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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我的1990

过尽千帆11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人到中年,喝了假酒的张信,一梦回到90年代,重新面对前世曾经历过一遍的往事!“家主,不好了,那个张信收购了您名下所有的公司!”“什么,这个不讲规矩的混蛋!”张信憨笑着:“不好意思,友情提示一下,你所说的规矩,好像是我制定的………”……本书又名《重生之后,我来制定规则不过分吧》,《开局一个小心愿,买下京城四合院》,《梦回90做首富》《站在风口上,我比猪飞的更高》

主角:张信,苏以   更新:2022-11-30 11: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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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张信,苏以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我的1990》,由网络作家“过尽千帆11”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人到中年,喝了假酒的张信,一梦回到90年代,重新面对前世曾经历过一遍的往事!“家主,不好了,那个张信收购了您名下所有的公司!”“什么,这个不讲规矩的混蛋!”张信憨笑着:“不好意思,友情提示一下,你所说的规矩,好像是我制定的………”……本书又名《重生之后,我来制定规则不过分吧》,《开局一个小心愿,买下京城四合院》,《梦回90做首富》《站在风口上,我比猪飞的更高》

《重生:我的1990》精彩片段

张信晃了晃有些晕沉沉的脑袋,里面针扎般一剜一剜的跳着疼。

心里暗暗发誓,下次说啥也不喝这么多酒,这罪简直不是人受的。

昨天吃饭那家小馆子,卖的酒肯定有问题,我就说喝着味道不对。

娘希匹,敢拿假酒坑你张爷?

你等着我的,不给点儿颜色看看,你是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张信发了狠,等自己能爬起来,第一件事就去衙门举报这丫的卖假酒。

太阳穴的血管一鼓一鼓的疼,嘴里又苦又干,张信挣扎着想坐起来。

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如愿,他颓然躺回了枕头上。

不知道为什么,张信心里总是有种怪异的感觉,可又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他睁大眼睛瞪着屋顶的高粱秸秆,想着心事:

自己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整天这么醉生梦死的,要是被老娘和姐姐知道,她们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高粱秸秆?

张信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惊恐,终于发现了让他觉得别扭的地方。

这不是自己那间如同狗窝般脏乱的出租屋。

我在哪儿?

张信强打精神,抬起头打量着自己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阴暗低矮的土坯房,屋顶还铺着那种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高粱秸秆。

四周石头垒成的墙壁,上面用黄泥掺麦秸抹了厚厚的一层。

因为房子年久失修,夏天漏进来的雨水,把墙上的黄泥冲的黑一道花一道。

屋顶上挂着一个破旧的柳条筐,筐子里放着东北农村土法捶打的酱块。

也不知道是酱块发酵的味道,还是屋顶上高粱秸的霉味,总之屋里的味道很酸爽。

张信贪婪的吸了一口气。

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嗅到过这种味道,十年,还是二十年?

还真是怀念啊!

两口红漆已经剥落,露出白刷刷木板底色的旧箱子,静静的靠在后墙上。

箱子顶上,扔着一本已经被翻得书页卷了边的老黄历。

木格子窗口,挂着一串晒干的红辣椒,让张信觉得有些眼熟。

这似乎是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老家。

不可能啊?

老家的房子,不是十多年前就已经彻底塌了吗?

张信记得自己收到消息之后,还特地赶回去,趴在废墟上嚎啕大哭了一场。

到底怎么回事儿?

张信脑袋里乱成了一锅粥。

“吱呀”一声,一个身材高挑,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少女,推开老旧的木板门,走了进来。

少女容貌清秀,脸上带着一丝愁苦之色,。

身上穿一件打着补丁的斜纹碎花棉袄,洗得发白的藏青色裤子,脚上一双纯手工家作的棉鞋。

衣服虽然破旧,倒是洗的很干净。

“姐?”张信见鬼一般瞪大眼睛,愕然望着眼前的少女。

大姐张琳,不是二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么?

那眼前这个人是谁?

听到土炕上传来的声音,张琳脸上的愁容变成了惊喜:

“小信,你醒了!妈,快来,小信醒了。”

张信一声姐叫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

声音清脆稚嫩,绝不是自己那个烟酒过度,破锣般的嘶哑嗓子。

张信抬起头,颤抖着声音问道:

“姐,你是人还是鬼?”

张琳气得举起了巴掌,想了想终于还是没舍得打。

“小信,你烧坏了脑子吗,敢说我是鬼!”

张信试探着伸出手,握住姐姐的另一只手。

温温热热的,好像真不是鬼。

不管了,就算是鬼,她也是最疼我的姐姐,应该不会害我。

二十年天人永隔的姐姐,骤然出现在面前,张信根本来不及想什么,本能的一头扎进姐姐怀里,搂着她嚎啕大哭:

“姐姐,我好想你!”

张琳被弟弟的动作吓了一跳,伸手搂住他单薄的身子,安慰道:

“小信乖,不哭哈,姐姐在呢。”

张信的泪水如同滂沱大雨一般倾泻而下,只是抱着姐姐不停的摇头。

他生怕这只是一个梦。

自己一松手,姐姐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琳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柔声细语的安慰道:

“小信不哭!”

张信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抹了一把汹涌而出的眼泪。

呃。

张信再一次呆住!

这只手也不是自己的。

记忆中自己的那双手瘦骨嶙峋,骨节粗大,食指和中指的指甲长期被烟草的尼古丁熏烤,已经变得暗沉发黄。

这只小手背上虽然有横七竖八皴裂的血口,却怎么也遮掩不住皮肤底下的细嫩。

这是一双幼童的手。

院子里响起“扑通”的一声,似乎是有人听到屋里的哭声,扔了什么东西在地上。

“小信,是小信醒了吗?”

张琳抬起头,大声道:

“妈,是弟弟醒了。”

“小信,我可怜的儿子啊~~”院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咣当”一声,破旧的木板门被撞开,一道人影裹着屋外的北风,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那是一名头发花白的中年女子。

岁月的风霜在她曾经姣好的脸庞上,无情的刻下了沟壑。

原本挺直的腰杆,也已经不堪生活的重负,变得微微弯曲。

“小信,你终于醒了,都要把妈吓死了知不知道!”

中年女子一把抱过张信瘦弱的身子,哭着在他背后捶了两下。

后背上传来的疼痛,提醒着张信,这不是在做梦。

“妈,再打我两下,好不好?”

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被人揍,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

张琳心疼的一皱眉:

“妈,小信刚醒过来,你怎么舍得打他?”

“对对对。”曲凤霞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

“小信,你等着,妈去给你做最爱吃的片儿汤!”

这时候的张信,已经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靠,我不会是重生了吧?

要不然怎么解释眼前这破旧的老屋,还有已经去世二十多年的母亲和姐姐?

张信抬起小手,帮母亲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妈,不要哭,以后我来保护你们!”

听着年幼的儿子,小大人儿一般说着懂事的话,曲凤霞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张琳哭着从背后搂住母亲和弟弟,哽咽道:

“妈,弟弟能醒,应该高兴才是,你还哭什么?”

曲凤霞尴尬的拍了女儿一下:

“死丫头,还笑话你妈,难道你没哭吗?”

一家三口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破涕为笑。

北风从曲凤霞情急之下,没来得及关紧的房门缝隙里钻了进来,将箱子顶上那本卷了毛边的黄历吹得翻了个身。

粗糙泛黄的纸上,赫然印着:庚午年 丁亥月 壬寅日

这一年,是1990年腊月初三。

张信十二岁,姐姐张琳十八岁。


张信背后垫着枕头,靠着墙壁倚坐在炕头。

身下高粱秸秆剥了皮编成的炕席,被烧的滚烫。

张信不时扭动一下身子,把热得受不了的屁.股换一个位置。

“片儿汤来喽!”

