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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扇

八盒 著

武侠仙侠连载

杜娢穿越后,本想套牢马甲一咸到底,可那天夜晚莫名被一个小大夫拦路请求救人,杜娢握紧拳头忍住揍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多新鲜啊,他没手你还没手吗?既然他对你如此好,怎的也不见你感恩涕零地自个儿献身呢?”多年后,他突然抱住杜娢:“你对我如此之好,我也无甚可还你,不如就让我献身偿还吧,你看可好?”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不愿见他楼塌了。

主角:杜娢,贺泓   更新:2022-12-06 01:4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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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杜娢,贺泓的武侠仙侠小说《梨花扇》,由网络作家“八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杜娢穿越后,本想套牢马甲一咸到底,可那天夜晚莫名被一个小大夫拦路请求救人,杜娢握紧拳头忍住揍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多新鲜啊,他没手你还没手吗?既然他对你如此好,怎的也不见你感恩涕零地自个儿献身呢?”多年后,他突然抱住杜娢:“你对我如此之好,我也无甚可还你,不如就让我献身偿还吧,你看可好?”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不愿见他楼塌了。

《梨花扇》精彩片段

大盛文德廿年春,临北府城郊保宁庄子。

杜娢在一间充斥着中药与草粪气息的房间里醒来,不远处好似传来鸡打鸣的声音,看来神志还未清醒。抬手拍了拍脑袋,颅内一阵痛感袭来,浑身无力。所以还是被救过来了吗?正想着,迷迷糊糊中,便又睡过去了。

……

“真不用请杨大夫过来吗?我看这次像是真的,万一真出了个什么事……”

“能有个什么事,这小蹄子自小便喜装病,若不是夫人惯着她,还能有今天?如今夫人都发话了,你我二人还怕甚?”

杨嬷嬷与周嬷嬷推搡中便来到了杜娢的房门前,周嬷嬷二话不说就推门而入,尖利的声音随之传来,“大小姐,都日上三竿了,您也该起了吧,现在夫人可是发话了,今天您得跟着庄上的管事一起干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哼!”

……

只一片寂静。

“杜家连元日都不曾接您回去,您不会真以为您还是大小姐呢,不起是吧,那老奴来帮帮您。”

周嬷嬷随即气势汹汹地走到床边,一把掀开被子,正准备伸手去拖杜娢的时候,手腕突然被握住,只听见咔嚓一声,惨叫声紧随其后。

杜娢拍了拍手,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望着周嬷嬷道:“真吵啊,要死就给我死远点,别扰着我睡觉,可懂?”

只看周嬷嬷那扭曲的脸气得铁青,咬牙切齿道:“杨嬷嬷,大小姐得了失心疯,你我二人需得将她捆起来送到柴房,否则出了什么事,可不好向夫人交代啊。”

杜娢叹了口气,方才睡着的那会儿已经走马观花似的看完了“杜娢”的人生,这小女孩死都不知道自己是被那敬爱的继母害死的呢。

“真是,可悲啊!”

杜娢忍不住感叹道,遂将目光转向杨嬷嬷,“既然如此,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生生着了杜娢的一腿又一腿,只觉肚子疼痛难忍,胃里恰似翻江倒海,好不难受。

那痛呼声响彻云霄,经久不息。

一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过来,还未见着屋中的情形就嚷道:“周嬷嬷啊,您不是答应过不伤着小姐的吗?”

“啊,周嬷,小,大小姐,这是发生了什么,来贼了吗?”看着眼前的情形,春禾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并未听见大小姐的叫声。

“怎么,你也想体验体验?”杜娢睥睨着春禾,这小丫头绝对是故意来晚的,怕是已经背主了。

春禾的大脑一片空白,不自觉地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了杜娢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不住地腹诽,都来贼了小姐怎么不害怕,难不成那贼就是小姐自己?再不敢细想下去,只觉得再想的话心都得从嗓子眼那儿跳出来了。

“行了,把她俩拖到柴房去,记得落锁。”

杜娢说完话便径直绕过一群人出了房门。

还是有点恍惚呢。

她是左都御史的女儿,本活得肆意,一年前继母生病,恰逢道士经过,上府寻口水的功夫便算出她的克母相。

左都御史本想将杜夫人送到别处休养,待杜娢出嫁后再将人接回来,但这继母又用假装为了杜娢好的老法子让她自请去庄子。

她呀,真是个糊涂虫。

杜夫人一直打着的都是将她养废的心思。

幼时本就爱玩,府里家学开教的时辰又过于早,杜夫人说心疼她,暗示她装病逃学,后来她还真一直逃学,琴棋书画是一点儿也不精,甚至比不上小她两岁的杜夫人的亲女儿,她倒还觉得杜夫人更为疼爱她。

不过也好,正巧杜娢也不是那琴棋书画皆精的女子。

只是这身子骨真是弱啊,不过多走了几步路便发汗了。

终于走出了庄子的大门,入眼便是大片的田园山林,这儿倒是适合养老。

一个小丫头匆匆跑过来,圆圆的脸蛋像是那熟透了的苹果,“大,大小姐,您怎的出来了,也不多穿点,身子骨可还好?奴婢带了郎中过来,诶,郎中呢?”

看着小丫头可爱的模样,杜娢配合地指了指后头背着双层木箱边走边擦汗的人,“是他吗?”

“吕大夫,快过来啊,您怎的走得这么慢呀?快给我家小姐瞧瞧风寒。”

吕大夫加速走了过来,正好听见了这话,嗫嚅着嘴,终是什么也没说。

“哎呀,快点吧!”秀珠一把抓过杜娢的手,将手帕搭在其手腕上,再用左手托着她的手腕,然后用右手将吕大夫抓了过来。可谓是行云流水。

杜娢嗫嚅着唇,也终是什么都没说。

“这,这……”吕大夫边皱眉边摇头,遂又疑惑似的重新把起了脉。

“呜呜呜,小姐,大小姐啊,都怪奴婢给您煎的药太少了,呜呜呜……”

“停!”看着这小丫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杜娢有点嫌弃,终是忍不住说出了话,“大夫,你只管说就好。”

“这,这没什么问题啊,就是有点气虚,我开个药方补补就好,难道这小丫鬟向我描述的不是杜小姐您?”

“就是小姐啊,小姐昨儿个就病得没能醒来,药都灌不进去……等等,您的意思是大小姐的病好啦?啊,这太好了!吕大夫,谢谢您,呜呜呜,您真是华佗再世!”

拿过药方将吕大夫送走后,杜娢瞧着秀珠那笑得合不拢的嘴,忍不住笑了。

活着,挺好。

想着上辈子自己那模样,估计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吧。

“对了小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小姐,您都还没听奴婢说呢!”

“那你说还是不说。”

“哎呀小姐,就是……就是奴婢昨晚准备去找郎中的时候不小心听见春禾与杨嬷嬷和周嬷嬷偷偷聚在一起,说什么办好了就能去二小姐那儿,小姐,奴婢怀疑有人想害您!”

秀珠一副我知道是谁但我不说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哦,是吗?那想害就害吧。”我倒是想看最后害着的人究竟会是谁。

“小姐!”

看着秀珠那气惨了的模样,杜娢也失去了逗弄的意思。

“好好好,我的好秀珠,那你说说到底是谁想害我呀?”

“小姐,奴婢早就想说了,但怕您又不信,不过这次就算您要罚奴婢,奴婢也非说不可了。”

秀珠凑了过来,看了看四下的情况,然后压低着声音说道:“小姐,夫人看似很宠您,但最后造成的结果是小姐您什么也没学会,二小姐倒是什么都学得很好,不仅被老爷夸了,连京中的贵女都知道二小姐年纪轻轻却知书达理,而大小姐您呢?”

倒是没想到连一个小丫鬟都能看明的事,原来的杜娢却是如此天真!

“我知道了,秀珠,所以午膳吃什么?”


“小姐!”

秀珠圆圆的小脸瞬间被气得红彤彤的,像是暗夜里闪闪发光的油纸红灯笼。想掐一把,但又怕被火烧着。

“秀珠,你家小姐快要饿死了,你都不心疼心疼?”

“呀!小姐,您怎的没吃午膳啊,春禾呢?”

