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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小说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裴迹之沈亦谣

白白的狗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沈亦谣揉了揉鼻子,这人真不好糊弄。“沈亦谣。你在藏什么?”榻边烛光烘在裴迹之侧脸,高挺的鼻背分出一道交界线,半边俊美的侧脸隐在晦暗之中。沈亦谣一滞,下意识想把那地契往身后藏。又忽地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在欲盖弥彰,自己如今对他来说是个透明人。“以前的旧账,写废了的。放在里边怕放乱了。”沈亦谣随口扯了个谎。裴迹之不知在想什么,唇角抿起,眼神中似有哀伤神色转瞬即逝,被妥帖藏好。“哦,那你丢了吧。”他缓缓转过头去,把头落在枕头中间。既然沈亦谣不想面对,那就由她吧。那是一处青州的房产,落的沈亦谣的名,购于进宝六年正月,那时甚至都没有提和离的事情。是沈亦谣早就放弃他的证据。沈亦谣重新坐回来,一页页翻着账册,屋子里只有纸张翻过的窸窣声响。她一笔笔...

主角:裴迹之沈亦谣   更新:2025-01-05 10:4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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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迹之沈亦谣的其他类型小说《全文小说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裴迹之沈亦谣》,由网络作家“白白的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亦谣揉了揉鼻子,这人真不好糊弄。“沈亦谣。你在藏什么?”榻边烛光烘在裴迹之侧脸,高挺的鼻背分出一道交界线,半边俊美的侧脸隐在晦暗之中。沈亦谣一滞,下意识想把那地契往身后藏。又忽地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在欲盖弥彰,自己如今对他来说是个透明人。“以前的旧账,写废了的。放在里边怕放乱了。”沈亦谣随口扯了个谎。裴迹之不知在想什么,唇角抿起,眼神中似有哀伤神色转瞬即逝,被妥帖藏好。“哦,那你丢了吧。”他缓缓转过头去,把头落在枕头中间。既然沈亦谣不想面对,那就由她吧。那是一处青州的房产,落的沈亦谣的名,购于进宝六年正月,那时甚至都没有提和离的事情。是沈亦谣早就放弃他的证据。沈亦谣重新坐回来,一页页翻着账册,屋子里只有纸张翻过的窸窣声响。她一笔笔...

《全文小说世子痴情人设要塌,亡妻要回归裴迹之沈亦谣》精彩片段


沈亦谣揉了揉鼻子,这人真不好糊弄。

“沈亦谣。你在藏什么?”榻边烛光烘在裴迹之侧脸,高挺的鼻背分出一道交界线,半边俊美的侧脸隐在晦暗之中。

沈亦谣一滞,下意识想把那地契往身后藏。

又忽地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在欲盖弥彰,自己如今对他来说是个透明人。

“以前的旧账,写废了的。放在里边怕放乱了。”沈亦谣随口扯了个谎。

裴迹之不知在想什么,唇角抿起,眼神中似有哀伤神色转瞬即逝,被妥帖藏好。

“哦,那你丢了吧。”他缓缓转过头去,把头落在枕头中间。

既然沈亦谣不想面对,那就由她吧。

那是一处青州的房产,落的沈亦谣的名,购于进宝六年正月,那时甚至都没有提和离的事情。

是沈亦谣早就放弃他的证据。

沈亦谣重新坐回来,一页页翻着账册,屋子里只有纸张翻过的窸窣声响。

她一笔笔对着账,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碍于屋子里尴尬的气氛,忍着心头的疑问,不敢贸然开口说话。

但这账看得她心头越来越怀疑。

终于还是忍不住,有些战战兢兢地开口,“……我有个问题啊。”

“你说。”裴迹之头按在枕头里,闷闷不乐地答。

“我死后,父亲留在檀州的那些财产,他那些兄弟没人来要过吗?”

