隍顿了一下,神色错愕,“先生的意思是......”陈长生继续说道:“或许并非如此。”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亦为,有一线之机,老城隍生前行善积德,故而有机遇成为城隍,这何尝不是从千万人中寻得了那一线之机,跳出了命数呢?”

“生死无常,而仙之一字,亦是从那千万人中,得那一线之机,二者其实在本质上并无区别。”

“仙人修行,以天地元气入五脏,故而长生,而鬼神修行,则以香火为食,庇护万民,故有功德入体,成就功德金身,成长久之道。”

老城隍细细思索陈长生的话。

他的眉头紧皱,似乎有些想不清楚这里面的道理。

陈长生于是便继续开口说道:“仙以灵入体是修行,鬼神以香火入体,何尝又不是修行?”

老城隍听后大为震撼。

他抬手道:“先生是说,鬼神亦有机会得道成仙?”

陈长生点了点头,说道:“你走不出这里的原因,其实就好像是修为匮乏的仙人,看不到更高的层次,待你香火功德再进一步,人世何处不能游?”

老城隍嘶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却又问道:“可这些年来,我这香火功德,却并未有多少增长,这可如何是好?”

陈长生说道:“仙有道心,道心坚毅,便能一往无前,可老城隍你却并未坚定自己的心道。”

“陈某且问老城隍一句。”

“人仙是仙,那鬼仙,何尝不是仙呢?”

老城隍顿在原地。

他嘴唇微张,有些说不出话来。


离开酒肆之后,陈长生提着那个酒葫芦去往了坊外。

在距离秋月坊十里地处,坐落着一座山峦,据传闻说,这山里面曾经来过神仙,神仙传下仙法,滴下三滴露水,化作了一处道观。

道观名为流云。

四十年前,流云观的老观主从山下收了三个孩子,各赐他们一个不得了的道号,玄天,玄地,玄黄。

老观主不懂道法,但口气却不小,天地玄黄,四个字,全都丢了出去,毫无规矩可言。

但就是这样一个口气极大的老头儿,却活了足足一百四十多年。

陈长生提着酒站在山门外。

三年没来,如今上山的路已经有了石阶,想来是三玄在这些年不断垒起来的。

他迈开步子,踏上了那台阶。

一步也没有漏过,直到来到那山上的道观门前。

三玄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转眼这么多年,他们早已不是当初的少年了,一个个脸上都带着皱纹,身形伛偻,已至暮年。

“见过陈先生。”

三玄齐声道了一句,恭敬俯身。

陈长生抬手道:“不必客气。”

玄天上前来,说道:“陈先生,师父他......”他话没说完,却已低下头来,眼中多了几分落寞。

一旁的两位师弟也是如此。

陈长生见他们三人这般神色,忽的反应了过来。

“他死了?”

玄天闭上了双眸,道了一声:“无量天尊。”

陈长生一时有些恍惚,他看了一眼手中提着的酒,本想着坐下与那老道士闲聊几句,再小酌两口。

如今看来,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陈长生叹了口气,说道:“带我去看看他吧。”

“先生请。”

玄天带着陈长生朝着道观里走去。

顺着道观后面的一条小道,几人来到了后山上。

哪里矗立着一座孤坟,其碑上写道——流云观观主洪三才之墓。

陈长生站在墓碑前沉默许久。

洪三才应该是他如今见过最长寿的人了。

陈长生问道:“洪老观主仙逝前可有什么吩咐?”

玄天说道:“师父他让先生您来定夺。”

陈长生接着问道:“还有呢?”

玄地上前道:“师父还留下了一个疑问。”

“问的什么?”

陈长生问道。

“师父让我们问先生您......”玄天迟疑了一下,说道:“可否求得长生?”

陈长生没有回答,又问道:“还有呢?”

“没有了,师父问完这句便仙逝了。”

玄天说道。

陈长生点头表示知晓,目光看向那座坟墓。

良久之后,他将手中提着的酒葫芦打开,倒在了墓碑前。

酒水流淌下来。

落在地上,再沁入地下。

没想到,这酒打来,却成了这般用途。

谁又想到转眼之间,就物是人非了呢,陈长生心里郁闷,对于缠在他身上的诅咒,也越发讨厌了起来。

葫芦里的秋月酿流干了,陈长生慢慢回过神来。

陈长生无奈摇头,对着那孤坟墓说道:“我还以为你能活再活个十几年呢。”

“洪三才啊洪三才,亏你叫这个名字,天地人三才,你是一样都没求得,到死的时候还在执着于这样的问题,你又不是蠢,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后方的三玄左右看看,都有些不解。

先生这话?

到底是什么意思?