“你刚刚不都说春禾她们想害我了,还会给我吃的?”

“哎呀!瞧奴婢这记性,只顾着去请郎中了,都忘了她们是否会趁着奴婢不在欺负您,走走走,奴婢先给您弄吃的,待会儿再去收拾她们几个!”

……

杜娢望着眼前这清淡得不能再清淡的白面,叹了口气,眼一闭,终是大口吃了下去。

“小姐,不好吃吗?”

“额……好吃,要是能辣一点,再加点肉和蛋就好了。”

“小姐,不是您说的要减重吗?而且奴婢放花椒了的呀,怎的会不辣?”

“你家小姐我生病这两天已经清减许多,不必再减重了。”杜娢仰天长叹一声,怎么跟这小丫头解释辣和麻的区别呢?

没有辣椒,不开心!

……

“小姐,您瞧这烧火棍如何?”

“甚好,一击能干翻一个老嬷嬷。”

“嘿,咱们走吧,奴婢会保护好您的!”

“诶,小姐,走这边,您去柴房作甚?”

“哎呀,小姐,您等等我啊!”

春禾正守在柴房门前,行礼后,杜娢示意她开锁,径直走了进去。

入眼便是周嬷嬷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大小姐,您将老奴们锁在这里怕是不合规矩吧。”

“规矩?我倒是不知周嬷嬷还记得这规矩二字呢,主子还未发话就先开嘴,主子还未点头就推门而入,主子还未准允就擅自掀开主子的被子,甚至准备动手,周嬷嬷,这是谁,教给你的规矩?”

杜娢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特别是最后“规矩”两字咬得极重,毫不掩饰地释放出了强大的魄力,包括秀珠在内的几人都被镇住了。

周嬷嬷和杨嬷嬷更是半句不敢多说,一呼一吸都极力控制,只将头压得更低,好似到处逃窜的小鼠被猫堵住了前路。

“看来周嬷嬷是知道错了呢,秀珠,按照杜府的家法,下人顶撞主子该怎么惩罚?”

“罚俸一月,并打二十板子,严重者,打完后发卖。”

“周嬷嬷,杨嬷嬷,你们认为你们属于哪一种?”

二人恍若大梦初醒,就在周嬷嬷准备开口之时,杨嬷嬷丝毫顾不得身体的疼痛,边磕头边大声地喊道:“大小姐啊,老奴是被周嬷嬷威胁的,她抓住了老奴和杨郎中的把柄,这事春禾也是知道的,她还保证以后将春禾放到二小姐身边伺候。大小姐啊,老奴真真是冤枉啊!”

春禾闻言立马向着杜娢跪下,丝毫不曾犹豫,从刚刚两位嬷嬷的惨状来看,她就知道杜娢已经不一样了。

周嬷嬷都快气炸了,却偏偏现在拿杨嬷嬷没什么办法,毕竟浑身的疼痛还未缓解过来,只凸着眼珠子盯着杨嬷嬷恨恨道:“你个贱人,当初也没见你是被威胁的样!拿着钱怎么不说……”

“停!所以,你们想对我做什么?”杜娢可没那个闲心听她们攀扯,直接开口打断了周嬷嬷的话。

……

“不说是吧,秀珠,修书一封给我爹,让他带着这三人的卖身契来接我,到时候就卖去窑子,嘴都这么严,客官们定然是喜爱的。”

“好的,大小姐!”秀珠的声音都尖起来了,实在是太激动了,小姐也太厉害了!

随即转身就要出门,好似现在就要写信寄出去。

“等等!”三人异口同声道。

她们就算知道杜娢不像从前那般好敷衍了,却也没曾想她会变得如此心狠,而且竟要直接告知杜老爷,以前不都是全凭夫人做主吗?

她们能试想到,如果不交代清楚的话,自己真的会被卖到窑子。顿时冷汗直流,四肢发软。

“好!秀珠,你先把春禾带到一边,让她交代究竟想对本小姐做些什么。”

“好的,大小姐!”秀珠提着春禾出了房门。

没过多久,秀珠带着春禾过来了,她附身到杜娢耳边私语了小半会儿,神情很是怨恨。

“秀珠,你继续将杨嬷嬷带出去问话,我在这里过问周嬷嬷,我先说清楚,如果你们三人说的有哪里对不上,就等着被发卖吧!”

春禾闻言顿时一惊,还好刚刚说了实话,不然后果真是难以估量。

周嬷嬷准备的那点小心思瞬间动用不得,以后定不敢小瞧大小姐了。

很快问话结束了,三人的证词大差不大。

几人的算计是让她去庄子上做事,不管最后被分去了哪个区域,其中一个人都会盯着她,并寻机给她下媚药,再将安排的人引出来,让其在众人面前上演一副活春宫。

这真是,歹毒!

现在的她十四岁,刚到议亲的时候,若真出了这事,想压也压不下去,只得下嫁给算计她的人,杜左都御史的职位敏感,若是不嫁,必会被威胁闹大……

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杜娢不再说话,只唤了庄上的管事将三人分别打了二十板子。

眼看秀珠被气得久久不语,她心里莫名替原主多了一股安慰。

这继母明明握着克母的把柄,却要用更为下作的方式毁掉原主的人生,这是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啊!

“好啦,秀珠,你看小姐我不是什么事也没有吗?”

“小姐,呜呜呜,您现在终于知道谁对您好了吧,以前但凡奴婢多提醒您一句提防夫人的话,您都会惩罚奴婢,呜呜呜,奴婢委屈。”

杜娢扶额,原来这小丫头刚刚不说话是觉得委屈呢,不过这边抽噎边打嗝的哭诉真的是让人忍俊不禁。

“咳咳,本小姐答应你,以后绝对信任你,可好?”

“呜呜呜,真的吗?”

“怎么,你还敢质疑本小姐?”

“没有,不敢,怎么可能,奴婢是断然不会质疑小姐的!”

看着秀珠紧张得又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杜娢哑然失笑。

“小姐!您又逗弄奴婢!”

“对了,小姐,您怎么不问问这是谁的主意啊?到时候让她们写下来画押,交给老爷处置不是更好吗?”


“没必要,她们几人铁定是为杜夫人办事,能让她们服从,自然是许了她们厚重的报酬或握住了她们天大的把柄。不过我猜,两者皆有,恩威并施才最让人不敢背叛。”

杜娢示意秀珠倒水,呷了口茶后嫌弃得蹙眉,又继续道:“我若是逼她们画押,到了我爹面前,她们也定会改口,称是被我威胁打骂之下签的。”

“小姐,奴婢明白了!一是她们有把柄在夫人身上不敢承认;二是承认了也就是背主了,以后不管被发卖到哪,都不敢有人再敢用她们!”

听着小丫头雀跃的声音,杜娢也怡然自得。有聪明人在身边终归是好的,不必事事都仔细解释。

“所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小姐,您怎的突然变聪明了?”

“嗯?”

“啊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小姐您一直很聪明,只是今日表现出来了。”秀珠为自己这一番话很是得意,眉头都扬得快要升天了。

杜娢眼带狡黠,故作生气般询问道:“秀珠,你莫不是忘了抓药了?”

“是,奴婢这就去,指定把小姐补得白白胖胖的!”

……

看着眼前这一碗黑得不见底的浓汤,杜娢想扇自己一巴掌,真是多嘴啊!

“小姐,快喝呀,喝完才能用食哦。”

小丫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杜娢,露出了古怪的微笑。

行吧,只能认命了,一口闷,感情深。

喝完后就是一整个怀疑人生,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就没喝过这么苦的药,这真的是补药,不是黄连吗?

只见秀珠一脸神秘地掏了掏衣服,拿出一块小东西递给了她,

“小姐,这是饴糖,奴婢特意给您带的。”

嗯,甜甜的,还算有心。

“晚膳吃什么?”

“奴婢让厨娘做了红烧鱼,炒鸡和炖鹅呢。”小丫头满是得意。

等菜布满桌子时,杜娢的口水都快决堤了。顾不上什么劳什子礼仪,大口吃了起来。

嗯?有奇怪的辣味。

她疑惑地看向了秀珠。

秀珠捂着嘴笑道:“小姐,菜里都加了茱萸呢。”

她闻言后点了点头,又蒙头大干了起来。

真好吃!活着真好啊!