里屋门上破旧的蓝布棉门帘一掀,曲凤霞端着一个粗瓷大碗,倒退着走了进来。

将冒着热气的大碗放在儿子身边,曲凤霞两只布满老茧的手放在耳朵上,借助耳朵的凉意给手指降温。

张琳随着母亲身后进来,递给张信一只摔出了个豁口的搪瓷匙。

“小信,快趁热喝,你昏睡了这么久,肠胃禁不起荤腥,现在只能吃这个。”

缺油少盐的黑褐色荞麦面片儿汤,上面漂着的几颗葱花,多少还能激起点儿食欲。

对于这样的食物,吃惯了大鱼大肉的现代人,绝对不屑一顾。

张信却吃得很香。

曲凤霞笑眯眯的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

“慢点吃,别烫着,又没人跟你抢!”

听着母亲发自内心的关切,张信眼眶一红,两颗眼泪落进了碗里。

曲凤霞吃了一惊,抬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

“怎么,身上又疼了吗?”

张信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看着母亲:

“妈,我身上不疼,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曲凤霞轻轻拍了他一下,佯怒道:

“尽说傻话,我是你妈,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身后的张琳嘟着嘴巴不高兴的道:

“妈,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吗?”

“都是,都是!”曲凤霞慈爱的笑了笑:

“你们都是妈的心头肉!”

张琳得意的瞥了一眼弟弟:“这还差不多!”

张信心里一酸,眼泪又围着眼圈直转。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低下头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片儿汤。

呃。

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慵懒的翻了身,从碗底钻了出来。

在这个家里,鸡蛋可是个稀罕物。

曲凤霞养的几只鸡,下了蛋自己舍不得吃,都要攒着挎到集市上去卖掉,用来给张信姐弟交学费。

要不是心疼儿子久病之后身体虚弱,她可能还舍不得吃。

张信再也没能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他一偏头,这次没让泪水落进碗里。

“小信,你身体需要营养,妈……给你窝了一个鸡蛋!”

曲凤霞说这句话的时候,还能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不舍。

张信端起碗,将荷包蛋送到曲凤霞嘴边:

“妈,你吃一口!”

曲凤霞笑着摆摆手:

“妈不吃,我身体好,用不着补!”

张信的手依然举在半空,倔犟的重复了一遍:

“妈,你吃一口,就一口!”

听着儿子近乎于哀求的话,曲凤霞犹豫了一下,终于低头咬了一小口。

张信眼角眉梢扬起了笑意:

“妈,好吃吧?”

曲凤霞细细咀嚼着嘴里的蛋青,用力点头:

“好吃,真香!”

张信又把剩下的荷包蛋举到张琳面前:

“姐,你也吃一口!”

张琳看了一眼母亲,见她微微点头,也低头咬了一口:

“嗯,好香!”

张信满足的笑了起来。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既然老天爷让我重活一回,那这辈子一定不再让爱我的人受苦。

外面北风凛冽,阴暗低矮的茅屋里,却充满了温馨的味道。

堂屋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幸福。

一个尖细的公鸭嗓叫起来:

“婶子,凤霞婶子在家吗?”

听到这个声音,张琳的脸色骤然一变,闪身躲到了母亲背后。

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应该是自己认识的人。

张信歪着头想了想,隔了二十多年,实在想不起来说话的是谁。

曲凤霞的脸色也变了。

她勉强笑道:

“我在,是金泉吗?”

公鸭嗓子呵呵笑了两声:

“婶子,可不就是我么!”

金泉?

李金泉?

这个已经彻底被张信遗忘的名字,终于勾起了他久远记忆。

李金泉是个无赖,靠着偷摸拐骗在张信老家靠山屯一带,属于人人膈应的角色。

张信后来一直怀疑,自己当年从山上滚下来昏迷了半个月,是这家伙搞的鬼。

可惜还没等找到证据,李金泉在四年后,就被衙门严打给收拾了。

那一年的腊月初三,正是这人的上门逼债,导致了大姐张琳苦难的开始。

可以说姐姐的死,跟这个李金泉有脱不开的关系。

蓝布门帘一挑,三十多岁一副奸滑相的李金泉,带着满脸的假笑走进了里屋。

“婶子在家呐,呦,张琳妹子这是放假了吗?都成大姑娘啦,要是在大街上遇到,我还真不敢认!”

张琳狠狠瞪了他一眼,气鼓鼓的没说话。

李金泉讨了个没趣,讪讪的岔开话题道:

“那个……张信身体好些了吧?”

张信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

“托您的福,我好多了!”

李金泉愣了一下。

印象中,张信这小子一副唯唯诺诺的老实相,跟现在完全是两个人。

他狐疑不定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让他看不透的小子,心里盘算着是不是还要按计划进行。

“金泉,你这次来是有事吧?”

李金泉目光闪烁不定,迟疑着道:

“婶子,你看张信兄弟这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借我那200块钱,是不是该还了?”

曲凤霞脸上骤然变色。

她怎么也想不到,李金泉竟然是来逼债的。

半个月前,张信去后面山上砍柴,不小心滚下来摔伤了头。

走投无路的曲凤霞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人肯借钱给她这个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主要是怕她还不起

这个远近闻名的无赖李金泉,却主动上门借给她200块钱,这才能买药治病把张信从死神嘴里夺回来。

说心里话,曲凤霞很感激李金泉。

要不是人家,说不定儿子的命已经没了。

“金泉,借你的钱,能不能缓几天。”

面对着曲凤霞的哀求,李金泉的脸色骤然一沉:

“婶子,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更何况这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你总不能让我没钱过年吧?”

“金泉,我手里真的没有钱,你能不能容我两天,出去借了还你!”

“出去借钱?”李金泉冷笑一声:

“婶子,如果别人肯借钱给你,你还会跑来借我的钱吗?”

曲凤霞只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村妇女,这时候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那金泉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好办啊!”李金泉贪婪的看了一眼张琳:

“张琳妹子也到了该找婆家的年纪,婶子给她定个好人家,拿了彩礼钱再还我,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信倚在坑头,冷眼看着李金泉的表演。

他想判断一下,当年姐姐的事,是不是也有李金泉在里面搞鬼。

听到李金泉说要把自己嫁出去,拿了彩礼还他的钱,张琳俏脸变得惨白。

“妈~~”

曲凤霞拼命摇头:

“不行,张琳还在读书,怎么能嫁人,这绝对不行!”

“不嫁也行。”李金泉阴阴一笑:

“凤霞婶子,今天你不还我那200块钱,咱们就去衙门找个说理的地方!”

曲凤霞听说要去见官,彻底慌了手脚,哀求道:

“金泉,不能去衙门,不能去衙门啊!”

“不去衙门也行,你把200块钱还我,我立马转身就走。”

李金泉老神在在的坐在炕沿上翘起了二郎腿,他觉得这次吃定了这一家孤儿寡母。

90年的200块钱,对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来说,不啻于一个天文数字。

曲凤霞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李金泉见火候差不多,又把语气缓和了下来:

“婶子,我也知道张琳还在读书,只是让她订婚,又不是结婚,以后性格不合,把彩礼还了人家,分开就是,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他们还敢抢亲不成?”

听他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曲凤霞迟疑着道:

“可是……现在去哪儿找这么一户人家?”

李金泉一拍大腿,兴奋的道:

“巧了,我前天路过黑瞎子沟,那里有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想给儿子娶个老实贤惠的媳妇儿,我看张琳妹子就挺合适!”

张琳本能的抗拒道:

“妈,我不嫁,我还要读书考大学呢!”

李金泉冷下脸道:

“张琳妹子,你可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等到人家找到合适的,你就是想嫁也迟了!”

张琳眼泪汪汪的看着母亲,叫了一声:“妈~~”

曲凤霞左右为难。

一边是心爱的女儿,另一边是债主逼债,她彻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张信冷眼旁观,看着李金泉上窜下跳的表演,心里已经有了数。

当年他来逼债的时候,自己年纪还小,理不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现在重生回来,多了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李金泉打的什么算盘,他心里清楚得很。

“金泉大哥,你说那户黑瞎子沟的殷实人家,不会是贺长贵家吧?”