陈长生收回目光,他转过身来,看向了面前的三玄。

“你们师父修了一百四十七年的仙,到头来却不如常人活的逍遥自在,终究难过。”

“我与你们师父也算故交,他虽交代下来让我来安排你们三人,但事情始终不该由一个外人来决定,这不合规矩。”

陈长生道:“所以,往后种种便由你们自己决定吧,要走要留,都随你们的遍。”

玄天听到这话仿佛有一块大石头落地。

他长舒一口气,拱手俯身道:“谢陈先生成全。”

陈长生摆了摆手,又看向玄地,问道:“你呢?”

玄地说道:“我与玄天师兄同路而行,去往人间。”

陈长生点了点头,接着看向玄黄。

“玄黄,你们三个之中,你年纪最小,你又作何打算?”

玄黄顶着一头白发,面容枯槁,却与那两位师兄不同。

“玄黄想留下来守着道观。”

陈长生看着面前恭敬的玄黄,半天没有说话。

其实,洪三才并没有修得仙道,只是单纯的长寿,活了一百四十多年罢了。

“为求长生?”

陈长生问道。

玄黄摇了摇头,说道:“为了传承。”

他继续说道:“自我上山以来,已有四十八年岁月,想来我应当也能像师父那样,再有四十八个春秋,将传承留下,足够了。”

陈长生笑了一下,说道:“你最像你师父。”

玄黄笑道:“两位师兄也总这样说。”

陈长生却是道了一句:“你的两位师兄都是聪明人,只有你最蠢。”

玄天和玄地听到这话都不禁低下了头来。

玄黄却是道了一句:“先生教训的是。”

陈长生摆了摆手,说道:“你自己愿意就好,你若是待在山上,我也管不着你。”

玄黄舒了口气,俯身道:“多谢先生。”

陈长生目光扫过几人,他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该下山的便下山去吧,想留下来的留下来便是,就这样吧,免得唠叨。”

玄天和玄地拜过陈先生,没有半刻逗留,便下山去了。

......山上观中便只留下了陈长生与玄黄两人。

陈长生与玄黄站在道观门口。

而玄天玄地已然走在了下山的石阶上,年过半百的他们步履蹒跚,却又好像是解脱一般。

“无量天尊......”玄黄长叹一声,说道:“两位师兄自将找到他们的道。”

陈长生笑道:“那是人间极乐。”

玄黄说道:“先生,人间极乐,应当也是道吧?”

陈长生想了想,点头道:“这话倒也不错。”

人间红尘,何尝不是极乐呢。

他看了一眼天色,见时候已经不早了。

“时候不早了,陈某也该走了。”

玄黄点了点头,恭敬的道了一句:“陈先生慢行。”

陈长生迈开步子,走上了下山的台阶。

玄黄心有疑惑,在陈长生要走之际喊住了他。

“陈先生。”

陈长生顿住步子,回头道:“可还有事?”

“玄黄可否问先生一个问题。”

陈长生点了点头。

玄黄继而问道:“先生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陈长生看着他道:“你不求长生?

问这个做什么?”

玄黄笑着说道:“若有答案,我也好有个念想。”

陈长生看了他一眼,片刻后说道:“答案在我的字里。”

“长生久视,陈某取长生为字。”

玄黄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问道:“所以,先生可是求得长生了?”

“不曾。”

陈长生却是否认了。

蜉蝣,算不得长生。

陈长生见玄黄目光执着,却又忽的改口道:“而是长生在我。”

玄黄愣了一下,却见陈先生已然回头往山下走去,那一袭青衫已然行至拐角,再也不见身影。

他忽的有些恍惚吗,耳畔也不断响起了陈先生最后说的那句话。

玄黄抬起头来,看向了那天边的黄昏似是心有所感,道了一句:“无量天尊......”
这事说来其实也是因为陈先生来的太巧了,再加上小六之前又是那般解释,荣管家心中气愤也是理所应当。

正当小六为难之际。

陈长生起身来到二人面前,问道:“怎么了?”

小六摇了摇头,强颜笑道:“没事,陈先生您坐着吧,一会我就把酒端上来。”

说着,他便转头看向荣管家,说道:“那个,荣管家,我们不妨出去说吧。”

小六其实是不想陈先生掺和进来,毕竟掌柜的早就说过,不可怠慢了先生,更何况碰上了这一档子事。

“出去?

上哪去?”

荣管家皱眉道:“我说小掌柜,我先前没为难你并不代表我没脾气,真当我云府的管家这般好说话吗?”

小六脸色有些为难,连忙说道:“荣掌柜,真是抱歉,这样,今日这些酒,我都不收您钱,就当是我给云老爷的贺礼了,您看怎么样?”

荣掌柜听这话更是有些气愤了,说道:“我荣府差这点钱?

不行,你必须把话说清楚!”

“这......”小六见事态有些严重起来了,一时间也有些无措。

如此一幕被先生碰上,免不得要被掌柜打骂上几个时辰。

这可如何是好......陈长生上前挡在了荣管家的面前,说道:“这位兄台,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嘛,何必这般动怒呢。”

荣管家见陈长生这般非凡的气质,也明白这位先生定然不是普通人,他也不好发作,于是便和声和气的说道:“这位先生,此事还真不是某家有意刁难,您不妨来评评理,方才他分明告诉我说,他这酒肆历来都要留一坛秋月酿,那好,我也没说非得要那一坛,结果这门都还没出,他就要把那坛子酒卖咯,先生你说,我能不气愤吗?”