吃完后托着肚子在院里逛了起来,空气真好,就像跟着师父在少林寺里学武那段时间的空气一样,若是师父在就好了。

……

杜娢将阴霾抛去一边,让秀珠将刘管事叫了过来。

“大小姐,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两件事,第一,以后柴房那三人就归你了,让她们在庄子上做最低等的差事,若出了什么差错,只管打就是,等我回府后,将卖身契差人带还给你;第二,听她们说,庄子里有一男子是她们的人,你要审出来看看究竟是谁,莫要留着这个隐患,那人也随你处置。”

“是,大小姐,老仆这就过去安排。”

还好当初那继母为了骗她自请去庄子,允她自选去处,虽然没选她生母陪嫁的庄子,但也没选那继母的庄子,不然只怕庄子上的管事她都差遣不了。

“秀珠,刘管事离开后,你过去向春禾透露我明日午时就要回府的消息。”

“好的,小姐!”秀珠笑得龇牙咧嘴。她本就是家生子,来这里一年了还未曾回去过,想来也是想念父母的。

……

“小姐,奴婢已经跟春禾说了,接下来还需如何做?”

“偷偷守着。”

……

柴房内。

周嬷嬷气得肝胆俱裂,怒不可遏道:“这小蹄子怎的敢将我们打发成最低等的贱奴!”杨嬷嬷也气得是又惊又怒,用力跺了一脚,随后又捂着脚痛呼。

春禾在杜娢身边伺候了这么久也没想到她这次会做得如此之绝,原以为她回府会带着大家一起,就算后面发落,也有夫人帮忙打点,不至于落成这般下场。

“周嬷嬷,这下该如何是好啊,我可不想在这每天扫地擦瓦,甚至还要伺候一群佃农!”

“哼!别以为我只有那一个人可用,这小蹄子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十四岁的黄毛丫头,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多岁,还怕斗不过她一个死丫头?”

何况今天被她打得这么惨,这一口恶气若是不出不就白活这么多年了吗?

“春禾,你不是跟着那死丫头学过一些字吗?我说你写,我们一定要赶在她之前将信交给夫人,让夫人早做准备!”

“可是纸和笔?”

“待会儿你大声将秀珠那小丫头引过来,骗她说我们要认罪,让她给纸笔不就行了吗?”周嬷嬷一脸嫌弃地啐道。

在柴房外偷偷蹲守的秀珠望向旁边同样偷偷蹲守的小姐,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小姐,她们要纸笔,奴婢要给吗?”

“给,多给一些。”

“是。”

随后秀珠佯装相信她们要认罪的话,找寻了一堆纸笔与墨,塞给春禾后还放话说:“哼,早这样不就行了吗?”

……

已经过了半个时辰,屋里还在写信,究竟是骂人的话太多还是春禾会的字太少?

困了,想冲进去帮忙写。

“小姐小姐,别打欠了,你听周嬷嬷学鹧鸪叫呢?”

没过多久,一人畏畏缩缩来到了柴房门前,还好听见声音后她们退远了一些。

见那人接过信后匆匆就走了,杜娢急忙轻声追了过去,眼看就快要到后门,她恐出庄后生变,只急忙叫住他,

“哎,你是谁,夜深露珠的,这是要去哪?”

只见那人脚步倏地顿住,又似不曾听见般继续前行。

她本也没想让这人回话,只趁着他刚刚顿住的那一会儿追上其脚步,于是一脚踢了过去。

那人竟转身躲开了,看来是个练家子。

她不敢轻敌,调整呼吸后又攻了过去,这次用的是拳,眼见右拳被格挡住了,她启唇一笑,立即抬腿踢了其裆部。

只见那人瞠目结舌,惨叫后捂着裆部直直后退,他嫉恨地看着杜娢,咬了咬腮帮子,显然是想继续进攻。

杜娢没给他多余的时间反应,直冲着对准他右腿的膝盖踢了过去,只听痛呼一声,他的半边身子猝然倒地而去。心里骇然,怎的会有反应如此迅速之人?

总觉得不对称呢。

杜娢眼也没眨,只对着他撑着的那只膝盖踢去,也不管眼前人的叫声有多大,只觉得对称了,舒服。

他本就是拿钱办事,从没想过会招惹上这等麻烦,又惊又吓。纵然不甘,可他的命还捏在这不知名头的丫头手里,害怕猝不及防间又被踢上一腿,只得认栽了。

于是战战兢兢地挤出一句:“别动手,别动手,敢问英雄是何人?”


“大小姐!奴婢带着人过来了,您没伤着吧!”秀珠和刘管事带着一群护卫跑了过来。

杜娢看着又一次变成红苹果的秀珠,心下甚慰,“无碍,将他怀里的信拿出来。”

又将头转向旁边,“刘管事,此人交给你处置,我要你审出来他们还有何同党。”

“是。”刘管事一向废话不多,麻利地应下,便将那人拖走了。

而那人被拖走都还是懵的,刚刚她们在说什么,这是那个爱玩的废物大小姐?

万万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糙汉,居然对付不了一个喜玩闹爱装病的小丫头,甚至还以为是被谁从江湖上请来护卫的英雄。

光看大小姐这收拾人的麻利劲和速度,以及从容不迫的态度,就让他一阵胆寒。

就不该为这点钱和大小姐作对啊!不过谁又能想到她会藏得如此之深呢?

杜娢压根没看那人,也不知他的心理活动竟那么丰富。

“小姐,这封信您要如何处置?”秀珠一脸崇拜地盯着小姐问,她虽不知小姐为何突然如此厉害,但只要小姐不吃亏就是好的。

“先看看写了什么。”

……

秀珠捏着信不发一言,杜娢抬头便看到了她眼里迸发出的滔天怒火,眼睛红得就快要烧起来。

“罢了,我自己看罢。”虽然有一些繁体的字看不明白,但大体上把杜娢骂了个体无完肤,她甚为满意,喜不自胜。

“小姐,她们说您得了失心疯,通篇还都......骂得那么难听, 还让夫人提前安排好不让您进门,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啊?”秀珠一脸颓败,仿佛对方才拿纸笔给她们的事感到自责。

“夜深了,该就寝了。秀珠,你也去睡吧,今夜就不用守夜了,养好精神明日才好回府。”

“小姐,那这信该如何?”

“既然要送给杜夫人,那咱们就帮她们一把。”

“小姐!”

“去吧。”

秀珠自知劝不了,便灰败地出门了。

……

“小姐,您起了吗?早膳已经备好了。”秀珠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俏皮,这得是喜滋滋地哼着歌的黄鹂鸟才能发出的声音。一晚上的时间就已经变得喜气洋洋了,看来是想通了。

其实她也没想出来这样做的用意,不过翻来覆去时突然灵光一闪,小姐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只需要知道小姐不会害自己就行了。

作为丫鬟,听小姐的吩咐便是,特别是现在这个厉害的小姐的吩咐。

杜娢翻了个身,慢慢爬坐起来,用力拍着脑袋,梦见师父了。

“小姐,奴婢可以进来吗?”

听见秀珠的声音才让杜娢清醒过来,斯人已逝,既然多了个活着的机会,还是努力活着吧,也不知师父是否会对前世的自己失望。

“进来吧。”

“小姐,您的气色也太差了吧!难道是对那三个小人做的事还未释怀?奴婢方才去敲打过她们了,没有透露信的事,只是她们谎称身上伤太重,写不了认罪书,竟敢让您等她们写好后再走,分明是想拖延时间,不要脸至极!”

“好了,秀珠,早膳吃什么?”