裴迹之从牙关里嘁了一声,似乎有些恨恨地,过了好半晌,才答,“要过。”

“我没给。我想你可能不会开心这么处置。”

沈亦谣手中捏着的书页猛地攥紧。

“你死的时候。”裴迹之说得又轻又缓,“父亲家只有几个叔叔来过,也没见什么伤心的神色。在灵堂上,就过问起遗产的处置。我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来打秋风,头七没到就拿了点钱打发他们走了。我不想他们脏了你的轮回路。”

他始终没转过头来,“你母亲家有几个姨母和表兄妹来过。舅舅没来,大概是因为外甥女的嫁妆和遗产和他们没关系吧。你有个叫顺哥儿的侄儿,当年才六岁吧,是他帮你摔的盆。他哭得很伤心。”

裴迹之的声音渐渐有些阻塞,“我想你活着的时候大概很疼爱他。都快到上学堂的年纪了,我拿了点自己的私产给他们,这些年也有书信往来。他们家境是不太好,但小孩书念得不错,字也渐渐会写得多了。你可以在屉里找来看看。”

“你外祖母当时身体不大好,你姨母说没敢把消息告诉老太太,才走了大女儿,老太太哪儿受得住这些。这些年都瞒着,到年关了就送些现银过去养老,给得不太多。你那些舅舅也不大长进的,老太太心慈,手里捏不住,给多了就都给儿孙了。”

沈亦谣听得一愣一愣的,头脑一阵阵发蒙。

若是她还在世,也会这么安排。她着实没想到,裴迹之能同她想到一块去。

“沈亦谣。”裴迹之头埋在软枕里,低声唤她,声音发涩,“对不起。”

沈亦谣怔愣在原地。手心几乎失力。连嘴唇都僵木了,碰撞在一起凑出一句凌乱的话,“怎。怎么对不起你我?”

怎么轮得到他来说对不起呢?

“我不知道你那些年过得这么辛苦。”裴迹之声音闷在柔软的枕头里,听来有几分不真切。

沈亦谣像被雷打一样站在原地。脑子一片混沌。

她长大那些年的辛苦,怎么轮得到裴迹之来道歉呢?


沈亦谣去了灯堂。

其实趁裴迹之睡着,她已来过此地两次,轻车熟路。

婚后第二年,她腹中有了一个小小的孩子。四个月后,法华寺多了一个小小的牌位。

她用自己透明的手抚上那孩子的牌位,人死之后,不过一抔土、一把灰、一张木。

那次流产之后,沈亦谣身体没养好。再也不能有孕。

沈亦谣不敢想,若是那个孩子平安降生,结局是否会不一样?

若有一个孩子,裴迹之现在不会那么孤单。

又或者,有儿女绕膝,他们的感情或许不会恶劣成那样。

沈亦谣一哆嗦,甩了甩头,别想。

别想,少牵挂,她终究是要走的。

从灯堂门口窜出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来,许氏提着自己裙角,一边回头顾,一边悄声地说,“没叫裴迹之那臭小子看见吧?”

梁国公鹤发鸡皮,长须美髯,环住妻子的肩,“哪能呢?他在听观澜大师讲经呢。”

沈亦谣在梁上抽了抽嘴角,做贼呢这两口子。

许氏走到沈亦谣的超度牌位前,沉着脸为沈亦谣点了一盏长明灯,语气仍有几分生硬,“沈氏。我没什么对不起你的。”

梁国公在背后戳了戳许氏的腰。

许氏手肘向外一拐,撇开他的手,“你回来作怪。欺负我们肉体凡胎。我告诉你,我不怕你。”

沈亦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冷哼一声。

真不怕吗?

那今晚上她房里试试她的胆。

“二郎为你守孝三年,够对得起你的了。”许氏接着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梁国府不欠你什么。要是有什么债,什么孽,你来找我。二郎他这三年怎么过的,你要是在天有灵,你要是还有一点良心!你就不该再怪他!”

沈亦谣有些恼了,说到底回来也不是她愿意的!

真当她乐意被锁在裴迹之身边啊!