呃!

李金泉吃了一惊,狐疑不定的打量着张信:

“你……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如此。

张信心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烧。

他说的贺长贵,正是前世张琳的丈夫。

如果不是这个人渣,姐姐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可怜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二岁。

正是因为张琳的死,曲凤霞生生哭瞎了双眼。

她整天念叨着,是自己害死了女儿。

如果不是当年她把张琳卖了还债,女儿也不至于这么年轻就走了。

自责和悔恨,让曲凤霞在张琳死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也跟着去世。

只剩下一个十七岁的张信,孤苦伶仃的活着。

从那之后,张信彻底颓废了下来。

每天不是喝酒,就是在去喝酒的路上,一直到二十五年后,他重生回来。

张信用力握紧拳头。

如果不是身体弱,他早就扑上去狠狠打花李金泉那张讨厌的脸。

趁着自己摔伤,母亲借不到钱,故作大方的借钱给她。

等钱花光之后,李金泉负责上门逼债。

曲凤霞一个农村妇女,能有什么本事还上200块钱的巨款?

这时候再提出让张琳订婚,拿了彩礼钱还给他。

虽然说得好听,性格不合还了彩礼钱就是。

张信却清楚的知道,就因为还不起这1000块钱的彩礼。

两年后的张琳,哭哭啼啼的被迫嫁给了贺长贵。

如今看来,借钱、逼债、订婚这一系列的手段,都是李金泉和贺长贵商量好的手段!

目的自然是为了他姐姐张琳。

望着张信被怒火烧红了的双眼,李金泉心中升起了一丝恐惧。

这小子的眼神太可怕了。

如果张信手里有把刀,李金泉毫不怀疑他会扑上来捅自己一刀。

李金泉心中懊悔,自己不应该贪图贺家答应的200块钱好处费,跑来趟这趟浑水。

可惜事到如今,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李金泉色厉内荏的大声道:

“你们家不愿意嫁张琳,那我也管不着,只不过这200块钱,是一定要还的。”

张信压抑着胸中翻腾的怒火。

他心里清楚,现在还不是算账的时候。

家里除了母亲姐姐两个女人,就是自己这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动手的话,怎么也斗不过成年人李金泉。

“行,李金泉,你不就是要钱吗?我家预备过年杀的年猪,足有150斤,按照现在1块5一斤的价格,还你那200块钱绰绰有余………”

“不行!”没等张信说完话,曲凤霞张琳母女俩异口同声的反对道:

“小信,你的伤刚好,正需要营养,这口猪杀了之后得给你补身体!”

张琳泪眼婆娑的道:

“小信,姐姐去订婚,拿了彩礼还他的钱便是,又不是真的结婚,等攒够了钱再还给贺家。”

张信一阵无语。

我的傻姐姐呀,这些人渣会轻易让咱们还上钱吗?

前世的时候,母子三人苦巴巴的攒够了还贺家的钱,正想欢天喜地去退亲,钱却被人偷了。

90年的1000块钱的购买力,几乎相当于后来的10万。

突如其来的变故,终于彻底击垮了这个一贫如洗的家。

张琳也逼不得,嫁给了贺长贵。

听到张琳同意订婚,李金泉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张信板着脸,斩钉截铁的道:

“不行,姐姐你听我的,就拿咱家的年猪抵债,订婚的事不许再提!”

“小信!”看着一脸稚气,却强装老成的弟弟,张琳感动的哭了出来。

“妈,姐姐,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以后就让我撑起这个家吧!”

曲凤霞泪流满面,拼命的点头。

儿子已经长大,能为母亲和姐姐遮风挡雨了。

张信目光一转,声音里透着凶狠:

“李金泉,年猪和我的命,你选一样吧!”

李金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这个十二岁少年冰冷的眼神,让他感觉到了刺骨的危险。

直觉告诉他,张信没开玩笑,是真的敢玩命!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后山老林子里,遇到一头落单的大野猪,从它桀骜不驯的眼睛里,李金泉也感受过这种杀气。

“我……选年猪!”


“嗷……”一头黑毛短腿的大肥猪,后腿被麻绳拴着,不情不愿的从篱笆门里被赶出来,晃悠悠的沿着门前的小路,朝村口走去。

说是肥猪,其实那个年代,张信老家这里刚刚解决温饱。

人都没得吃,哪有多余的粮食喂猪。

这头黑毛猪,平常的伙食就是刷锅水,再加上张信姐弟闲暇时打的猪草。

饥一顿饱一顿的情况下,年猪能长到一百五六十斤,已经殊为不易。

张琳用手捂着嘴,小声啜泣着。

这头年猪,是春天的时候,曲凤霞用十只大母鸡跟同村养猪人家换来的猪崽。

自己和弟弟放学之后,一有空就去后山打猪草来喂。

眼看着它一天天长大,张琳心中无比满足。

原本想着,等张信身体好一些,请屯子里的屠夫过来把它杀了,自家留些肉,卖掉一大半之后,母子三人也能过个好年。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事,弟弟竟然做主把年猪给李金泉抵债,这让十八岁的姑娘怎能不伤心。

张信倚着屋门,紧紧握着拳头,掌心里是那张李金泉写下,张家欠债一笔勾销的证明。

他心里如同有火在燃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金泉,贺长贵,咱们有帐不怕算!”

“小信,你身体还弱,不吃肉怎么行,要不,还是让姐姐去订婚吧!”

恋恋不舍的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年猪,被李金泉赶出了村口,张琳泪眼婆娑的说道。

“不行,这次的事必须听我的,姐姐你考上大学之后做个扶弟魔,我下半生躺赢岂不是美滋滋。”

张琳破涕为笑,轻轻捶了弟弟一下:

“什么扶弟魔这么难听,小信,姐姐真要是能考上大学,肯定天天请你吃肉。”

“能,一定能。”

张信摸了摸脑袋,傻傻的笑了起来。

一不小心,把后世的词顺口说了出来,姐姐哪听过这么“时髦”的话!

他不动声色的扯开话题:

“姐,妈,想吃肉还不简单!”

曲凤霞跟女儿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

“怎么简单?”

“等几天你们就知道了!”张信卖了个关子,目光抬起,望向屯子背后连绵起伏的山峦。

李金泉美滋滋的牵着大肥猪出了靠山屯。

他心里暗暗盘算,这次虽说没能拿到贺家答应的200块钱好处,这头足足一百五六十斤的黑毛猪,也让自己不虚此行。

按照现在的市价,猪肉差不多能卖到3块钱一斤。

这头猪卖出100斤肉不成问题,自己还能落下一副头蹄下水。

即使不如贺长贵答应的好处大,可也大致不差多少。

关键是,李金泉现在一想起张信那双凶狠的眼神,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这小子的目光太吓人。

行走江湖,安全第一。

黑毛猪走几步,哼哼着用鼻子在路边拱着找吃的。

李金泉抬头看了看太阳,不耐烦的吆喝了两声:

“妈了个巴子的,照这么走下去,啥时候能到家!”

“金泉大哥,这是从哪儿弄了头猪呀,够肥的!”

冷不防的声音,把李金泉吓了一跳。

他握紧手中的麻绳,后退两步警惕的道:

“是谁,鬼鬼祟祟的?”

“金泉大哥,看你说的,啥叫鬼鬼祟祟。”路边的柳树背后,闪出一道人影。

这人五短身材,戴着一顶狗皮做的棉帽子。

一张奇丑无比的猪腰子脸,上门牙缺了几颗,说话一直漏风。

最有辨识度的,是他左边那只眼睛,只有白眼仁没有黑眼珠,竟然是个独眼龙。

李金泉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长贵兄弟,你躲在这倒是吓了我一跳!”

这人正是李金泉在张家提过的贺长贵。

也正是他,欺负张信家没有顶梁柱,买通了李金泉,想要下套得到张琳。

贺长贵搓了搓被冻得发麻的手背,嘿嘿笑道:

“金泉大哥,事情办得怎么样?”