“哦对,小姐您得先把补药喝了才行,奴婢这就端过来。”

……

早膳也就是清粥外加几样小菜,没什么亮点,杜娢随便吃了点便无胃口了。

趁着秀珠收拾行李的空隙,她一人坐在院里的树下,抬头看苍茫的天地,终于可以好好想念师父了。

上辈子在她五岁时,爸妈生出了儿子,便决定将她舍弃。她的老爹原本要将她卖了,被妈妈阻止了,说是买卖同罪,近来年国家抓人贩子很是积极,若被抓住,一辈子也就毁了。年幼的她在房间里听见了这些话,就记了一辈子。

后来爸妈带她去别的省旅游,在一个寺庙门口,趁着人多,松开了她的手。

她一直很记恨自己的爸妈,但也感激她们,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遇到师父。

是师叔将她带回的少林寺,正逢师父低谷,为了让他有事做,便将她交给了师父抚养。为了留在师父身边,后来警察与福利院找她问话时,她说的都是不记得自己有父母,师父奔波了两年,终于将她养到了自己膝下。

从此师父又当爹又当妈,但还是让她唤师父。

因为要教她武功,就得严厉。不论春夏秋冬,凌晨五点就要起床练功,洗澡也只能洗冷水澡,那十几年对她来说既艰难又充实。

后来她不负所望,拿了大小许多武术冠军,还进军娱乐圈专攻武打戏。也因此,她暴露了对音乐的喜爱,又成了音乐综艺特邀的乐评人。

随着曝光度越来越高,她的亲生父母发现了她,开始在网上攻击她,所有人都以为她嫌弃原生家庭,以为她是势利眼,以为她抛弃父母。又因做乐评人得罪了不少流量明星,可以趁此机会打压她,那些人自不会放过,她彻底被击倒了,账号都被封了。

其实她爹妈要的不过是钱,但她怎么可能认输,只是师父因为被牵连网曝,本来身体就不好,一气之下吐血而亡,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输了。

师叔告诉她,师父是因为她被全网骂气着的,死前都在担心她以后该怎么办,教她武功可以打坏人,但没教她怎么坏人用网络来打她时该怎么回击,师父显然也是不知道的。

后来啊,她将自己赚的钱一半捐给了少林寺,一半捐给了福利院,跟一群营销号说了自己幼年被丢的经历,还说钱没有,命一条,自己会还给她们的。

于是吞安眠药自杀了。

师父要是在天有灵,看见她这样消极应对,肯定会失望的吧。

只是没有了师父,她实在是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

“小姐,行李收拾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上的吗?”

秀珠纯净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不知何时,脸上竟布满了泪水,还好背对着秀珠,抬手擦完眼泪,深呼吸,努力镇定下来,“就这些吧。”

师父,这次我努力活下去,您不要对我失望好不好?


用过午膳,刘管事带来了八个护卫,一行人终于启程回府。

周嬷嬷听着外头的动静,阴鸷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柴房的大门,刚刚秀珠那死丫头竟然跑过来说以后夜壶也交给她们倒!

再过两日,她就不信到时她们还能有这样的风光,她一定要将秀珠那死丫踩在脚底下,一定要让大小姐这个贱人给她跪下!

其实从这里回府也就两日的路程,但杜娢实在受不了马车的晃荡。道路若是平直些倒还好,但这破路乱石满地,还时不时地转个弯,实在是......个练功的好去处,她蹲着马步练下盘,不过维持不了多久便撞得受不了,这身体不行!

秀珠对小姐的操作表示困惑,最终还是心疼小姐,命车夫驱慢一些,按照这个速度,估计要用三日的时间才能到得了。

月亮悄悄爬上了星空,杜娢从马车上下来,盯着月亮,久久未动。

秀珠兴高采烈地端来在火堆上刚煮好的米粥,亲眼瞧着小姐喝完后才大声招呼护卫们吃喝。

“秀珠,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小......小姐,奴......奴婢的名字是爹娘随便起的。”秀珠心中突然进了个小鼓,正咚咚咚地敲个不停,她不禁抬手捂着胸口,不敢呼吸。

自被遣到大小姐身边伺候后,小姐不曾和她们多说话,更不论说给她们赐名了,她们自小就被二小姐身边伺候的婢子们取笑,说她们不配被大小姐赐名。

“那,你觉得明月这个名字如何?”

“好,很好,奴婢......奴婢很是喜欢,奴婢以后就叫明月,小姐,奴婢叫明月!”秀珠也不管脸上的泪珠,只开心地转着圈,嘴里喃喃地念着明月。

“好,明月。”要不是早间在院子里发呆时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嘲笑秀珠,她也不知“杜娢”从未给她们赐过名,也不知秀......明月,如此在意此事。

她和师父都极喜爱看月亮,秀珠的小脸圆圆的,那么可爱,就像暗夜里予人光亮赐人温暖的一轮明月。

“护卫大哥,以后叫我明月,我是明月,记错了我可不应的哦。”明月乐呵呵地晃到一群人身边,大家都被她的情绪感染到了,开心地回说:“知道啦,明月丫头!”

“好啦,明月同我坐马车里,大家原地休整一夜,明日再赶路。”

“是,大小姐。”

……

天空还一片灰白暗沉时,杜娢醒了。

她轻声下了车,伸展四肢。正考虑要不要将大家叫醒时,一阵吵闹声传了过来。

大家都被惊醒了,杜娢立刻下令让其收拾行李,牵着马车躲去了身旁的小土坡后,还好昨晚歇息时选了小土坡旁,若还在道上,必是来不及躲避。

现如今还是不要惹事与多管闲事的好。

于是一行人便猥琐地探头观看外面的情形,杜娢也没阻止,毕竟忙于骚乱之中的人五识都会被当前的局面困住,谁又会注意远处的一个小土坡呢?

主要也是杜娢想偷看,总不能自己偷看还斥责别人不要看吧,那威严不就扫地了吗?要么就都别看,要么就谁也不说话,默认可自行偷看。

“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对我三人赶尽杀绝!”一个衣衫凌乱,灰头土脸的老头喘着声斥问。

他们应当是一家三口,夫妻两人将其儿子围在身后,五个黑衣人正提着剑守在对侧,也不急于动手,好似面对的三人已经是尸体一般。

“拿钱办事。”其中一个黑衣人启唇说道,不似老头那般气喘吁吁。

“我愿给你们双倍的钱,也不需杀人,只求你们放过我一家人,实在不行,只需放过我小儿一人即可。”妇人急忙接话,即便她如今落魄成这样,仪态也甚好。

啧,这儿子真是没有骨气,父母都被威胁性命了,还躲在身后当个缩头乌龟呢,杜娢一行人心里如是想。

“呵,若每个人都如此,我们还如何接单?毋需废话了,受死吧!”

好似嫌这三人太弱,五人只上了三人。只一瞬间,三人飞奔过去,只见那剑快要刺穿他们时,杜娢闭住了眼睛,不是她不想救,只是这几人武功太强,八个护卫一起上也顶多只能制住一人。

预料的叫声并未传来,倒是没想到她刚闭上眼的那瞬,被两老人围住的青年儿子抽刀飞身一砍三人,虽没将那三人杀死,但剑都被打掉了,三人被阵得迟迟后退。他乘胜追击,竟是杀掉了一人。

所以方才躲在两个老人身后是为了挡住那把刀,以及出其不意?

未动手的两人也反应过来,及时将剑向青年人刺去,刚刚剑掉的那两人正想趁机去捡剑,却没想到那两把剑被妇人一脚扫去,于是他们赤脚空拳向妇人打去,甚为胶着。

青年人那边的形势突然急转直下,虽然他的刀可以压制他们的剑,但那两人配合起来却是将他最大的优势给化解了,眼看青年人就要挨上一剑,一直不动的老头跑了过来,打算用其后背挡住,关键时刻,青年人将自己的刀丢出去挡住了剑,而老头却还没跑过来。

青年人暗恼一声,趁着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空缺,将老头提远了一些,并捡回了妇人方才踢过来的剑,把其中一把剑交给老头后,提着剑转向了妇人那边,两黑衣人也匆匆过来,不过青年人趁着与妇人交手的这两人没武器,直接下了死招。

眼见现场就剩两人了,杜娢按捺不住,让八个护卫一齐同她下去帮忙,两个黑衣人发现后直直朝着老头奔了过去,幸好老头离她们这边比较近,杜娢发现后便立即向老头跑去,一把将他推向了护卫中间。

她命护卫保护老头,拔了其中一个护卫的剑后迎了上去,虽然她更擅长近身搏击,但有武器的话不用白不用。

眼前的情形突然变成了三人将两人围在中间,杜娢示意了护卫一眼,那护卫便将剑扔给了妇人。

其实后续主要是二二对战,她只是围在旁边时不时地补上一剑,若不是妇人与那青年的实力不低,将黑衣人困得没机会找她麻烦,她也定然是补不上剑的。

第一次觉得打架打得如此轻松呢!