沈亦谣飘到自己灵牌跟前。

“呼——”烛光一闪,竟熄了。

许氏一惊,从灵牌前向后倒退了几步,捂住胸口,“啊!”

梁国公从后伸出一臂将她搀住。

到底是贵夫人,精神气足,许氏稳了稳心神,腰一叉,上前一步,指着沈亦谣牌位叫道,“沈、沈氏!我告诉你,我不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总有法子降得住你。”

梁国公重新递来火烛,许氏接过,为沈亦谣重新点上莲灯。

“你要是有点良心,就不该再缠着迹之。”

“呼——”残灯又灭了!

饶是再有心气儿的人,在鬼神面前也有些瑟瑟。许氏朝梁国公望了一眼,双唇颤抖,“她……她……这是恨毒了二郎啊!”

沈亦谣差点被气笑,这老太太是丝毫不会往自己身上找问题啊!

梁国公手环了环许夫人,在她臂上拍了拍,重新点上火烛走到沈亦谣牌位前。

他是文官,年纪已大了,腿脚不灵便,走起路来两膝有些颤抖,腰也微微有些佝偻,将长明灯搁下,缓缓开口,“沈氏。圣人言,敬鬼神而远之。二郎要我们俩向你道歉,如今我站在这里,已有亏一生所学了。当年的事,迹之要和离,要纳妾,最后不都不了了之了吗。你若是因此事心有怨气,我同你赔个不是。”

灯堂的烛影摇摇晃晃,却没有再熄灭。

梁国公想,沈氏应是听进去了。

“你若是真要带一个人走,就带老朽走吧。”梁国公在满殿烛火中模糊了视线,“二郎此生已十分不易,身死魂灭,阴阳两隔。终归是不能跟你纠缠一辈子的。”

梁国公努力站直了脊背,脸色深沉,语气斩钉截铁,“二郎他,终归是要再娶的。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

是啊,要不是裴迹之的大哥娶了公主,被卷入公主谋逆案丧命,梁国公老来丧子杯弓蛇影,不愿再娶显贵人家。裴迹之是不会娶她这样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的。

他原本,就是驸马爷也当得的。

梁国公和许氏给那个孩子也点了一盏长明灯,同裴迹之那盏残灯并在一起,灯摇影晃,像两个一大一小并列的小人。

许氏默默伫立,润了润嘴唇,难得神色中有几分歉疚,“你是个苦命的孩子。下辈子,再与你娘亲做母子吧。”

梁国公两人互相搀扶着出去了,两个显赫当世的人背影看来甚至有几分寂寥。

沈亦谣垂目看着面前的牌位。

可是我也失去过一个孩子了。

手指缓缓在那灵牌上拂过,至亲,至轻。

来世路,好走吗?能不能给娘亲,引一下路呢?

·

沈亦谣想,其实他们生前就该和离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又不提了。

那是进宝七年三月,离沈亦谣的死还有三个月。

三月天还带一丝还寒的凉意,熙春阁院内的梅花已落,空留余枝。

膝头偎着只狸猫,橘白的长毛蓬松柔软,刚好暖着她隐隐作痛的膝头。

沈亦谣的手刚抬起还没靠近,野奴就闭着眼惬意地呼噜呼噜。

她忍不住笑,反手在野奴头上一敲,“谁要摸你了!自作多情!”

野奴却主动把毛茸茸的脑袋一再贴上来,蹭着沈亦谣的掌心。

绿竹掀开绣金的门帘,凉风灌进来,膝上的猫陡然惊醒,“嗖”一下跳下膝头,钻进了柜子底下。

“野奴除了夫人谁也不亲,坏死了。”绿竹手里拿着一叠账册,走到沈亦谣身边,“檀州几个庄子的管事来过信了,说今年青苗价贵,想改稻为桑,又要多支些银子种桑苗。”

沈亦谣扬了扬眉,“下陵那两个庄子能改,那里地势高,背靠山地。陈埔那里有几块临渠的田可以改,别的不改。父亲去了以后,庄子改到我名下,今年租调就要加三成。让管事预备着多些,别全卖了。”

“正是呢。檀州祖宅那边的李管家也是这么说的。和夫人说的一模一样呢。”绿竹把账册搁在沈亦谣榻上的凭几上,又转身去开花窗,“要不把庄子先寄在姑爷名下吧,公府世子跟老爷一样,不用交税钱,算下来一年能省十几万两银呢。”

沈亦谣白了绿竹一眼,“我看你是活糊涂了。真当我和他还有来年?”