李金泉摇了摇头:

“长贵兄弟,不好意思,你托我的事没办成,张家用这口猪抵了那200块钱。”

贺长贵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苦兮兮的道:

“怎么会这样?金泉大哥,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这次一定会成么?”

黑毛猪低着头往前走,被麻绳牵住走不动,它哼哼唧唧的挣了几下。

李金泉顺势跟着它走了几步,回头道:

“对不住长贵兄弟,哥哥这次帮不了你。”

贺长贵急得团团乱转: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李金泉迟疑了一下,提醒他道:

“长贵兄弟,我劝你最好也打消这个念头!”

贺长贵一愣,独眼里射出疑惑的光:

“金泉大哥,这话怎么说?”

李金泉斟酌了一下,道:

“张家的那个张信,这次受伤醒了之后,嗯……跟以前可能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祥?”

李金泉摇了摇头: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感到害怕。”

“害怕?”贺长贵脸色阴晴不定,心中天人交战。

李金泉这种无赖都害怕的人,让他觉得有些忌惮。

可是一想到张琳那小妮子纤细苗条的身材,清秀可人的脸蛋儿,贺长贵心中又是一片火热。

他狠狠跺了跺脚,仅剩的独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左右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小子,能有什么本事?惹急了我弄死他,往后面苍白山的老林子里一扔,谁又能知道是老子干的!”

“长贵兄弟,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好自为之,总之这趟浑水,我是不趟的啦!”

说完这句话,李金泉赶着黑毛猪,扬长而去。

留下一个犹豫不决的贺长贵,站在村头的大柳树下,不甘心的望着靠山屯张家的方向。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一个粗糙的大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贺长贵吓得一蹦老高。

脸色苍白的他扭回头,身后站着一名穿青布棉袄的中年人。

“大伯……你这是想吓死我啊?”

因为受到了惊吓,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中年人板着脸道:

“别乱叫,我可不是你大伯,做了什么亏心事,吓成这样?”

贺长贵稳了稳心神,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长剑”牌香烟,谄媚的递给中年人一支:

“您是张琳的大伯,早晚也就是我大伯,先叫着,省得以后生疏。”

中年人脸皮抽动了一下:

“呵呵,好烟呐,这都抽上长剑了!”

“这不是出门做做样子吗,万一碰到您这种长辈,总得敬上一根烟!”

贺长贵把刚抽了两支的多半盒烟,顺手塞到中年人手里。

“大伯,您这是去后山的地里?”

中年人没有拒绝,接过烟揣进口袋:

“哎,满地都是“驴粪蛋子”,后山那块地,算是彻底白瞎喽!”

听到中年人的话,贺长贵独眼转了转,一个诡计瞬间浮上心头。


中年人叫张有钱,今年四十八岁,是张信的亲大伯。

那个年代的人没什么文化,给孩子取名都图个吉利。

像什么长富,久贵,有钱,富贵这种。

说来也怪,越是取这种名字的,长大后越是穷得叮当响。

张有钱和张信的父亲张有财是亲兄弟。

可惜自打张有财死后,两家已经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其中的原因,靠山屯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

其实也不复杂。

当年张有财为了保护生产队的耕牛,被后山跑下来的黑瞎子一巴掌给拍死。

张有财死的时候,张信才两岁。

由于是保护集体财产而死,张有财的身后事衙门不能不管。

看着曲凤霞一个寡妇,拉扯两个孩子不容易,衙门里的人一商量,就把屯子里最好的五亩河湾地分给了她家。

八九十年代,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

曲凤霞一个寡妇,得了全村最好的河湾地,引来了不少人的觊觎。

别人只是眼红,倒也没什么好办法夺走曲凤霞的地。

张有钱不同。

他坚持认为,这么好的地在曲凤霞手里就是浪费,倒不如换给自己种更加实惠。

因为这件事,张有钱两口子找过曲凤霞不下十多次,想要拿后山坡上的十五亩地,跟曲凤霞换那五亩河湾地。

曲凤霞虽然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村妇女,却也知道这五亩河湾地,是丈夫拿命换来的。

不管张有钱夫妻怎么游说,就是死活不松口跟他们置换。

后来张有钱和他老婆,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惹怒了曲凤霞,将两个人打了出来。

两家的仇,自那时候开始就结下了。

这十年来,张有钱做梦都想把曲凤霞的五亩河湾地弄到手。

作为密切关注着张家,特别是张琳的贺长贵,对这些事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现在听张有钱这么说,他仅剩的一只眼转了转,坏水顿时冒了出来。

张信,你不是不让你姐嫁给我么?

行,老子今天就给你们上上眼药,也让你们家宅不得安宁。

“大伯,你说凤霞婶子家里又没什么好劳力,非要霸着那五亩河湾地,这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贺长贵这句话,恰好戳中了张有钱的软肋。

他黑着脸,闷闷的哼了一声:

“要不然怎么办,那地是衙门分给她的,谁还敢去抢不成?”

贺长贵独眼里闪过一道光芒:

“大伯,要我说,凤霞婶子就应该把那地换给你种。”

张有钱把手里的半截烟屁.股用力吸了一口,狠狠将剩下的烟头摔在地上:

“长贵,可惜她家不是你当家!”

他现在看这个独眼龙,有些越看越顺的意思。

有门!

贺长贵独眼里闪过一丝喜色:

“大伯,那您想办法,让我能当得起她们的家,不就成了么?”

“你?”张有钱上下打量了一下贺长贵,然后什么也没说,扭头就走。

“嗳,大……”贺长贵抬手想叫住张有钱,想了想又放下了手。

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欲速则不达。

今天给张有钱心里埋下一颗种子,也方便日后自己做事。

左右张琳那妮子年纪还小,自己有的是时间来算计她。

贺长贵贪婪的再次看了一眼,远处张家那座石头房子,转身郁闷的离开了靠山屯。

张有钱板着脸,慢慢的抄着手走回了家。

他家住村头,张信家住在屯子里靠近山脚下,两家隔着老远。

刚刚贺长贵的一番话,让张有钱心里又活动开了。

这小子的心思,自己清楚得很,不就是相中了自己如花似玉的侄女儿吗?

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那个熊样,还想惦记张琳?

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俏丫头,今年才十八岁,还在县城读高三。

就算是世上的男人死绝了,也轮不到他贺长贵。

张有钱黑着脸推门进屋,他老婆王翠花正在炕上嗑瓜子,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

“呦,这是谁又惹到我们张大爷啦,回家就摆个臭脸!”

对于自己这个彪悍的老婆,张有钱不敢得罪:

“还不是那个独眼龙贺长贵,竟然想着老二家的张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个德性!”

他原原本本,将贺长贵话跟王翠花学了一遍。

末了,张有钱得意洋洋的从口袋里摸出那包长剑烟:

“老子也没吃亏,搞了他一包五块钱的好烟!”

王翠花磕着瓜子没吱声。

过了半晌,她才低声嘀咕了一句:

“要我说,人家贺长贵说得也挺有道理!”

张有钱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

“你说什么?”

王翠花趿拉上鞋下了地,掸了掸身上的瓜子皮:

“没什么,你歇着吧,我去做饭!”

张有钱目光闪烁不定,望向兄弟家的石头屋方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腊月初八。

张信重生回来已经五天。

他摔伤的头部,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这伤还是一个月之前,在后山砍柴时候摔的。

在屋子里躺了五天,张信彻底躺不住了。

自己上辈子醉生梦死,躺的时间已经太多。

这辈子的每一天,在张信看来都弥足珍贵。

要想保护母亲和姐姐不受欺负,最主要的是挣钱。

只要有钱,在这里就没人敢欺负自己母子三人。

可是要想挣钱谈何容易。

不要说自己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算是成年人,在这个年代想要挣钱,也是千难万难。

张信脑子里倒是知道未来最火爆的产业。

房地产、电商、开发电脑软件、组装手机………

可惜在这个刚解决温饱的年代,这些高大上的项目屁用也没有。

更何况,做生意需要本钱。

现在这个家一贫如洗,自己和姐姐的学费,都是母亲口挪肚攒省下来的。

怎么才能弄到第一桶金,是摆在张信面前的第一个问题。

想了几天也没有头绪,张信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顿嘴巴。

我特么为什么就不能多学点儿本事,再重生回来!