两黑衣人由于身上都是剑伤,早没了余力,终被擒住了。只是被缚住手脚后将目光转向了杜娢,死死地盯着她,好似要将她抽皮扒肉一般才能解心头之恨。

杜娢嘴角一抽,移开了打探他们的目光,这两人的眼神未免太过于渗人了吧。

“哎呀呀,哪来的小丫头,方才若不是你,老夫的命可就交待在这里了。”老头见危险解除后便朝这边跑了过来。

“先生不嫌小女出手慢就好。”杜娢还是有点心虚的,她全程看完了这一场战斗,甚至还在心里点评了一番。

“怎么可能怪你,你分明可以不出手的,但在我老头子有性命危险之际便不顾自身安危前来施救,你的救命之恩,老夫没齿难忘啊!”老头说得很是激动,甚至眼眶都红了半分,好似杜娢不领这救命之恩便是辜负了他。

但这话更让杜娢汗颜,她本是看只剩两人了才出的手,妇女和青年人也知晓当时的情形,甚至是,若不是她,两个黑衣人也不会转向老头那边。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妇人和青年人却直直向她行礼,言语之间也是感激她的救命之情。

看来这恩不接是不行了。

她向三人回礼后,忍住羞意挤出了四字,“不必客气。”

又怕三人继续这个话题,便转向两个黑衣人问道:“他们二人要如何处置?”

青年人淡淡地说道:“杀了便是。”

老头似有犹豫,但也没接话,毕竟这些人要杀他们,虽是拿钱办事,但也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下场。

最终还是直接杀了。

杜娢虽然方才一直在偷看,但离得远就觉得与自己的关系不大,现亲眼看着两个刚刚还活着的人就这样死了,她产生了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觉得死亡这种东西真是残忍。

不论活着的时候有多精彩肆意,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意识磨灭、肉体糜烂,更是无人思忆。

所以上辈子她死得很决绝,也不在意死后的尸体会如何,对她来说,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她也就没了,尸体会如何与她无关,那已然不是她了。

所谓坟墓,其实主要的作用还是让后人有个可以纪念的地方,至于用来安葬死去的人,意义也不是很大,尸体早已不是那人了。

所以世人编织了来世的观念,今生的遗憾来世弥补,今世消失的痕迹来生来寻。

即便她确实莫名借尸还魂了,但还是不信所谓的来世今生之说,这或许只是一种慰藉罢了,她更相信这是一种量子力学?

算了,不想了,或许就是因为人注定要死,所以活着的时候才应该好好珍惜吧。

以前不懂为何初入学时师父就要教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现在看来时间着实无情,要将所有人置于死地,也就明白了。

“这位小姐,可是吓着你了?”青年人看着杜娢一脸严肃,便轻声询问道。

眼前这个女子身着一袭浅绿衣裙,搭配随意绾好的头发,只一根绿色玉簪贯穿其中,简单又不失清爽,素雅又不失干练,亭亭玉立,好不引人注目。虽不施粉黛,但更是气若幽兰,淡雅如斯。

深觉方才鲁莽了,还未想过是否会吓着她,便直接动手了。与此同时也更钦佩于她,明明害怕却还是选择出来相助了。

其实若她不出来的话,此战不会如此这般轻易结束。母亲会苦于没有武器而被围攻,而自己的趁手武器也不是剑,会被压制得厉害,若被对方发现破绽,必会选择速战速决,留一人围困他们,另一人去挟制父亲。

就算最后他们赢了,也恐会负伤。

“没,我只是在想,人总是会死的。”杜娢从深思里脱出来,却还是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老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年纪轻轻竟会想得如此之远,终还是吓着她了,于是瞪了儿子一眼,又乐呵呵地看向杜娢说道:“是呀小丫头,如果不是你,老头子我可就提前死翘翘了,你这是要去哪呀?你瞧我这记性,还真是老了,还未请教你的大名呢,以后老头子想报恩怕是都找不着人啊。”

杜娢闻言立即托手行礼,温和答道:“老先生您好,小女名唤杜娢,是京城杜府中人,若先生愿来,小女必诚心招待。”

“好!老夫记住……”老头本还想再说下去,肚里却传来了咕咕咕的声音,一时之间不知该停下来还是捂住肚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杜娢也不磨叽,直接让明月将备好的干粮递给他们吃。

吃完后才知他们要去萧临山庄,这是武林中的一个不大但也不小的门派,只是不知惹了何人,竟请了高手前来诛杀他们。

这个山庄的位置离京城并不很远,只是在二十多年前,一些武林人因重利而甘心被当成刀参与了皇室的夺嫡之争,后武林各门派害怕受牵连,便自发将那些人踢出了门派之中,并定下武林中人不得入京这一规定,山庄也自此将百年来通往京城最近的那条道封了,所以妄想从京城这边去山庄的话,需得绕行很远。

“前辈,不知你们打算如何回去,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娢丫头,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前面有个驿站,山庄的人在那处等着接应我们。”老头本还想着该如何厚颜请求一起,若能同她们一起,就有吃有喝,还有马车可坐,简直不能太好了!

杜娢立即表示欢迎,她对这一家人的感觉还算不错,豪迈大方,生死相依,很有江湖中人洒脱与豪气的品格。

于是老头与妇人一起上了马车,明月与车夫坐在前面驱马,青年人背着刀与护卫走路前行。

闲聊中方知老头竟是前朝有名的戏曲大师汤镜礼的传人汤明廷,他年轻时喜好游山玩水,对戏曲不知如何,倒是对民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一次意外遇到劫匪,幸得萧临山庄的弟子萧楚然相救,自此二人暗生情愫,私定终身。

萧楚然自知山庄规矩,便将汤明廷带回了山庄,山庄内从未有过弟子与非武林中人成婚的先例,不知她如何相劝的庄主,最终两人在众人的见证下完婚,也生了儿子萧逸。

杜娢探头仔细打探了萧逸,他穿了一身灰白色的劲装,剑眉星目,尽管头发有些许凌乱,但更显气势逼人。见他双手环抱,将大刀置于后背,可谓是威风凛凛,是个江湖好男儿。

后来汤明廷带着妻儿回汤家,但却被赶了出来,他的家族显然无法接受萧逸姓萧,大有不改回汤姓不许入门的气势。不过汤明廷在这方面却很强势,认为孩子姓萧便是姓萧,岂有随意更改之理。

汤父早已日薄西山了,大概是人之将死,便看淡了许多。去年年底,用一纸书信将他们一家召回,更是有将汤家戏曲交于汤明廷之意,原是这些年他一直偷偷关注汤明廷,听了几首他作的民乐,甚是喜爱,但碍于面子,一直不曾透露出来。

汤明廷自是不愿接手,只是看着父亲的模样,便先应了他。将汤父的丧事办完后,在汤家又守了两个月的孝,这才决定回山庄继续守孝,可能是觉得汤家已经不是他的家了吧。

离开后便遇到了刺杀,一路逃到此地,然后得杜娢施救。

“汤老先生,不知小女是否有幸能听上一听您作的民乐?”


“自是可以,不过老夫只是写谱之人,并不适合吟唱,若是有乐器,还能吹弹予你听上一听,可惜路上赶得急,什么也不曾带在身上。”

杜娢表示了很大的惋惜,作为一个喜爱音乐的乐评人,竟两日不曾听到过音乐,烦闷,甚是烦闷啊!

汤夫人看着杜娢一脸惋惜和愁苦的模样,便忍不住开口说道:“娢儿,你若是想听,可以去京城的妙音坊找一个叫陈千翎的伶人,他与其妹陈千敏一人吟唱,一人奏琴,可以称得上天籁之音,缺一不可。”

“好,小女记住啦!所以他们是能弹唱汤老先生的乐曲吗?”