花窗一开,凉风呼呼地往里灌,桌案上宣纸飞起。绿竹又捉了镇纸盖上,神色有几分瑟瑟,“夫人真要和离啊?”


何况裴迹之在她死后,把她那些家长里短处置得这么好,她又有什么资格还去责怪他。

沈亦谣眼眶酸胀,痛得发紧,却落不下一滴泪来。

她手心攥紧,声音颤抖,缓缓上前,每走一步都像拖着巨石,“我。你。”

裴迹之用背脊对着他,身上中衣被锦被压得凌乱。束起的后脑勺发根隐约能看到一截白发。

“谢谢你。”她走到裴迹之榻边,浅浅抚着裴迹之头脑勺的头发,一点点揉在掌心,“你做得很好。这下我是真的刮目相看了。”

裴迹之终于哭出声来,却仍然压着头,“不好,沈亦谣。”

沈亦谣的手因他颤抖的声音失力一歪,透明的手从发丝间穿过。

她几乎因手下人的哭泣心神俱碎。

“一点都不好。太晚了,我知道得太晚了。什么都来不及了。”

裴迹之手攥着软枕的芙蓉锦,手指深深陷入软枕中。

他妻子死的时候,没有孩子为她摔盆。

那么热闹的一个葬礼,冲着国公府门匾来吊唁的人挤满灵棚,却没有几个人真的为她伤心。

他甚至没有资格替亡妻鸣不平。

是他生前没有给妻子足够的爱。

如果他这三年的爱不是假装,为什么会让沈亦谣那么孤零零地离开呢?

沈亦谣是个心狠的人,她父亲死的时候。裴迹之是陪了她一道去檀州的。

她母亲是个性格很柔顺的人,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晚。

第二天沈亦谣就打起精神去灵堂上安排父亲的后事。

她那些叔叔欲言又止,没到头七就试探着问遗产的处置。被沈亦谣厉色瞪了回去。

过了头七,沈亦谣召集族亲,带着母亲一道在议事堂处理遗产。

议事堂里吵成一团,沈亦谣父亲做官,她那些叔叔投了钱在沈亦谣父亲名下的庄子里头,避税钱。

因为是亲戚,字据不明,都是糊涂账。

沈亦谣一笔笔算账,将叔叔在父亲庄子里贴的钱补了回去,要同他们彻底切割。

叔叔不同意,指着沈亦谣鼻子骂她利欲熏心、骂她不孝敬长辈。

沈亦谣拍着桌子,哪怕日后再不往来,让利割肉也要让叔叔退了庄子的分成。

晚上沈亦谣终于缩在被子里流泪,裴迹之搂着她,问她是不是同叔叔关系不好,为什么非要叔叔退。

沈亦谣摇着头,说她母亲性子太软了,她是为母亲争。若是此时不分清楚,日后母亲定然会被欺负的。

还好那时候分得清清楚楚,沈亦谣死后那些叔叔才没闹得过分。

裴迹之捂着脑袋,隐约想起沈亦谣当年丧父后那次流泪的样子。那时她甚至分不出神为自己丧父伤心。

自己究竟错过了多少呢?