没等他想出能淘到第一桶金的门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又摆在了眼前。

还有一个月就是新年,张家的年猪抵债给了李金泉,身无分文的母子三人要怎么过这个年?

PS:无奖竞猜:张信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


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掉下巴。

今年的腊八节格外冷。

一大早,曲凤霞熬了一锅玉米糊糊,里面加了几颗野栗子和干枣,就算是腊八粥。

张信盛了一碗,吹了几口,也不管烫不烫,稀里呼噜的喝了下去。

把碗往炕桌上一放,张信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利索的跳下地,边穿鞋边道:

“妈,姐,我吃饱了!”

张琳毕竟是姑娘家,吃相斯文的多,一碗粥只抿了两口。

看到张信着大步往外屋走,她急忙放下手中的碗,大声道:

“小信,你干嘛去?”

张信戴上狗皮做的棉帽子,抄起墙角一捆麻绳,头也不回的推门走了出去。

“姐,我去后山!”

曲凤霞从里屋追了出来,不放心的道:

“这么冷的天,去后山做什么?”

张信抄起一把柴刀,插到腰间:

“妈,没事,我就是去看看,有没有冻死的兔子啥的!”

“这孩子尽说胡话,那兔子咋会冻死?”

张信嘿嘿一笑,搬开荆条编成的院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那可说不定,天这么冷,兴许还有傻狍子被冻死呢!”

儿子受伤之前,也经常一个人去后山砍柴,曲凤霞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小信,千万莫要去林子里面。”

“放心吧妈,我知道怎么做。”

张信沿着屋后的小路,慢慢往山上爬。

靠山屯背后的大山,属于苍白山尾脉。

翻过一道高高的山梁,另一边就是苍白山的原始森林。

老林子人迹罕至,里面有黑熊、狼、野猪、东北虎这些大型野兽。

等闲三五个猎人,都不敢进入林子太深的地方。

张信自然也不敢。

好不容易重生回来,还没让母亲和姐姐过上好日子呢。

他对自己的这条命,看得比什么都金贵。

大型野兽其实也怕人。

如果不是饿急了,它们绝不会冒险从林子里钻出来。

张信的目标,是山腰处那片杂草丛生的树林。

这里经常有一些小型食草动物出没。

野兔,山鸡,梅花鹿,和传说中的苍白山神兽——傻狍子。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三有野生动物保护之类的。

在靠山屯人眼里,这些食草动物那都是饭桌上香喷喷的肉。

每年冬季,都会有附近的猎人过来下夹子设陷阱,想方设法搞一些野味。

山鸡野兔之类小猎物不值什么钱,很多人都是炖了,一家打打牙祭。

若是运气好,能弄到狍子野鹿之类的,通常都会拿到二十里外的市区卖掉。

卖掉的钱,正好拿来贴补家用。

张信打的主意,就是想着满山瞎转悠,看看能不能捡到别人陷阱里的猎物。

手脚并用的爬到山腰,张信累得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鼻子里两道犹如实质的白雾,有规律的一伸一缩。

张信笑呵呵的摸了摸脑袋上的棉帽子,我这像不像是修仙者,正在吐纳天地间的第一缕鸿蒙紫气。

大病初愈的身体还有些虚,张信叉着腰休息了半晌。

前面的树林边缘,应该就会有夹子和陷阱,得小心一点。

别没捡到猎物,自己反倒被夹子打中,那笑话可就大了。

他抽出腰间的柴刀,砍了一根棍子,在前面戳戳点点的探路。

没走几步,一只躲在草丛里的灰毛野兔被他惊动,长身蹿了出来,往林子里跑去。

也不知道今天是张信走运,还是这只傻兔子倒霉。

它窜出去不到十米远,便踩到了一个夹子。

“啪”的一声,夹子猛的合拢,将野兔的后腿牢牢的卡住。

张信大喜,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

野兔拼命挣扎着想逃走,奈何后腿被夹住,只能在原地打转。

眼见着张信越走越近,灰毛野兔绝望的“吱吱”大叫起来。

张信小心翼翼的翻转柴刀,用刀背死死按住野兔的脖子,嘴里念叨着老辈子传下来的狩猎咒:

“小兔小兔别见怪,你是人间一道菜,今天送你走,早死早投胎。”

念叨完了,也不管野兔会不会见怪,张信伸手抓住它的脖子,用力一扭。

灰毛野兔脆弱的颈骨“咔”的一声被折断,憋屈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张信喜滋滋的将野兔从夹子上卸下来,用带来的麻绳栓住它的后腿,挂在自己的腰带上。

至于那个立了大功的夹子,又被张信架好,上面盖了些杂草之类的做伪装。

开张大吉,让张信喜笑颜开。

抓起柴刀,围着树林继续寻找。

刚刚的那只灰毛野兔,似乎用尽了所有的运气。

一直到中午,他也没遇到第二只猎物,

张信找了个树桩坐下,揉了揉酸痛的小腿。

他不甘心的四处打量着,期待能有第二只傻兔子。

我这算不算现实版的守株待兔?

树林边缘已经搜索了个遍,除了找到五个夹子,三个陷阱,还有若干吊脚套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看了一眼树林深处,张信犹豫了一下。

母亲叮嘱的话,还响在耳边。

我只进去一点点,应该不打紧的吧?

只这么一想,脑海里立马响起一个反驳的声音。

不行,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不许进老林子。

他正举棋不定,目光无意间瞥到不远处的长草,不正常的晃动了几下。

张信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右手用力握紧了柴刀。

“悉悉索索”,草丛里探出四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望着不远处的张信。

“咦,谁家的小狗,好可爱!”

躲在枯草丛中的,是两只黑黄相间的胖乎乎小狗崽。

张信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小狗狗,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你妈妈呢?”

小狗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缩了缩身子,呲着小白牙,嘴里发出“呜呜”的恐吓声,看起来奶凶奶凶的。

“嗬,小家伙,够凶的!”

两只小狗退了几步,转身迈开小短腿,连滚带爬的往林子里跑去。

“别跑,那里面有老虎,把你们当晚饭吃掉。”

这两只小狗,也不知道是谁扔到林子里的。

自己不管的话,它们也许活不到明天。

张信站起来追了过去。

小狗崽腿短力弱,十几步就被张信追到了身后。

他俯下身子,两只手各抓一只小狗的后颈皮。

小狗崽“嗷呜”一声惨叫,四条小短腿徒劳的空中扑腾着。

“我是在救你们,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张信抓着小狗正要直起腰,猛然头皮发炸,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张信脸色苍白,脑瓜子嗡嗡直响,眼睛直勾勾盯着十步之外的大树下。

那里躺着一头瘦得皮包骨头的青色大野狼。

野狼碧绿色的瞳孔,凶狠的盯着张信。

额滴个娘呦!

张信吓得魂飞魄散,两只手无力的松开,被抓的两只“小狗”pia叽一声掉到地上,摔得一起翻了个白眼。

这里咋会有狼?

张信一动也不敢动,手脚僵硬的看着青狼。

自己这小身板儿,就算手里有柴刀,也不一定是它的对手!

两只胖乎乎的小狗崽……妈的,屁的小狗崽,分明是小狼崽。

两只狼崽跑到母亲身后,露出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盯着张信。

青狼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暖意。

我一定是吓傻了,居然会从一头狼的眼神里,看到感情?

张信手指哆嗦着,抽出腰间的柴刀。

一刀在手,胆气壮了很多。

奇怪,这头青狼干嘛一直躺着?