汤老先生听到这个问题时甚为傲娇,见他昂头顺了顺胡须,特意咳嗽清嗓后,才缓缓得意道:“是的,他们兄妹二人对乐曲甚是痴迷,若不是好的谱子,绝不会弹唱。”

“那我必得听上一听啦,不然肯定夜不成寐。”杜娢戳着手奸笑道,甚为可爱。

两夫妻被此情形逗得大笑了起来,在外行走的萧逸也忍不住低头浅笑。

明明是很威风的人,但笑起来时,照射在他身上的阳光就都化为了暖阳,真是让人如沐春风啊。

可惜没有人看见......

就这样一路谈笑风生着,三人因被刺杀而紧绷的神经不知不觉间便消失不见了。

为了在天黑前赶到驿站,马车加速了起来,午膳也用干粮随便应付了。杜娢也没作死般在马车内扎马步,倒不是怕被撞,只觉得那样有损她高贵冷艳的形象,毕竟在外人面前也该收敛收敛的。

……

终于到驿站了。

杜娢以为驿站就是备有几间屋子的一个养着马的小站点,没想到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雄伟壮观大宅子,要不是牌匾上刻着“文新驿站”四字,她都会以为这是哪个大官的府邸。

几人下了马车,夫妻二人与萧逸就要告辞,虽然没看见接应她们的人在何处,但应是现在不便出面吧。

杜娢即使不舍,却也不好挽留,行过礼后,嘱托了几句保重的话便看着她们走了。

只一会儿,萧逸竟跑了过来,看着杜娢也不语,递给她一个牌子便抱拳溜了。

牌子上写着“萧临山庄”。

“老汤,你猜阿逸可否会开口说话?”

“阿逸若是开口说话了,我立马就跑过去向娢丫头提亲,就他那死性子,铁定塞完令牌后就跑了。”

汤夫人也不回话,只低着头继续前行,嘴角却带着一抹狡黠的微笑。

刚追上来的萧逸好巧不巧就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夫妻二人的对话,只一脸黑线地跟在后面。

三人在驿站旁同接应的人会合后,骑着马向京城的方向奔了去。

这边杜娢还在纠结要不要过去问问驿站能否让她们一行人住下,因为驿站本就是给传递官府文件的传送员提供便利的地方,而她只是一个臣子的家眷。

“小姐,您怎么还不进去啊,奴婢带着介绍信了,走吧。”明月捏着信开心地晃荡着。

这才想起来,她们去年经过这里的时候也是进去了的。

这个朝代的驿站除了传送员可以进去住以及可接待外邦与朝廷官员和科举考生的用处外,官员的家眷凭着官员本人开具的介绍信也可以在有空房的时候入住。

明月将介绍信亮出来后,就有侍者出门迎接他们。马夫与轿夫行礼后便自行将马车牵走安置,护卫们也跟着几个侍者去安排好了的住处,杜娢带着明月跟两名侍者去往东厢房,没想到驿站内大有乾坤,竟附有池塘与假山。走了半天才到东厢房,此房屋雕栏玉栋,好不壮观。

这里至少得有五十个房间吧。

真的是有点震撼,如此庞大的府邸,竟是驿站?不过这可能是因为离京近吧。

没过不久,就有饭菜端了过来,虽算不上山珍海味,但也足够丰盛了,共有四菜一汤,皆芳香四溢,令人回味无穷。杜娢吃得甚是满足。

驿站的侍者竟还贴心地主动烧了热水,杜娢将明月遣了出去,还是习惯自己沐浴,有人伺候还是怪怪的,又没有搓澡巾能互相搓背。

烦,洗头真烦,前世都是短发,何曾受过这长发的苦。

洗完后明月便帮着杜娢擦头发,一直见小姐唉声叹气,忍不住发问道:“小姐可是困了?头发是湿的还不能入睡哦。”

“好了明月,你下去吧,我自己来擦,明日还要早起回府呢。”杜娢接过明月手里的布帛开始擦起了头发。

明月见状也只好退下了,感觉小姐心情不佳,还是让她一个人安静会儿吧。

擦了半天,布帛都湿透了,头发还是很湿。

罢了,练功!

于是杜娢顶着一头湿发打起了拳,若是忽略头发偶尔摔打在脸上的场面,便会觉得此拳很是严肃。

……

驿站另一边。

在一间上好的厢房里,床上躺着一个面若冠玉的男子,只见他脸上爬满了汗珠,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

在床边把完脉的男子惊得跳了起来,“怎么可能?那些饭菜我都查验过了的啊!”

“方闫,公子到底怎么了?”穿着一身侍卫服的男子急切问道。

“公子中了媚毒,此毒极为凶险,若是不排出来的话只怕会伤及根本。”

“如何才能排出来?”

……

“你快说呀!”

“景风,这可是你非要问的。”方闫凑到景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的耳朵迅速红了起来。

一把将方闫推开后,他抬手用力拍打着自己脸和耳朵,随后严肃地说道:“不行,你是大夫,赶紧想办法将毒解开。”

从房间里出来后,方闫想到师父临行前给自己的一颗解毒丸,甚是为难。此丸是用北胡边境雪山之巅的冰莲草炼制而成,虽已经过高温,但仍属于极寒之物,公子自小落下惧寒的病根,若是吃了此药定然会生病,只怕会误了进宫觐见的时辰。

唉,难。

他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池塘边,便看见了四处闲逛的杜娢,眼睛一亮,跑了过去。

杜娢原是在房间里打拳的,只是头发一直不干,便随便绾了个头型出来吹风了,想着池塘边的风应该大一些。

“这位小姐,可能麻烦您帮个忙?”方闫气喘吁吁道。


杜娢打探着眼前这个身着一袭白袍的人,长得倒是清秀,看着也不坏,只是不明白驿站的人这么多,为何偏偏就要找上她一个女子?

“敢问何事需得找我一个女子帮忙?”

方闫直接被呛住,不知该如何作答,但又担心公子的病情,还是厚颜说道:“自是救命的大事。”

“救命?我一不会医术,二不认识你,三这样做于我有何益处?”

方闫仿佛只听见最后一句似的,急忙说道:“不论您有什么要求,等我家公子醒了后都可以满足您。”

“那带我去看看吧。”杜娢听了男子的话,便觉得他说的公子定不是普通人,毕竟都住进驿站了,现也不是科举年……若是能帮忙的话自是好的,帮不上忙的话走便是,眼前这个男子不是她的对手,想拦也是拦不住的。

“景风,开门,我带人回来了!”方闫在离房间还有几步距离时就雀跃地喊了起来。

这个蠢货,这个时候带人来不就是自投罗网吗?也不想想公子为何偏偏就中了这种毒!

景风一脸戾气地打开门,想看看方闫那个蠢货带回的人究竟是谁。

“你吓谁呢?”方闫被景风锋利的眼神吓住了,下意识拍了他一掌。

杜娢直直迎上景风打探她的眼神,于是也不动了,对着方闫说:“到底什么忙?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走。”

哼,演得还挺像,“方闫,你没告诉这位小姐公子中了什么毒?”

“中毒?既是中毒,找我作甚?”杜娢抓住话里的重点,产生了一种不愉快的预感。

看着方闫一副吃了㞎㞎的表情,是什么毒已经不言而喻了。

也不愿再多说,她转身就要走。

景风也不动,直直地站在原地,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要怎么演下去。

方闫那个死脑筋的反应倒是快,溜过去直接拦住了杜娢,不敢直视她,只昂头闭着眼问:“小姐,您不是答应过要......帮忙的吗?”

要不是知道后面还有个人,且房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手,杜娢是真想揍得他满地找牙,只是紧握拳头忍着怒气,瞪着方闫咬牙切齿道:“你口口声声说要帮忙,问帮什么忙也不说,是不敢说还是没脸说?”

闻言后方闫简直羞愧得不敢见人,这不是不方便说嘛,几次想开口,又说不出来。

“得了,我也没想从你这听出什么来,不就是媚毒嘛。”

方闫瞪大双眼,偷偷瞟了一眼景风后又将头埋下,完了完了,这直接跳坑里了呀。

杜娢仿佛没看见方闫的小动作,又继续道:“你说这毒不解的话,是不是会死啊?”