陈长生听后大致也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

陈长生解释道:“其实这事也怪不得他,主要还是因为陈某。”

荣管家胸膛起伏不定,仍有怒气。

陈长生继续说道:“兄台有所不知,陈某与这酒肆的老掌柜是故交,隔几年我便会来秋月坊一趟,每次来必要一葫芦秋月酿。”

“老掌柜与我甚是熟络,为此每年特意给我留了一坛在库中,小六他也是按吩咐办事,并非是故意不卖给你,怪只怪在陈某今日来的不是时候。”

荣管家见这位先生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他想了一下,说道:“这事如何能怪到先生身上。”

他的怒气消散了些许,说道:“其实我也只是想要个说法而已,如今闹成这样,亦非本愿。”

陈长生说道:“话虽如此,但说来说去,此事还是因为陈某而起,若是非要个说法的话......”陈长生想了一下,说道:“不如这样,便由陈某代小六给兄台你道个歉,就当是给我个面子,你看如何?”

“这怎么能行!”

荣管家心中一怔,连忙说道:“先生器宇不凡,眉目之间也有儒雅之气,想来腹中定有诗书才华,又岂能在我等铜臭之人面前屈身,万万不可!”

说实在的,他也没想到这位先生会这般客气。

这世道如今可没有读书人对商贾屈身的道理,更别提这位先生这般不凡,荣管家更不敢受了。

荣管家叹了口气,说道:“罢了罢了,先生这般偏袒,我也不好再计较什么了。”

他看向了小六,说道:“小掌柜,你且记得,往后说话做事,莫要再像今日这般,若非这位先生,今日我定是要与你闹上一场的。”

小六连忙道歉道:“荣掌柜教训的是,小子今日也是无意冒犯,还望荣管家莫要放在心上,”荣管家点了点头,接着取下钱袋,放在了台上。

“我荣府也不是差这点银子的人,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我们走。”

说罢,荣管家便带着几个伙计出了门去。

小六送至门口,直到那辆拉着酒水的马车远去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他看向身旁的陈先生,说道:“陈先生,小六招待不周,还险些让先生失了脸面,小六......行了。”

陈长生抬手打断了他,说道:“什么脸面不脸面的,陈某最不在意的就是脸面,再者说,你有这功夫,倒不如快去给我的酒打好。”

“对了,就把葫芦打满就是了,你也别多想,只是因为你掌柜不在,没人陪我喝罢了。”

小六心中感激,但听到这话之后便立马就给先生去打酒去了。

若非先生,他还真不知道今天要闹到什么地步。

很快一葫芦酒打好了。

小六说道:“今日真是抱歉,都怪我办事不周,才闹成这样,先生莫怪。”

陈长生接过酒葫芦,说道:“人总有犯错的时候,你也不必自责什么,好好酿酒,这酒肆往后还要靠你呢。”

小六点头答应了一声,接着问道:“先生这是要走了吗?”

“嗯。”

陈长生点了点头。

小六张了张口,说道:“可是…掌柜的还没回来,先生......他不回来,陈某自会找他去,不必担心。”

陈长生摆了摆手,接着便往酒肆外面走去。

“先生!”

小六追了出去,说道:“我还没说掌柜的在那呢。”

“我找的到。”

先生抬手道了一句,继续往前方走去。

小六看着那陈先生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先生如何能找的到呢!

自己没能留住先生,到时候掌柜回来定然会很遗憾的,这可怎么办。

比起之前的闹剧,陈先生这一走,反倒更让他发愁。

......茶馆里零零散散的坐着不少人。

来的客人喝着茶水,听着台上的说书先生说着故事,每至高潮之处,便拍案叫绝,道一声好。

张老头今日本是打算去听戏的,却不曾想今日戏班子歇息了,只得听听书了。

他喝了一口茶水,却忽的察觉道一道身影在他身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张老头回头看了一眼,好似并不在意。

但却是猛然转过了头来。

陈长生看着台上滔滔不绝的说书先生,说道:“看起来你这些年过的不错嘛,都有闲工夫听戏了。”

“陈先生!”

张老头吓了一跳,茶碗都险些摔在了地上。

陈长生说道:“你可坐稳了,别从这椅子上摔下去,不然可就丢大人了。”

张老头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了自己的心情。

“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

陈长生笑了一下,说道:“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

张老头不禁有些恍然。

“也是,先生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若是先生想找一个人,或许只是掐指一算便知晓了。”

陈长生摇头道:“我可不会算命。”

他不过是通过神念找到的张老头罢了。

但是张老头却是不信他这话,他只当是先生谦虚之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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