就连我往后退,它都没有要起来追赶的意思。

张信绝不认为,这头青狼是吃素的。

山里人传说,遇到狼千万不能转身跑,只能面对着它往后退。

这样做,狼或许不敢扑过来。

狗皮帽子下面,有大颗的冷汗沁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

张信大脑极速转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跑肯定是跑不过。

最好的办法,就是上树。

只要捱到天黑,母亲和姐姐见不到自己回家,一定会带人上山来找。

那样的话,自己就得救了!

张信慢慢挪到一株七八米高的油松旁,看到青狼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他猛地一转身,抱着树干三下两下爬了上去。

生存的压力爆发出了巨大的潜能,他很轻易爬了上去。

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让张信松了一口气。

他坐在离地五六米高的树枝上,开始观察那只奇怪的青狼。

这家伙瘦骨嶙峋,不会是饿的吧?

还真是越看越像!

要不是饿得没力气动弹,它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送到嘴边的猎物逃脱?

第一眼看到青狼,张信脑子里除了害怕,想不起别的。

现在爬到树顶居高临下,终于让他发现了异常。

青狼的左后腿,拖着一架大号捕兽夹。

捕兽夹上的锯齿,死死咬住了它的腿骨。

张信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

难怪它躺着一动不动,原来是早就踩中了夹子。

看这情形,青狼被捕兽夹打中,最少也有四五天的时间。

这么多天没吃没喝,还要哺育两只狼崽,难怪它骨瘦如柴。

估计现在的青狼,离饿死也不远了。

摸清楚了情况,张信心中陡然升起一团火。

他贪婪的看了一眼青狼身上光泽黯淡的皮毛。

这可是钱呐!

一张完整的狼皮,拿到营州市里,怎么着也能卖四五十块吧!

有了这四五十块,母子三人就能过一个不错的肥年。

现在的青狼,在张信眼中已经不再是一只凶恶的猛兽,而是过年的糖果,和除夕的饺子。

目光不经意间碰到青狼碧绿色的眸子,张信心里打了个哆嗦。

万一它只是装模作样,等着我过去呢?

那我岂不是成了送人头?

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贪婪战胜了恐惧。

这张狼皮拿去卖掉,除了置办年货之外,还能给姐姐扯几尺花布,做一件棉袄。

妈的,干了!

富贵险中求!

张信抱着树干,从松树上溜了下来。

青狼身子不能动,只有一双眼珠随着他的动作,来回转动。

看到张信重新拔出柴刀,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青狼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它拼命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可惜这些日子又冷又饿,身体里不多的养分,又哺育了两个孩子,让它的努力显得很徒劳。

张信心中“砰砰”乱跳,全神戒备着站在离青狼两步远的地方。

离得近了,张信才发现,青狼被捕兽夹打中的后腿,已经肿得老粗。

幸亏这是冬天,要不然都得腐烂见骨。

对不起了,家里揭不开锅,只能借你身上的皮毛一用。

张信高高举起柴刀,眼中闪过一抹凶厉。

青狼碧绿色的瞳孔中露出绝望之色,它努力抬起头,寻找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两只狼崽还不知道母亲已经大难临头,犹自依偎在它身侧。

青狼没有看那把即将落下的柴刀,仿佛不知道那是要夺走自己生命的东西。

它眼睛直直的盯着两只狼崽,眼神中充满了眷恋和不舍。

张信的心脏仿佛被大锤击中,手中的柴刀再也落不下去。

青狼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上辈子的母亲。

张琳死后,哭瞎了眼睛的曲凤霞,临死之前那双早已经没有了焦距的眸子里,流露出的那种眷恋和不舍,跟现在的青狼一模一样。

张信死死咬着嘴唇,怎么也狠不下心劈碎青狼的脑袋。

他颓然放下手臂。

感受到张信的动作,青狼的眸子终于转动了一下,好像在奇怪,这个人怎么还不动手。

“妈的!”张信恶狠狠骂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青狼,还是在骂自己圣母。

一头畜生而已,我怎么就下不去手呢!

看了一眼那两只胖乎乎的狼崽,张信胸中柔情涌动。

看在你孩子的份上,我再做一回傻子!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我救狼一命,怎么也能顶得上造三级四级的浮屠吧?

他慢慢用柴刀伸进捕兽夹的锯齿中。

青狼感受到张信的动作,浑身不停的发抖,脖子上的肌肉明显紧绷了起来。

“别乱动,我是在救你!”

张信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自顾自说了一句。

伸进捕兽夹的柴刀横着一别,将两排锯齿分开了些。

青狼喉咙里低沉的咕噜了一声,左腿动了动。

一人一狼齐心协力,将捕兽夹从青狼腿上拿开。

张信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看得出来,就算放了这只狼,它也暂时没力气攻击自己。

捕兽夹的锯齿上,粘着几缕狼毛,上面有暗褐色的狼血。

看着地上爬不起来的青狼,张信犹豫了一下。

我特么的好像比东郭先生还冤。

他救狼只用了一个口袋,我还得搭上一只好不容易捡到的兔子。

张信解下腰间的野兔,用柴刀在死兔脖子上割了一下,抬手扔到了青狼嘴边。

野兔血和对生存的渴望,让这头奄奄一息的青狼迸发了巨大的潜能。

它偏过头,贪婪用舌头舔舐着野兔脖子上渗出来的血渍。

趁着青狼没注意,张信第二次爬到了油松树上。

万一这家伙一只野兔吃不饱,再惦记上我可就坐蜡啦!

PS:这头青狼暂时不能剥皮,前期好多设定得靠它呢(。ӧ◡ӧ。)


青狼歪着头,艰难的撕扯着那只野兔。

它仅剩不多的力气,原本不足以继续支撑下去。

或许是对生存的渴望,也可能是对幼崽的不舍,让这位伟大的母亲,迸发出了巨大的潜力。

它吃的很慢。

每一次摆头,锋利的犬齿都能从野兔身上带走一大块皮肉。

青狼细细的咀嚼了几下,仿佛想把兔肉中的能量全部榨出来。

半只野兔下肚,它稍微恢复了一点儿元气,脖子扭动的幅度开始增大。

蹲在树上的张信,被腊月的冷风一吹,热血上涌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送到嘴边的肥肉,就这么白白放弃了不说,还搭上一只辛苦捡到的野兔。

我特么当时脑子里肯定是进水了!

青狼不知道他在树上悔青了肠子,依然慢悠悠的,吞吃着剩下的半只野兔。

两只狼崽闻到血腥气,跑到野兔身上嗅了嗅,又嫌弃的跑开。

一只四五斤重的野兔下肚,青狼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

它拖着一条伤腿,艰难的站了起来。

坐在树上的张信看得清楚,青狼的身体颤巍巍的还有些打晃。

即使很虚弱,青狼还是步履蹒跚的往林子深处走去。

张信松了一口气。

好在这家伙没有恩将仇报的意思,要不然自己还不知道得躲在树上到什么时候。

两只狼崽欢快的在母亲肚皮下钻过来钻过去。

青狼走到远处一株大树下,停下脚步扭回头,碧绿色的眸子牢牢盯着油松树上的张信。

娘希匹,你不会是想杀个回马枪吧?

出乎意料,青狼低下头,喉咙里低沉的闷吼了一声,带着两只狼崽钻进树林,不见了踪影。

张信又等了一会,林子里除了风声,再没有别的动静。

他提心吊胆的从树上下来,再也不敢停留,一溜烟的跑回了家。

一直冲进院子的篱笆门,张信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倚靠在院门上,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黏黏的贴在身上。

曲凤霞推开门见到儿子脸色苍白的模样,吓得慌了手脚:

“小信,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她扑过来抱住儿子,摸摸头,又摸摸手臂。

前些日子,差点儿失去儿子的经历,让这位母亲直到现在还有些恐惧。

“妈……”张信擂鼓般的心跳终于平复了下来,强做镇定的道:

“……我没事,就是刚刚在后山老林子边上,遇到一头狼!”

“遇到了狼?”曲凤霞脸色大变,惊恐的道:

“小信,那狼没吃你吧?”