“倒是不会,但......但,总之不能不解。”方闫擦着额头的汗,不明白都到这个地步了,她还问此作甚。

“那我有办法可以帮你们公子。”杜娢转过身看着景风道,好似她现在突然不忙着走了。

这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呐,方闫现在终于明白方才景风那锋利的眼神代表的是个什么意思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话,毕竟人是他请过来的。

景风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拔动腰间的刀,威胁意味十足,顶着一张乌云密布的脸说道:“姑娘,请自重。”

远处一个探头探脑的女子刚好看到这个场景,吓得缩了回去,心里不住地庆幸,还好来迟了,于是趁着没人发现又偷偷溜了回去。

但屋檐上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却看得分明。

而杜娢直接被这个反应给整笑了,她人是被他们请来的,来后又怀疑毒与她有关,要走不让走,不走又威胁让走,漂亮话都让他们说干净了,那她是什么?

“呵,多新鲜啊,我说你们的思想怎么这么肮脏呢,我有说是什么办法了吗就让我自重,放心,本姑娘自重得很。”

方闫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景风的旁边,她瞧着两人被噎住的模样,心里才稍稍有点安慰。

“三个办法,第一:告诉你们公子,他可以用他那金贵的手自己解决;第二:用你们的手帮他解决;第三:看你们如此这般维护你们那所谓的公子,想必他对你们很好吧,既如此,怎不见你们感恩涕零地自个儿献身呢,谁说男子和男子......不行呢?”

两人皆目瞪口呆,景风的大眼睛微不可查地眨了眨,将嘴里仅剩的口水用力地吞咽下去后,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女人说了什么,这是......女人吗?

他踢了方闫一腿后,对方才反应过来,“哎,人呢?”

杜娢方才说完后就直接转身走了,甚至都懒得看他们的反应。

不过,料定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头发也干了,可以去睡觉了!

“方闫,你看看你找了个什么人,你若是不将公子的毒解了,我就拿你献身!”景风不知为何,越来越觉得那姑娘的主意可行,是啊,谁说就非得是女子才能解毒呢?随后又从头到脚地将方闫打探了一番。

方闫被景风侵略般的眼神吓得头皮发麻,这个人是疯了吗?

于是将解毒丸的事告诉了他。

“我说你是不是缺根筋?风寒要突如其来才让人觉得可怕,这可以预防的你还怕个甚?就你还大夫呢,就不会先熬一碗驱寒汤提前给公子服下?”景风说一句就敲一次方闫的头,真是蠢货啊,不禁对孙大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别打了别打了,景风!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我这就去熬!”

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这个景风,总是学着师父敲他的头,甚是可恶!

不过他怎么就没想到提前熬一碗驱寒汤给公子呢?不行,要熬两份,吃完解毒丸后还要再喝一次,这次他可比景风聪明多了,哼!

没过多久,方闫便提来了食盒,里面装着两碗驱寒汤,他指使景风将汤药喂给公子喝,还说自己手酸了喂不了,很是讨打的模样。

“方闫,给我滚过来!”

景风的声音急得颤了起来,方闫匆匆就要跑进去,心里却布满了害怕,难道是公子出了什么事?不对啊,这个毒是确定的,不会这么快就伤身啊,可是饭菜也检查过了,怎么就中毒了呢?

越想越觉得天要塌了。

“怎么了?公子怎么了?”他慌得跑到床边,手跟腿止不住地抖,额头上布满了汗,声音也颤得厉害。

“公子一直没醒,根本喝不下这个药!”景风担心得不知所措,急忙回道。

方闫看到公子的模样才安下心来,心虚地说:“那个,公子发现不对劲时就让我点了他的昏睡穴,忘记跟你说了,咳咳,我现在就解开。”

于是他就像没看见景风紧握的拳头般,笑呵呵但麻利地解开了公子的昏睡穴。


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眼,只见那双眼睛转眼之间便布满了血丝,显得迷离又阴戾。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望向景风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可都查清楚了?”

景风正要回话,却被方闫生生打断了,他抢过景风手里的碗,向男人说了解毒丸的事。

“解毒丸给我。”

“公子,您得先喝了这碗汤。”方闫倒是强硬,作为大夫,他是不能放任患者随心所欲的。

“景风。”

“等等等等,在这呢,在这呢。”于是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解毒丸拿了出来,当然,刚刚那句话不是假的,只是不包括公子罢了。

男人接过解毒丸,没有犹豫便直接生吞了下去,遂又将方闫手里的汤药一口喝完,一气呵成。

而方闫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关于公子是何时将他手里的汤药拿过去的事,景风就将他提出了屋子。

“现亥时三刻有余,公子,您可好些了?”景风担忧地问道。

男人喝过药后就从床上下来了,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活动完四肢后便走到桌边直直坐下,用手轻敲着茶杯的杯沿,神色淡淡地说道:“无碍,让影风来见我。”

“是。”景风也并未离开,只是走到窗边打开窗子,轻击三下窗框后,又退回到了公子的身边。

刚退回来,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就翻窗进来了,他边拱手行礼边说道:“公子,是吏部左侍郎之女,驿丞敬您喝的那杯茶的杯沿上抹了毒。”

男人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随后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影风随即便要转身离去。

“影风大哥,是刚刚方闫那小子带过来的姑娘吗?”景风立马开口问道,生怕影风溜了后,自己不知该问谁。

只见影风皱着眉瞟了他一眼,只叹了一口气,没说话就翻窗离开了。

倒是弄得他目瞪口呆,大哥刚刚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要叹气?

但他也只是一时没想到,若那姑娘真是居心叵测之人,影风岂会半天不设法提醒他们二人?

“方闫带回来的姑娘,怎么回事?”男人倒是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呃,就是方闫想要帮您解毒,于是找了一个姑娘过来。”

只听他敲杯沿的声音突然加重了,却只是对着景风道:“仔细点。”

于是景风支支吾吾地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连杜娢说的那三个办法也在逼压下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他听了后并未回话,只继续用手指轻轻敲着茶杯的杯沿。

“公子,这个女子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需要让影风去查查她的底子吗?”

闻言后他把手指收了回来,将茶杯倒盖在桌上,才淡淡回道:“她既与此事无关,何须查她?”

“是,那驿丞和吏部左侍郎之女又将如何处置?”

“不用管,事没做成,自会有人收拾。”

景风听了后深觉有理,于是抱拳说道:“属下明白了。”

……

次日卯时,几人骑着快马奔向了京城的方向,此时的天空还处于灰茫茫的一片。

辰时,杜娢一行人才刚吃完早膳,正要准备继续赶路。

待侍者牵来马车后,明月拿出十两银子塞给他们,不等他们拒绝的话说出口,就先开口命其交给驿丞,随即跳上马车与小姐一起溜了。

“小姐,为何一定要给他们银子,那可是十两银子啊!”明月肉疼地拍拍脸,唉声叹气地说道。

“咱们住两次了,就当一次给五两银子。”

“可是,本也可以不给的......”

杜娢正襟危坐,对着小丫头认真地回道:“明月,住客栈还要给钱呢,何况这是驿站。我记得我爹当时也是交代了周嬷嬷要给钱的。别人可以不给,但是我爹不行,我们更是不行,知道了吗?”

“是,小姐。”明月突然被小姐这么严肃认真的模样镇住了,直直地点头。

杜娢的父亲杜文敬身职左都御史,为天子的耳目风纪之司,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从而遭人弹劾,可就是罪加三等。

虽然现如今朝中官员都默认在驿站可以白吃白喝,但从未有过这样的明文规定,何况她还只是官员家眷,若是被有心人抓住这点来攻讦她的父亲,岂不是得不偿失?

......

京城皇宫奉天殿内。

此时大臣们正在上朝。

原本以前卯时便要开始上朝,自文德帝即位后,因体恤那些离宫远的官员早早便要起床,便改到了辰时,当时这一举措使许多官员都为之臣服。

毕竟起得太早容易精神不济,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殿前失仪,且下朝后还要忙着去当差,长此以往,对身体的损害也是不小的。

几个官员差事汇报结束后便到辰时四刻了,文德帝用手指敲了敲龙椅的扶手后,身旁的李公公便高声喊道:“宣三皇子贺泓觐见。”

一时之间,殿内便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除站在前列的二皇子贺淞与吏部尚书外,别的官员皆深觉意外。

只见吏部左侍郎的嘴角抽了抽,又假装无事,跟着一群人惊叹,三皇子不是守在边境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未曾探听到?