“抬起头来。”头顶沈亦谣的语气有几分严厉。

裴迹之下意识地仰起头,就见一方手帕晃晃悠悠从天上掉下来,盖在了他脸上。

“擤擤鼻涕吧。”沈亦谣手指节屈起,在裴迹之红红的鼻头上一刮,原本就有些艳色的眼眶泛红,更显出楚楚可怜。

沈亦谣“啧”了一声,难怪大家都觊觎寡妇,这小模样。

忍不住揶揄道,“五品鼻涕虫。”

“你。”裴迹之一时被噎住,一边擤鼻涕,一边用兔子眼睛瞪她。

“好了好了。”沈亦谣顺势在床头坐下来,“你怎么没给绿竹安排出府去啊?她年纪也大了,本来也不是国公府的人。”

裴迹之手撑着榻侧躺下来,“我问过她了,她自己说的自己也没什么手艺,就在院里当个管事丫鬟挺好的。给她一笔钱,让她自己出去盘个铺子也不乐意。”


沈亦谣一愣,“我又穿不了。”

“那你喜欢买吗?”裴迹之扬起唇一笑,像只狡诈的狐狸。

沈亦谣缓缓眨了两下眼,眸光闪烁,“喜欢。”

原来他还记得,自己喜欢买衣裳。

“叩叩。”门环轻响。

两人之间片刻的温情被打破,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亦谣猛退一步,一个弹射飞到了天上。

“干什么?”裴迹之沉声。

“国公爷叫你去祠堂一趟。”裴迹之的书童醉月恭恭敬敬答道。

沈亦谣不由得一颤,脸色瞬时垮下,“你完蛋了。”

去祠堂,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兴许昨日他们大闹大雁塔的事情,已经被梁国公知道了。

沈亦谣心里有久远的不甘涌上来,其实梁国府,第一个对她释放恶意的人,是国公爷。

他说沈亦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一语成谶。

裴迹之没让沈亦谣陪着,三令五申让她不准过去祠堂。

祠堂里也燃着香烛,列祖列宗牌位面前,梁国公身穿淡青紫云纹袍,一手执着拐杖,背对着裴迹之站着,像一只年迈的鹤。

“父亲。”裴迹之朝那背影唤了一声,他一迈进祠堂,就猜到父亲要责问自己什么。

“跪下。”梁国公没用什么力道,却重于泰山。

裴迹之掀袍就“砰”一声跪下了。

“你胡闹够了没有?”

“父亲。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裴迹之垂着首,腰背挺得笔直,他身形本就挺拔,即便是跪着,也没有落下气势。

“你当着列祖列宗,当着你大哥的面,也敢说一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梁国公转过身来,眉间皱纹锁得更深,香烟袅袅遮住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惆怅。

“儿子敢。”裴迹之优美的睫羽垂下,眼神坚定。

“孽障!”梁国公深深吸了口气,胸口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行家法!”

几个家丁冲上来,从祠堂中取下廷杖,几双手瞬时把裴迹之按在地上就要替他去衣,裴迹之的幞头在混乱中被碰歪。

“放手!”裴迹之脸抵着祠堂的地板,大喊出声,“我自己来!”

裴迹之小心翼翼地扶正幞头,一点点剥去自己的衣裳。素色单衣贴着他年轻紧实的筋骨。

他小时候一直很恐惧祠堂,恐惧家法,执行的廷杖他连看一眼都心头发紧。

那不只是一顿杖责,那是父亲的威严,是不可冒犯的规矩。

后来他才明白,去衣对人的折辱,更甚于一顿廷杖,“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剥去的不是衣裳,而是他傲立于世间的资格,让他明白,自己不属于自己,父母祖宗,永远站在他的头顶。

父母让他赤条条来这世间,也可以随时让他赤条条而去。

家丁搬了刑凳过来,裴迹之拍了拍身上单薄的衣衫,没有看父亲,自己趴了上去。

“杖三十!”

家丁闻言都有些瑟瑟,这三十杖打下去,世子爷怕是半个月都起不来了。

“打!”裴迹之趴在凳上忽然出声,“给我留条命就行!”