跟在母亲身后出来的张琳,翻了个白眼道:

“妈,你说的什么话呀,狼要是吃了弟弟,他还能站在这儿吗?”

“对对对!”曲凤霞连连点头:

“妈都吓糊涂了!”

母女俩一边一个,拉着张信的手死也不松开。

“妈,姐,有什么话咱们进屋说吧,这么冷的天,都要冻死我了!”

一阵冷风吹过,张信打了个哆嗦。

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饭,借口到院子里透透气,张信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能感觉到,有两双眼睛,一直在背后担心的盯着他。

昨天张信把后山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之后,曲凤霞就一直哭天抹泪的,说什么也不许他再去后山。

“小信,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我可怎么活呦!”

张信很无奈。

好说歹说,直到答应老娘以后一定听话不乱跑,这才安抚住曲凤霞。

站在院子里,面对着大山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张信心里犯了难。

自己上辈子浑浑噩噩的,能记住的大事件不多。

想在这些事里,找出能改变自家命运的契机,更是难上加难。

九二发财证,九七亚洲金融风暴,还有二零零二年世界杯,是为数不多自己能记住的。

且不说远水不解近渴,那些金融大事件,也不是自己一个十二岁小屁孩儿能参与的。

张信愁眉不展的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努力想要抓住一件能赚钱的回忆。

篱笆门外的土路上人影一闪,背着手的张有钱,一脸郁闷的从后山上走了下来。

他刚刚又去自家的口粮田转了一圈,越看心里越堵得慌。

当年分地抓阄的时候,自己的手咋就那么臭呢?

偏偏就抓到了全村最烂的地。

有心想要耍赖,又顾忌着村长的身份,怎么也抹不下这张脸。

为了这十五亩烂地,老婆王翠花没少埋怨自己。

张有钱每次都不敢吭声。

有时候他也会想,弟媳妇曲凤霞要是能把那五亩河湾地换给自己家,那就完美了。

你说她一个寡妇,两个孩子又都在念书,霸占着那么好的地压根就是浪费。

自打前些日子遇到贺长贵,听了他的一番话之后,张有钱的心思又活动开了。

自己要不要再托人说和一下,试试能不能把河湾地从曲凤霞手里换过来。

今天他故意从张信家门前过,就是想制造个偶遇,探听一下弟媳妇的口风。

隔着稀疏的篱笆墙,张有钱一眼看到正在院子里打转的张信。

“张信啊,身体好利索了吗,这么冷的天,你妈怎么让你一个人跑到院子里来?”

张有钱一幅慈祥长辈的模样,和蔼可亲的对着院子里的张信说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长辈,父亲的亲哥哥。

张信挤出一丝笑脸:

“大伯,您老一大早,这是干嘛去?”

张有钱抬手指了指自己家地的方向:

“刚去地里看了看,明年准备在那儿种点药材,就是离家太远,侍弄着费劲!”

张信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握着那个黑乎乎的圆球。

“大伯,你拿的那是什么?”

“啥?”张有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侄子问的是自己在地里捡回来的“驴粪蛋”:

“你说这个呀,我家地里遍地都是,捡几个回去烀了喂猪!”

张信呼吸有些急促,生怕自己看错。

他几步从篱笆门里冲出来:

“大伯,能给我看看吗?”

张有钱呵呵笑了起来:

“看你这孩子说的,那有啥不能的,随便看呗!”

说着话,他随手将两个黑色的“驴粪蛋”递了过来。

张信接到手中,只是微微扫了一眼,立马确定自己的怀疑不假。

大伯,你家的年猪是啥品级的神兽啊,居然吃这个?

PS:有人能猜到这是什么吗?


张有钱捡回来的东西,跟农村的土豆大小差不多。

外表呈黑褐色,奇丑无比,表面遍布着瘢瘤。

张信凑近鼻子嗅了嗅,这东西气味怪异,有些像蜂蜜,还有些像腐烂的叶子。

没错,绝对是它!

西洋餐厅里跟鹅肝、鱼子酱、杜松子酒齐名的黑松露。

张信前世爱喝酒,那些外国餐厅没少去。

这种号称食物中软黄金的食品,也曾经品尝过。

说实话,除了觉得它价格死贵死贵的之外,没吃出哪里有什么特别。

黑松露不但长得丑,气味也特别怪,不知道那些外国佬,究竟喜欢它什么!

一想到大伯竟然拿这东西烀熟了喂猪,张信的心就滴血一般疼。

这就是守着金碗要饭吃。

侄子把“驴粪蛋”放到鼻子上嗅的动作,让张有钱皱了皱眉。

这孩子前些日子摔了脑袋,看来是留下了后遗症,变得傻乎乎的,连这么难闻的东西,都凑过去嗅嗅。

“张信呐,外面冷,快回屋去吧!”

张有钱对弟弟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到底还是有一丝怜悯。

张信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唉,就这个呆呆傻傻的样子,将来娶媳妇儿都成问题,看来有财这一脉,要后继无人喽。

张有钱叹了口气摇摇头,背着手施施然的沿着土路,往家的方向走去。

张信心中天人交战,我该不该把松露值钱的事,告诉大伯呢?

按理来说,他是自己的亲大伯,不应该骗他。

可是一想到张有钱曾经做过的事,张信忍不住怒火中烧。

如果不是他,姐姐去读了大学,或许不会那么早就香消玉殒。

如果不是他,勾结外人夺走了自己家的五亩河湾地,母亲曲凤霞或许也不会郁郁而终。

这些事张有钱现在虽然还没做,可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做。

张信狠狠的咬了咬牙:大伯,是你不仁在前,也不能怪我不义。

不过想什么办法,能把那十五亩山地,换到自己家名下呢?

有了这十五亩地的黑松露,自己和姐姐读到大学毕业的钱,都不愁了!

大伯和大伯娘两口子鬼精鬼精的,要是主动提出换地,肯定会引起他们的疑心。

这件事要让他们心甘情愿自己提出来,还得好好计划一番。

张信这一整天,都在盘算这件事,显得有些神不守舍,曲凤霞张琳母女都很担心。

小信这个样子,别不是脑袋上的伤,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吧?

张有钱回到家,把口袋里的十几个“驴粪蛋”掏出来扔到灶台上,对老婆王翠花道:

“小智姐弟去她姥家还没回来?”

王翠花撇了撇嘴,冷笑道:

“回来干嘛,咱家那破地今年就收了那么一丁点儿粮食,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让她们回来吃你捡的“驴粪蛋子”?”

被老婆阴阳怪气的指桑骂槐,张有钱脸上有些挂不住,指着灶台岔开话题道:

“孩儿他娘,把这些驴粪蛋烀熟了给猪吃!”

王翠花不情不愿的拿起“驴粪蛋”,放到盆里清洗了一下泥土:

“捡这破玩意儿干啥,一股怪味猪都不爱吃!”

“好歹也比总是喂刷锅水强吧,再等几天,我找后屯子的郑屠户过来,把它杀了!”

王翠花往锅里添了几瓢水,利索的生起了火:

“我可告诉你,今年杀猪,一两肉也不许你给曲凤霞送!”

张有财皱了皱眉:

“曲凤霞再不对,张琳张信毕竟是我亲侄子,她家的年猪又抵债给了李金泉,日子苦巴巴的…………”

没等他说完,王翠花扫帚眉立了起来,大声吼道:

“苦巴巴的那是活该,谁叫她霸着那五亩河湾地不换给咱们,我告诉你张有钱,你别不是看上她是个寡妇,起了什么别样的心思了吧?”

“你放什么屁!”张有钱阴着脸道:

“她是我兄弟媳妇儿,我张有钱再不是人,也不能干出那事儿!”

王翠花自知理亏,声音小了很多,嘟囔道:

“那可说不定!”

张有钱叹了口气:

“既然你说不给,那就不给吧,只是可惜了张信,原来挺精明的孩子,现在摔伤了头变得傻乎乎的!”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翠花愣了一下,问道:

“当家的,你说张信……变傻了?”