贺泓大步流星般走进了奉天殿,身上穿了未着盔甲的将士服,脸色发白,有一种刚赶回来的匆忙感。但服装整齐,虽未戴头盔,头上却也戴了支银色的簪子,头发也不曾凌乱,倒是有一种莫名规整的感觉。

真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啊!官员们看到贺泓的模样后都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谁能想到就这样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多年来一直守在偏远的北部边境,竟将胡人打得不敢再犯,真是少年有为啊!

贺泓走到殿中时,便托着手行礼,边下跪边说道:“臣第三子泓叩见皇上,皇上圣躬安。”

文德帝看着匍匐跪在大殿的贺泓,心里多少有点感慨,但也立马回道:“朕安。”

于是他起身又继续行走,一直走到殿前与二皇子平行时,再次对着皇上行了跪拜之礼。

皇上并未叫他起来,只是让他抬头,于是他继续跪在殿前。

众人皆疑惑之际,李公公上前一步,拿出圣旨念道:“三皇子贺泓接旨。”

看着贺泓与一众官员跪拜于地,李公公才继续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贺泓英姿特立,挺峻绰于金枝,挹英风于琼握,亢兹磐石之宗,浚发天潢之派,宜膺茅土,以有家邦。兹特封为璟王,予册予宝,宜敬宜承。钦此!”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圣旨就念完了,皆连忙跪地谢恩。

倒是贺泓比较淡定,双手稳稳地接好圣旨后皇帝便让他起来了。

皇上也不愿多说多看,直接示意李公公喊退朝,便先退下了。

后几个太监来到贺泓身边,说璟王府已经修缮完好了,要带着他去。他也便跟着走了,几个大官想要过来探听消息,却又不好跟着,只好作罢。

“左都御史,您怎么看?”散朝后几个官员围到了杜文敬的身边,想问问关于他的看法。

原是贺泓接旨后,杜文敬举着笏板刚要准备出列时,李公公便喊退朝了,虽他没发上言,但也有不少人看见了他的动作。

杜文敬没说话,只叹了一口气后直直摇头,便走了。

官员们面面相觑,正不知是何意时,一个御史便接话回道:“还能怎么看?就左都御史那一板一眼的做事风格,肯定是因圣旨里未提到璟王将建藩于何地而准备向皇上提出此举于礼不合啊。”

几人听后深觉有理,皆大笑了起来。

吏部左侍郎听见前面大臣们的笑声后只觉得头重脚轻,战战兢兢地望向周围准备逃时,被吏部尚书叫住了,“冯侍郎这是生病了吗,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冯永亭的全身顿然僵住,努力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朝吏部尚书拱手行礼道:“多谢于尚书关心,只是近来天气回暖了,身体一时没适应过来。”

“哼,听闻冯侍郎的小女儿花容月貌、恬静舒雅,也不知会便宜哪家公子,你可要养好身体做足准备啊。”

闻言后他只觉得心如刀绞、难受不已,轻飘飘地离开了皇宫。

……

二皇子府。

“岳丈,我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可以让老三先封了亲王,而且还不给封地,这是要将老三留在京城了?”二皇子一散朝就示意吏部尚书来他的府上,现正在府里气得直打圈。

“二殿下,将璟王留京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吏部尚书于闳从容不迫地说道。

贺淞闻言后更是生气,声音变得尖利许多,“好事?本宫倒是看不出来哪里好了?”

于闳也不卖关子了,泰然自若地分析了起来,“这封地可不好选,璟王的外家是江南富商薛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若是选得偏远些,山高皇帝远,他要偷偷做什么事只怕是防不胜防;若是选得不够偏远,但凡封地稍微富庶些,光是税银都能搜刮出几山来,那谁还能比得上他富可敌国?何况他在边境蛰伏多年,振臂一呼,有的是兵马。若真如此安排了,谁还能睡得安生?倒不如不划封地,让他在临北府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来得安稳些。”

“岳丈,还是您想得仔细些,我差点就被父皇给唬住了。不过那圣旨也真当有趣,我那三弟在边境立功无数,回京封王也是应当,只是圣旨句句不提他的功劳,好似他能封王靠的全是他的身姿容貌,哈哈哈哈哈哈……”

于闳闻言后也大笑了起来,不知今日过后,璟王这个封号还会沦为多少人的笑柄。

……

景仁宫。

“冯永亭这个女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毒都给下好了,人却不见了?”程贵妃砸了几个茶杯后,怒不可遏地说道。

身边的婢女连忙跪倒在地,其中一个叫留香的开口说道:“娘娘息怒啊,那小坯子应该还没离开驿站,要不传信给马驿丞,让他教训教训那个小坯子?”

程贵妃闻言后更是怒气冲天,一个杯子就砸了过去,“你是猪啊,也不动脑子想想,等传信到驿站那都什么时辰了,她还会留在那里等着被你教训?”

留香生生受了这一杯,额头上的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却还是用力磕头回道:“是奴婢愚笨,娘娘真当是冰雪聪明、别具慧眼,只是奴婢实在不愿看娘娘因这等小事伤心动肝,娘娘是天上的星,奴婢只是地里卑贱的土,但奴婢这尘土真真不忍心看这星星因别人而伤了自己,即使自知愚昧,还是忍不住想要为娘娘分忧啊。”

说完后,留香还一直不停地磕头,也不管额头与地上的血红得有多刺眼。

“行了,别磕了,看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也不嫌恶心?”程贵妃边说边拿着手帕捂住嘴巴,面露嫌弃地皱眉道。

一众婢女都幸灾乐祸地偷偷盯着留香看,哼!什么货色,以为演成这样娘娘就能领情?

自多年前娘娘的心腹婢女犯事后,她已经不再那么信任她们了,即使现在表面上比较信任玉竹,但很多事却不让她知道。

且这些年也没少有人想凑到她面前,最后的下场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留香听见娘娘的话后才停下磕头,虽没抬头,倒心安了许多。

“玉竹,将她带下去收拾干净,上好药后再带来见本宫。”

众人皆感惊诧,就连玉竹也觉得不可置信,没想到这拙劣的法子竟会讨得娘娘的欢心,那她这么多年一直如履薄冰地试探娘娘喜好的事算什么?

不过她也不敢耽搁,看来以后还得讨好这个叫留香的婢女呢。

于是麻利且温柔地带着留香下去了,走之前还吩咐几个婢女将宫里打扫干净,只希望娘娘不要因为有了留香就忘了她。

“留香姐姐,你好厉害啊,你怎的能确定娘娘会吃这套?”刚出宫门她便忍不住发问了。

留香轻笑了一声,这个玉竹这么多年近身伺候竟还看不清娘娘的为人?但还是客气地回道:“可能是因为我狠吧。”

若不是前段时间去浣衣局送衣服时,偶然听几个嬷嬷提起娘娘以前的心腹婢女,她也不会冒险出此下策的。

但在宫里若是不铤而走险求一次富贵,没准什么时候死了都没人知道尸体是谁。

……

璟王府。

带璟王来看府邸的几个太监交代几句后便回宫复命了。

“这不是从前晋王的府邸吗,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景风忍不住低声发出疑问。

是啊,这是从前晋王的府邸,现摇身一变,成了璟王府了。

晋王是先帝的第三子,封王后一直找借口不去封地。不过先帝也没有要逼他非去不可的意思,只是转头便将武昌侯的女儿赐婚给了楚王,即现在的文德帝,封王冠礼结束没多久就举行了大婚,他也便回封地了。

当时先帝的皇子们都想拉拢武昌侯,毕竟他手握兵权,又骁勇善战。可任谁都没想到先帝会将武昌侯的女儿赐婚给楚王,就在众人还以为先帝中意的是他时,却又匆忙让他就藩。

后来几个皇子找了不少武林中人为他们做事,那些人个个武功高强、神出鬼没,随意出入各官员府中,侍卫都察觉不了。

于是京城就这样开展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战斗,最后晋王突然暴毙府中,各皇子死的死、残的残。

先帝痛心疾首,再加之沉疴缠身,只得将楚王召回京,匆忙将其封为太子,年后便将皇位传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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