“给我打死这个逆子!”梁国公手中拐杖敲得柳木地板“咚咚”响,白眉竖起,脸上沟壑纵横更深更紧。

廷杖闷声砸下的声音此起彼伏,裴迹之咬紧了牙,全身紧绷,有如一块石头。每落下一杖,他额上青筋就一跳,豆大的冷汗从额上滴下,滑过他高耸的眉间,流入眼睫,柳木地板的纹路在眼前渐渐模糊。

尽管他竭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剧痛还是让他头皮发麻、眼前发黑,每一声细微仅自己可闻的呻吟之后,屈辱之痛更甚于血肉。


梁国公“啪”地挥杖,扇在儿子脸上,裴迹之白净的脸上顿时现出一道横贯额角到下巴的红痕。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不是?你两年升到五品大员就觉得尽在你掌握之中了?你贸然辞官,可想过后果?你这两年来攀附了多少人,又在升迁后将多少人踩在脚底,他们都等着在背后捅你的刀子!”

梁国公用拐杖戳着儿子的心窝,“你不肯读书,不肯入仕。都由着你的性子来了。我以为你这两年来,混迹官场长进了几分,到头来还是为了那沈氏。一夕之间,前功尽弃,你为何要退!你入了这斗兽场,就该知道,你只能往上厮杀,没有全身而退!”

裴迹之猛地攥住胸口的拐杖末端,“进也是退!退也是退!你们想的都是来日,可若我没有来日呢!”

梁国公僵在原地,下颌的白须不住颤抖。

“父亲。你们筹谋、算计,都以为时间还多,来日还长。可我最缺的就是时间!”

当年他匆匆赶到檀州,妻子娇小的身子,装不满一具棺木。

他没有时间共妻子陈情,没有时间共妻子白首。

妻子的一缕亡魂来到人世,她随时都可能毫不留情地离开,一天、一个时辰、一个眨眼,她都可能从他的身边消失。

让他回到这三年孤独的日日夜夜。

“可你们终究阴阳两隔,人鬼殊途啊!”

“本来就是殊途了。”裴迹之一手攥着胸口的拐杖,身子发抖,眼角猩红,“本就是殊途了啊父亲。我只想要片刻幻梦都不行吗?她不会留下的,我留不住她。我留不住她啊。”

“如果今天是大哥在这里,是他的亡魂重返人世。”裴迹之颤抖着出声,“你能忍住心中想念,什么也不做,只是冷眼旁观,让他回去该去的地方吗?”

梁国公愣在原地,混沌的眼睛里渐渐现出大郎的影子。

他朝气蓬勃、志得意满,朱紫服红地出现在他眼前,他说,“父亲,儿子做了驸马,以后父亲还得给儿子行礼了,你恼不恼?”

又是他更小的时候,和弟弟掐完架,两人站在祠堂里,他把弟弟护在小小的身躯之后,把手心伸到父亲面前,“都是我的错。父亲不要打弟弟了。”

为何沈氏能重返人间,他那向来孝顺乖巧的儿子从不曾有丝毫眷恋,回来瞧一瞧他呢?

为什么离开的人都那么狠心,不肯叫人间窥见他们丝毫幻影,叫他们日夜空空想念。

“易经讲,夫妻是人伦之始,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裴迹之手撑地,两膝颤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儿女之情,不比父子兄弟之情卑劣低下。”

他从地上拾起外袍,披在自己身上,一瘸一拐地迈出了门。

“跪下。”梁国公声音发颤,他必须拦住儿子去做傻事。

裴迹之脚步没停,高声一呼,“回来再跪!我还有要事!”

“把他给我拦住!”梁国公手中拐杖连连杵地。

“谁敢拦我?!”裴迹之红着眼转过头来,盯着自己的父亲,“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半个月前,我从熙春阁拿回来的金坠,是怎么消失在书房的?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梁国公愣在原地,眼神中终于有惊涛骇浪的恐惧。

半个月前,裴迹之在熙春阁妆奁里捡了一块金坠放在床头。第二日却不翼而飞。

想来是儿子的半分异动,都逃不过父母的眼睛。

他们都知道了,他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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