“昂,可不是嘛,刚刚我去地里回来遇到他,还拿着“驴粪蛋”一个劲儿的狂嗅呢!”

张有钱一边说,一边惋惜的摇了摇头。

王翠花眼睛里闪过一丝喜色,若有所思的问道:

“当家的,有财死后,他们家的户主是不是张信?”

“是啊,本来想让曲凤霞当这个户主,可她非得说自己有儿子,户主必须儿子来当,你问这个干嘛?”

听了他这句话,王翠花眼睛陡然变得雪亮:

“也就是说,曲凤霞家的五亩河湾地,是在张信名下?”

张有钱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想明白了老婆这么问的缘由。

他试探着问道:

“孩儿她娘,你是想说………”

“不错。”家里没有外人,王翠花大方的承认了自己的打算:

“既然地是在张信名下,他现在又傻了,咱们叫他签了同意书,把地换给咱们不就行了吗。”

“不行不行………”张有钱脑袋摇的好像拨浪鼓一样:

“那么干的话,我还不得被屯子里的老少爷们儿戳脊梁骨啊!”

听到丈夫不同意,王翠花撒起了泼:

“你心疼侄子,就不替自己的孩子想想,我们娘几个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当家人!”

张有钱被骂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他心中天人交战,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翠花偷偷瞄了一眼张有钱的脸色,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干嚎起来:

“我怎么嫁了你这么没用的东西,自家老婆孩子都快要饿死了,还有心思疼别人的孩子?

我跟孩子们冻饿而死算了,也省得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受苦。”

王翠花一哭二闹三上吊,张有钱心中良心的天平逐渐倾斜。

他狠狠跺了下脚:

“就算你让张信同意了也没用,他还没成年,得监护人同意!”

听到张有钱终于松了口,王翠花停住了干嚎。

其实她一滴眼泪也没掉,纯粹是在装模作样。

“当家的,我早想好了,只要张信签了字,她曲凤霞想不承认,也没用!”


做这亏心事,张有钱良心上还是很不安:

“我好歹也是一村之长,欺负死去兄弟家的孤儿寡母,被人知道了,好说不好听!”

王翠花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恶狠狠的道:

“你那个破村长,有什么好显摆的,只要有了那五亩河湾地,咱家小智念大学的钱,也容易些!”

“小智?”张有钱摇了摇头:

“她那成绩比人家张琳差远了,能不能考上大学还两说呢,你想这个有点儿远了!”

张有钱家四个孩子,一女三男。

老大是个女孩儿,叫张智,今年二十岁,也在营州市内读高三。

嗯,应该是高六。

这姑娘是个学渣,高三复读了三年,却连个最差的专科都没考上。

比她小两岁的堂妹张琳读初三的时候,张智已经参加了高考。

一连失败了三次。

等到张琳读高三的时候,两姐妹就成了同学。

张有钱对女儿的成绩心知肚明。

对她能考上大学,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今年再要是考不上,找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算了。

听到丈夫贬低自己女儿,王翠花有些不高兴,阴沉着脸道:

“我闺女天生就是凤凰命,张琳那野丫头也配跟我们小智比!”

“行了行了,这事儿还得半年,现在不着急,你想从张信身上下手换地,具体打算怎么办?”

王翠花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当家的,咱们过几天杀年猪,你借口人手不足,叫张信来帮忙,然后………”

听了老婆的计划,张有钱慢慢点了点头:

“那万一曲凤霞跟着过来呢?”

“不会,你还不了解她吗,自打两家闹崩之后,曲凤霞可从没登过咱家的门,我猜她不但不会来,也不会允许张琳过来!”

张有钱琢磨了一下王翠花的计划,觉得成功的希望很大: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

王翠花脸上容光焕发,抬起头望向河湾的方向,志得意满的道:

“明年,我要把属于咱们的五亩地,全部种上玉米。”

看王翠花的样子,曲凤霞家的五亩河湾地,已经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张信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算计大伯的时候,张有钱两口子同样也在算计他。

如果早知道对方打的是这种主意,他做梦都会笑醒,一定规规矩矩按照大伯娘的剧本,演好这个被骗的傻子。

张信的思维,还停留在上辈子,大伯勾结外人,强占自家河湾地的记忆中。

如果早知道大伯两口子这么配合,他才不浪费那么多脑细胞,盘算着怎么在不引起对方警觉的情况下,成功换地!

可惜的是,张信上辈子活到四十多岁,一直浑浑噩噩的。

这辈子重生回来,又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屁孩儿。

阴谋诡计这东西,也需要生活的历练,要不然你就算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

张信就是如此。

他琢磨了三天,死了无数脑细胞,也没能制定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计划。

转眼到了腊月十二。

吃过了下晌饭,张信趴在炕头上,继续琢磨着自己的计划。

他这几天反常的表现,让曲凤霞心里七上八下。

儿子不会是伤了脑袋,真留下后遗症了吧?

这几天呆呆傻傻的,有时候自己叫他,都仿佛听不到一样,或者过了好久,才答应一句。

看着趴在炕头上,皱着稚嫩眉头想心事的张信,曲凤霞越发的忧心忡忡。

儿子真要有什么意外,自己将来有什么脸面去地下见当家的。

她试探着小心翼翼的对儿子说道:

“小信,你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吗?一定要跟我说,就算是砸锅卖铁,妈也给你治!”

张信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妈,你放心吧,我没病!”

“没病?”曲凤霞根本不信他的话:

“那你这几天话都不愿意说,是怎么回事?”

我那不是,正琢磨着怎么坑大伯一把么。

这话,张信却没办法跟母亲讲,他只能找了个借口,解释道:

“可能……是我那天去后山被冷风吹感冒了吧!”

曲凤霞眼睛一亮,勉强接受了儿子的说法:

“我怎么没想到呢,一定是被那头天杀的野狼把魂吓丢了,明天我就找屯子里的马大仙,帮忙招一下魂!”

张信张开嘴,正要阻止母亲,想了想却没出声。

以前的他,对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是不信的。

只不过经历过重生之后,他也不确定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有一个纯粹由灵魂构成的世界。

母亲愿意怎么鼓捣,就由得她去好了。

就算没什么用,也能让她求个心安。

母子两个正各自想着心事,院子里响起一声做作的咳嗽:

“咳咳……张信在家吗?”

是大伯?

张信从炕上蹦了起来,一叠声的道:

“是大伯吧,我在家!”

听到张有钱的声音,曲凤霞一张脸瞬间变得比外面的空气还冷。

堂屋门“吱呀”一响,张有钱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张信,身体大好了吧,大伯来看看你。”

曲凤霞对张有钱王翠花两口子,一点儿好感也没有,闻言冷着脸道:

“不敢劳大哥挂念,托他死去爹的福,这孩子总算是康复了。”

张有钱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讪讪的笑道: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曲凤霞脸上表情如同万年寒冰:

“这人也看到了,大哥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也不留你!”

言下之意,竟然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张有钱胸中一丝怒火升了起来。

我好歹也是张信的大伯,你这女人竟然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他原本还有些愧疚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

记着老婆王翠花的计划,张有钱压了压火气,笑道:

“是这样的,我家明天杀年猪,想着张信身体没事儿的话,能不能去帮忙打个下手?凤霞你放心,绝不会让孩子干重活,就是帮忙捡个猪毛什么的。”

面对着放低姿态,刻意讨好的张有钱,曲凤霞满腔火气竟然发不出来。

她毕竟不是王翠花那种泼妇。

“去不去帮忙,我说了可不算,你自己问张信吧!”

曲凤霞说着话,给儿子使了个眼色。

张信一蹦老高,喜形于色的道:

“去啊,必须去,我最喜欢看杀年猪了。”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来。

看大伯那目光闪烁的样子,一定是准备了什么陷阱打算坑自己。

正巧我也要坑你们。

那就看咱爷俩儿,谁更棋高一着,把对方埋到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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